“謝謝，我定會讓他放棄離開的念頭。”
起身，我對着無尚法師畢恭畢敬的行禮，是真的發自內心的虔誠，感激他，愧對他。
如果不是我，覺空肯定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和尚，在這裡雖然寂寞了點，可是會很好的長大，被師傅和師兄照顧的很好。
退出法師的廂房，我站在廊下看着遠處的山脈重疊，這才發現已經是黃昏時分，不知道覺空現在怎麼樣了，他爲什麼要如此堅決的跟着我出去，因爲察覺到我處境危險了嗎？
一步一步，我走的很慢，心裡被觸動很大，一直以爲覺空都是傲嬌的被慣壞了的小孩子，此時才發現他的心智或許比很多大人都來的縝密和善良。
走過古樸莊重的長廊，轉過佛塔，我站在覺空住的廂房前，距離我住的地方並不遠，我沒立即進去，心裡竟然涌起復雜來。
突然一聲粗啞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那是覺悟的聲音。
“孟姑娘。”
我身體一顫，轉身看向覺悟，他低頭，寬大的黑袍帽子擋住了他的臉，他的手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兩個人的晚飯，我注意到他的雙手都是隱在寬大的衣袖裡。
“麻煩孟姑娘了，小師弟執念深種，師傅卜卦，他此次離開，是死劫。”
竟然是死劫！我的手握成拳頭，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難怪無尚法師不讓覺空離開，任着覺空跪求到昏過去，如果是我的話早就拎着臭小子一頓狠揍，打的他哭爹喊孃的，再也不敢生出離開的念頭。
“對不起。”
我低頭，這句對不起的話太蒼白無力了，相比對給他們造成的一切，真的抵消不了什麼，我轉身慢慢走遠，此時哪裡還有力氣推開門去面對覺空。
只是數面之緣，我何德何能讓覺空爲了出生入死，他才幾歲，還沒經歷過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還沒有去享受過父母疼愛的童年，還沒有去經歷他的人生。
覺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着清冷和蒼涼。
“孟姑娘，小師弟在你廂房裡，麻煩你喂他吃飯，他一直記掛着你，怕被師傅責罰。”
托盤再次出現在我的視野，我低頭，即使現在我擡頭就能看見覺悟的臉，我也沒有勇氣去看他，更不想讓他看見我此時滿臉的眼淚。
轉身，我將眼淚胡亂的用衣袖擦了去，直到確定臉上看不出哭過，纔去接過托盤，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如常。
“我一定會讓覺空斷了和我離開的念頭，讓他留在這裡。”
“他不死，你就會死。”
覺悟說完，轉身離開，黑色的長袍在夜色下透着幾分神秘和孤獨。
我擡頭看着他的背影，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那就讓我死好了，最起碼我已經經歷過了很多，我愛過，也被愛過。我不知道覺空知不知道這些，他還在房間裡等我，擔心我，我平復好自己的心情，告訴自己一定要讓他老老實實的待這裡。
就在我的腳步剛走到門前，一道稚嫩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了出來。
“笨女人，你還知道回來，都幾點了，要餓死小爺嗎？”
話音一落，廂房的門就被從裡面拉了開，覺空一臉傲嬌的站在門裡面，一雙漂亮的眼睛瞪着我，他的臉被曬得通紅，有的地方已經起了皮。
我壓着心裡的難受，逼着自己瞪回去，這臭小子真是有本事讓我分分鐘鍾暴躁啊。
“快點進來，我都要餓死了，你是故意的嗎，一段路走這麼久？”
“對，我就是故意的，你不樂意就別待這裡等我啊，我求你了嗎？”
我的話語刁鑽，態度也不好，生硬的走進去，完全不去理會覺空，自己走到桌子邊把托盤放下，立即動手拿了饅頭就吃，壓根都不去看他一眼。
好吧，這是我對小孩子最惡劣的一次。
“你洗手了沒？笨女人，蟲子都被你吃進肚子裡去了，小爺看的真是難受。”
覺空就像個小管家一樣的嘮叨，還不忘把水盆端到我跟前，臉上的傲嬌少了幾分，多了幾分嫌棄。
“洗手，真是讓小爺操碎了心。”
我被噎到了，他一口一個小爺的，小孩子一個還真把他自己當爺了。
覺空顯然沒這個覺悟，他把水盆放下就過來給我拍背，還貼心的遞給我一杯水，讓我趕緊喝下去。
看着那杯水，我有想哭的衝動，可是我必須的逼着自己惡毒起來。
揚手用力的把那杯水打翻在地上，我繼續拿着饅頭啃，看都不看覺空一眼，我不能讓他跟着我離開這裡。
“你，真是笨，水杯都不會拿了，小爺果然要亦步亦趨的跟着你，要不你以後還不得渴死餓死啊。”
覺空把自己說的跟一個救世主一樣，也不計較我打翻了水杯，自己去拿了東西收拾。
我感覺吃下去的饅頭都是苦澀的，他越是這樣，我越是自責，甚至都要坐不住想立即離開。
覺空忙乎好了，他自己坐到椅子上伸手去拿饅頭。他的小手落了個空，我先一步的把饅頭拿走，一手一個，我左邊咬一口，右邊咬一口。
“哎，笨女人最起碼還知道要填補肚子，不是笨的無藥可救，你慢慢吃，小爺我喝粥就好，我人小，喝一點就飽的，別光吃饅頭，要吃青菜，還有鹹蛋，你在這裡一定吃的不習慣。”
“沒關係，等以後出去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雖然我也沒多有錢，肯定養你還是養的起的。”
“別光看着我，我知道我是個小帥哥，我師傅和師兄都沒我好看，以後你天天都可以看着我，先吃飯，你今天真的一定很累，我還準備了桑葉汁，你睡前用那個洗洗臉，很舒服的。”
聽着覺空絮絮叨叨的話，我已經吃不下去饅頭，看着他被曬紅的後背上都是皮，還有的地方起了水泡，我的牙齒用力咬着嘴角，血腥味瀰漫開，我急忙低頭喝了一口粥。
“覺空，我不想看見你，一點都不想，你也不要跟着我，會讓人誤會你是我兒子的，而且外面有很多帥哥，比你帥多了，我看你只是覺得你很討厭，坐在這裡影響了我吃飯的心情，知道嗎？”
“你？笨女人，你的話讓我不高興了，我生氣了，你快哄哄我。”
不只是不高興，覺空的眼睛都紅了，瞪的圓圓的，裡面蓄滿了亮晶晶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