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時面前的蘇陌素只是一個純粹的病人。花清越是能夠靜下心來想如何排解她心中的舊症的。可偏偏不管他現在是什麼身份。以後又想變成什麼身份。不可否認的是。蘇陌素在他心中是有獨特分量的。
夾雜了個人的感情在裡面。花清越反而慌了神。不知道如何排解蘇陌素的情緒。
他感覺到蘇陌素的情緒依舊沒有恢復過來。情急之下就做了一個格外蠢笨的動作。
花清越把蘇陌素攔腰抱起來。這個動作幅度太大。將蘇陌素嚇了一跳。
驚嚇的情緒在這一瞬間佔了最高點。
感覺到花清越隨後的動作。蘇陌素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想繼續難過。卻似乎也沒辦法回到方纔的情緒了。
花清越把她當做一個孩童一般。攔腰抱在懷中。然後前前後後、小心翼翼地晃動着。。就像搖晃嗷嗷待哺的嬰兒一樣。
“都過去了。乖。都過去了。過去的一切都不會再發生的。”花清越也逐漸找回了一些自己的意識。他此時就當蘇陌素是一個孩子一般。輕聲地在她耳邊安慰着。“水往下流。樹往上長。這些都是不可逆轉的事情。過去的時光也是如此。以後的日子並不會重蹈覆轍。”
蘇陌素的情緒也已經逐漸穩定了下來。前世的事情就像紮在心口上的一把匕首。那個傷口一鑽風進去。就痛得不可自拔。可是隻要蘇陌素把這個地方遮蓋起來。讓自己都看不到。她就可以暫時將這個明明致命、明明很嚴重的事情暫時先遮掩住。
此時也是如此。因爲花清越的那個動作。蘇陌素也漸漸找回了她重生以來的思想和表情。
她首先是將心裡的恐懼完全壓下去。儘管這種恐懼並不會消失。但眼不見爲淨。暫時看不到便是好的。接着。蘇陌素調整了一下神情。努力尋找回過去的聲調。
“夫君。我可是嚇到你了。”蘇陌素這一句開口。聲音還是有些突兀地高。她忙在下一句將聲音平和下來。“我無事的。可能是天氣太冷了。身體有些不適。”
花清越也沒有奢求過蘇陌素會在這一次就把心裡的鬱結抒發出來。他將蘇陌素放下來。認真地審視了一下她的表情。
確定蘇陌素情緒已經逐漸平息。花清越便也配合地不再提方纔的事情。
“今日夫人也累了。不如我們早點回去吧。”
蘇陌素看向花清越已經堆好的那一個雪人。心裡還是有點遺憾。她有些戀戀不捨地道:“夫君已經堆好大半個雪人了。就把那一個做完再回去吧。”
花清越望向那個已經有了腦袋和身體的雪人。又看了看地上小兒留下的工具。點頭道:“那我們就過去一起做完它。”
“夫人。你把眼睛和嘴巴給它添上。”花清越拉着蘇陌素走到雪人身邊。
他走過去的時候。一直握着蘇陌素的手。即便是走到了雪人面前。他也沒有馬上鬆開。
蘇陌素能感覺到來自花清越手心的溫暖。她望了他一眼。卻還是將手輕輕抽了出來。
“是用這個嗎。”蘇陌素蹲下身。把那個布包完全捧起來。
手中握着的柔荑突然沒了。花清越的手指微微往中間收縮了一下。
他望向蘇陌素。目光由蘇陌素的臉下移到她手中的東西上面:“釦子做眼睛。胡蘿蔔可以做鼻子也可以做嘴巴。看夫人怎麼裝扮了。”
蘇陌素捧着布包走到雪人面前。先將兩顆釦子按到那個放在上方的小雪球上面。
做好眼睛後。那個胡蘿蔔她反覆看了看。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花清越彎下腰。從靴子裡取出一把匕首。用匕首將胡蘿蔔削出一個月牙狀來。
“用這個怎麼樣。”他講月牙狀的那塊胡蘿蔔遞給蘇陌素。
蘇陌素將月牙兒比在雪人臉上看了看。尋了一個合適的距離。把這胡蘿蔔按了進去。
一個咧着嘴的雪人就出來了。
“挺好看的。這冬瓜皮是用來做帽子的。”蘇陌素把冬瓜皮放到雪人頭上。可卻總覺得有些奇怪。“不好看。”
花清越看着那綠油油頭頂的雪人。也覺得有些怪怪的。他彎下腰。隨手揉了一個雪球:“要不做個髮髻放到上面吧。像我現在這樣。”
蘇陌素看了看花清越只繫了一根髮帶的髮髻。不是很贊同:“沒有髮帶。而且這雪人圓滾滾的。也不像你。”
“還是做個小丫頭片子吧。”蘇陌素說完。就彎腰準備在去揉雪球。卻被花清越搶過了手中那不多的雪。
“我一個人來揉。大小比較對稱。”花清越將兩個小雪球放到了雪人的頭頂兩邊。
這下。一個扎着丸子頭的雪人便出來了。
蘇陌素圍着做好的雪人轉了兩圈。又踮腳去拉低了梅枝。
花清越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本來想出聲制止。可想道剛纔蘇陌素被自己嚇壞的模樣。便忍住了。
蘇陌素將梅枝拉低。從梅枝上摘了兩朵梅花下來。她把梅花插入雪人的丸子頭裡。一臉歡喜地問花清越:“好看嗎。”
“好看。”花清越點了點頭。說道。“圓滾滾的臉配丸子頭挺好看的。”
蘇陌素聽了。彎了嘴角笑起來:“圓到一起去了對不對。我小時候也這樣圓滾滾過。”
花清越有些詫異。一臉好奇地問道:“夫人身子應當自幼孱弱。小時候圓潤是補養過頭。”
蘇陌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又在說前世的事情了。不過這次她很快將思緒拔了出來。將話題悄悄轉移開來:“虛胖吧。小孩子嘛。總有那個時期。”
花清越能感覺到蘇陌素的不想多談。他只當蘇陌素不想提及那些不受寵愛的歲月。於是便也不再提這事了。
兩人一齊出了梅園。夏草和知畫正守着馬車在打鬧不休。
見到蘇陌素兩人出來了。知畫忙迎上來:“小姐。姑爺。”
夏草則拉着繮繩問:“少爺。是回去嗎。”
花清越望眼蘇陌素。將馬車簾子掀起來:“回去吧。天太冷了。”
蘇陌素坐進馬車之中。花清越也鑽進馬車車廂之中。
夏草喊了一聲“駕”。馬車便悠悠走動起來。
車廂裡面。花清越把小桌上的小被子展開。蓋到蘇陌素的腿上:“你披風都溼了。不如索性取下來。免得着涼。”
蘇陌素回頭摸了一下披風。果然有些溼潤。她低頭將披風的帶子解開。把溼漉漉的披風放到一邊。
馬車噠噠地往前走。其實夏草駕車的速度並沒有什麼不同。可蘇陌素卻覺得有些乏困。
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蘇陌素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花清越伸手攬住蘇陌素。將她的身子拉到自己懷中:“睡會吧。”
來的時候。已經是這個姿勢靠了一路。回去再推開。就有些矯揉造作來。
蘇陌素想來一下。順從地靠在花清越的懷中。
她本只是不想刻意表現得與來時不同。可一靠上花清越的肩膀。那暖意便讓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明明車廂外面。知畫還在嘰嘰喳喳地從夏草說話。可蘇陌素卻覺得睏意怎麼也驅散不開了。
“夏草。你看。那有個雪人。”
因爲梅園不如早先時候那般躲得嚴實了。所以夏草趕車返程的時候。其實是能看到梅園的。
知畫沒能進去自己近賞一賞。能這樣遠瞧着便不肯放過一會兒:“那個雪人堆得真好看。是做的小女孩呢。夏草你看。雪人丸子頭上還有插着梅花呢。我也真想要朵梅花插在頭上。”
夏草一邊趕車。一邊看知畫。他壓低了聲音。輕輕說道:“等下我跟少爺請個假。給你摘一朵回來。”
知畫擺擺手。她不是那樣麻煩的人。明明已經跟雪人有些距離了。她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冰天雪地的。那雪人一個人呆着挺可憐的。如果是個小男孩也就算了。一個女孩子。這樣孤零零的。看着真讓人難受。”
“那就是雪人。你何必這樣在意。”夏草當知畫是小女兒情緒。笑了笑。仍是安慰了她一句。“等下我給你就去摘梅花。別看了。”
“夏草。”花清越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來。
夏草早就得過花清越的囑咐。此次駕車速度並不快。聽到花清越說話。他便依舊保持着原來的速度。一邊前行。一邊應道:“少爺有什麼吩咐。”
花清越望着懷裡已經呼吸平穩、明顯入睡的蘇陌素。說道:“把車趕回梅園。”
夏草並不多問。調轉了馬頭。保持着平穩的速度將馬車趕了回去。
再從梅園出來的時候。雪已經變小了許多。
知畫靠着夏草坐在馬車外面。回頭又看了看雪人。這次心情倒是好多了:“這樣看着好受多了。就是那小男孩雪人爲什麼不帶上冬瓜皮帽子呢。”
夏草聽知畫這般三番四次的提。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梅樹之下。兩個雪人並排咧嘴笑着。一個扎着丸子頭。一個束了個男子的髮髻。雖然那髮帶有些過長。但兩個雪人站在一起有着說不出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