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臣妾胸口難受……”林貴妃說完這一句,就完全歪倒在桌邊。
“快,去請太醫過來!”皇帝忙催促道。
他一手攬住林貴妃,一手又去拉皇后:“皇后,你怎麼樣,有沒有其他的不舒服?”
皇后知道,梅霜糕、梨木盤和天歸湯這三樣東西是肯定有問題了。可她並沒有林貴妃那樣胸口難受的反應。除了感覺到自己眼皮有些發重,皇后唯一能清楚感覺到的,就是她的頭痛欲裂。
可,這是頭風的老毛病吧?
皇后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隨着林貴妃說同樣的話。她帶着越來越模糊的視線看了一眼皇帝,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就倒了下去。
宮裡除了陳嬪這個原本金貴的主子突然病倒以外,又增加了皇后和林貴妃這兩位身份尊貴的主子倒下,一時間,整個後宮可謂是兵荒馬亂的。
可與皇宮中忙亂形成明顯對比的,就是被免了早朝的花清越了。
一日下來,花清越不僅沒有去參加早朝,而且是連花府的大門也沒有邁出去過。
晚膳時,面對着一直坐在自己對面的花清越,蘇陌素終於有些忍不住了。
“夫君,你不需要去四皇子那嗎?”蘇陌素問道。
花清越正認真地在替蘇陌素剝去煮熟的蠶豆皮:“這皮都煮得裂開了,實在不好吃。好在裡面的味道還在,夫人吃裡面的豆子就好。”
“夫人,你方纔說什麼?”花清越前面的話和蘇陌素的話重合在一起,他並沒有挺清楚蘇陌素的問題。
蘇陌素便又問了一次:“妾身是想,今日也快過了,宮裡那邊難道還沒有什麼消息傳來?四殿下不需要見到夫君,與你商議之後的事情?”
花清越將剝好的豆子放到蘇陌素的碗中,答道:“皇上如今誰也不相信,誰湊上前去,誰就是在自找懷疑。左右這事會有個結果出來,四殿下又怎麼會急在此一時。”
“陳嬪的孩子是註定保不住了嗎?”其實這個問題蘇陌素應該更知道答案。畢竟她是活過一世的人,知道陳嬪最後是什麼結局。
可傳聞裡的人,和見過面的人總是有些不同的。想到宴上那個嘴塞得滿滿、眼睛靈動的女子,蘇陌素心裡就還是有些不忍。
曾經做過母親,蘇陌素前世記憶中最不能觸碰的就是關於自己的孩子傅元徽的點滴。將心比心,陳嬪孩子涉危不說,最後斷掉孩子生路的還有可能就是孩子的生父。
這樣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很殘忍。
蘇陌素忍不住嘆了口氣。
花清越見蘇陌素情緒有些低落,便安慰她道:“夫人也不必太爲陳嬪娘娘擔憂。其實以陳嬪這樣的位分,這樣的家世,沒有孩子反而會更好。”
位分低,就更難護住孩子。可家世高,卻容易引起聖心猜忌。
想起陳嬪的孃家身份,蘇陌素便也說不出其他話來了。
花清越又夾了筷子菜放到蘇陌素碗中:“夫人,快吃吧。天氣寒涼,菜冷了吃下去要生病的。”
“嗯。”蘇陌素應了一聲,便拿起筷子吃起來。
但她心中難免有些鬱郁,便動作遠不如平常時候輕鬆愉快。
花清越一直觀察着蘇陌素的一舉一動,見了她這模樣,便又柔聲說道:“雖然沒了孩子,但是陳嬪日後卻只會過得更好。”
“沒了孩子的陳嬪,對皇上而言,就是沒了爪牙這些威脅的小老虎,他只會更喜歡她。而陳侯勢大,皇上只要用陳侯一日,就不會因由陳嬪容貌這些外在而改變對她的寵愛。”
花清越斷言道:“此事過後,陳嬪位分一定會升。”
蘇陌素也知道花清越的話句句在理。她只是想起前世陳嬪的結局,就難免有些唏噓。想到陳嬪前世終還是落了花凋的命運,蘇陌素就有些擔憂地問道:“夫君還會去替陳嬪娘娘診病嗎?”
“其實此次下來,林貴妃和皇后之間必有一個要受重挫,我覺得四皇子沒必要此時鋒芒畢露。”蘇陌素從私心論,並不想讓花清越總被推到這樣的戰場前面去。
花清越也猜到了蘇陌素的擔憂,便解釋道:“此事倒是輪不上我。雖然四皇子確實希望我能在陳嬪的事情上助他一臂之力,但是即便四皇子,此時也並不能在皇帝面前過多露面。”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花清越的話在一定程度上確實緩解了蘇陌素的擔憂。她問道:“那陳嬪如今的病情到底嚴重不嚴重呢?”
花清越答道:“總之這次她能平安度過。”
“太醫?”蘇陌素還是認可太醫醫術的。在她想來,太醫們不是診不好,只是顧慮太多。皇帝這番借陳嬪看清皇后和林貴妃,太醫們定也不敢再馬虎了事。
“不。這個機會,皇子們不會放過。四皇子是沒資格去,但總有皇子有資格。”花清越意味深長地答道。
皇后和林貴妃都沒有想過自己會睡這樣久。
醒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是第二天了。
皇后睜開眼,觸目便是熟悉的牀幃。
她是回到自己宮中了。
“娘娘,您醒了。”陳嬤嬤一直守在皇后牀邊。她只是細微的動靜,陳嬤嬤就立刻看了過來。
“小李子,去給皇帝送消息,說娘娘醒了吧。”陳嬤嬤說道。
見皇后望着自己,陳嬤嬤解釋道:“是皇上交代的。皇上來看過您幾次。”
“娘娘,皇上心裡是有您的。您何必這樣傻。”陳嬤嬤說話間就擡手去擦眼睛。
皇后執意要吃那些東西的時候,陳嬤嬤就知道了皇后的用心。可終究是自己一手奶大的孩子,陳嬤嬤可以看慣別人的犧牲,卻不願意見到皇后受到半點傷害。
皇后擺擺手,問道:“林氏呢?”
“好像先娘娘您半個時辰醒來。本來皇上是守在您這邊的,那邊送了消息,皇上纔過去。”陳嬤嬤說道。
想到林貴妃醒來了,陳嬤嬤便有些不快:“這林氏也真是狡猾,用苦肉計洗脫自己的罪過。她……唉,娘娘,您這罪恐怕白受了。”
陳嬤嬤看了一眼房門外的情況,便壓低聲音將李公公打聽到的情況都說給皇后聽。
末了,陳嬤嬤憂心忡忡地總結道:“林貴妃這症狀與陳嬪可是一模一樣。雖然能證明那幾樣東西是有毒,可卻也洗脫了她自己的罪過。”
皇后的重心卻不在此處,她問陳嬤嬤:“嬤嬤,你說,林氏不僅發燒,而且心絞痛,還有些發抖?”
“嗯。”陳嬤嬤擔憂地問皇后,“娘娘,您還好嗎?心口痛不痛,要不要老奴給您揉揉。”
皇后擺擺手,神色有些不大好:“嬤嬤,本宮沒有這些症狀。”
“那就太好了!”陳嬤嬤雙手合十,忙想感激滿天神佛。可她還沒有開口,就又發現了問題。
“娘娘,您是說,您的症狀和陳嬪不同?”
林貴妃的症狀和陳嬪一模一樣,皇后與林貴妃症狀不同,自然就是與陳嬪不同了。
皇后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問陳嬤嬤:“嬤嬤,本宮被送回來後,您有沒有餵過本宮什麼其他湯水?”
陳嬤嬤臉色難看起來:“娘娘素來體虛,老奴看娘娘一直未醒,中途餵過您幾次糖水。”
“恐怕在皇上眼中,這糖水就不是糖水了。”皇后嘆了口氣。
陳嬤嬤臉色也越來越差。
主僕二人還來不及繼續下面的談話時,就聽到門外太監唱和的聲音傳來:“皇上駕到。”
陳嬤嬤忙跪拜行禮:“參見皇上。”
皇后也彎腰想要同皇帝行禮:“臣妾參見……”
“皇后躺着別動。”皇帝卻是三步並作兩步地扶住皇后,一臉關切地問道,“皇后如今可想吃點什麼?你有沒有胸口難受?”
皇后擡頭望向皇帝。
皇帝眼中滿是擔憂,他又問道:“皇后可有些什麼不舒服的,都說出來。”
“秦太醫,你來替皇后娘娘把脈。”皇帝催促道。
院使秦太醫忙躬身上前,他搭住皇后的脈搏,問道:“娘娘可有哪些地方不適?”
皇后感覺到自己的頭風仍然在發作,她按住額頭,皺眉答道:“本宮頭疼。”
“娘娘還有其他地方不適嗎?”秦太醫又問道。
陳嬤嬤也在旁勸道:“娘娘,您有什麼就要跟太醫說,不要諱疾忌醫。”
皇后擡頭看向陳嬤嬤。
陳嬤嬤的眼神中有肯定。
這是讓她跟着林貴妃說的意思。
是了,她咬死自己也有這些不適,太醫想來說不出其他。
皇帝也沒有催促,就只是在旁邊看着皇后。
皇后沉默了良久,最終答道:“沒有。皇上,臣妾只感覺頭疼無力,並沒有其他地方不適。”
“哦?”皇帝應了一聲。這一聲拖得有些長,頗有幾分質疑的意思。
皇后咬了咬牙,同皇帝說道:“皇上,臣妾有事稟告。”
“你們都出去吧。”皇帝說道。
陳嬤嬤縱然有些擔憂,也只能和着秦太醫一起走了出去。
待寢殿只剩下皇帝與皇后二人時,皇帝問道:“皇后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