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蘇陌素眼角跳了一跳,她很快就聯想到了前世的陳嬪有孕一事。
前世,陳嬪有孕是在除夕夜的宮宴上才確定消息的。當時候陳嬪吃錯了東西,太醫診脈才發現這位宮妃不僅吃錯了東西,而且腹中還有了龍種。
這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要知道,當今陛下雖然已經有了五位皇子,但血脈一事,誰都是不嫌棄多來幾個的。
可這孩子並沒有撐多久,這場宴會確定了他的出現,也見證了他的消失。
今夜,才臘月二十三,離除夕分明還有幾天。
但花清越的話肯定了蘇陌素的猜測。
“是宮裡一個妃嬪有孕了。”花清越說道。
嬪妃有孕,第一要在意妃嬪本身的位分,第二就是妃嬪的家世。
如今最小的五皇子都已經成年,蘇陌素實在想不到除了高位妃嬪有孕或者說是家世顯赫的妃嬪有孕以外,還有什麼會讓四皇子連夜都要喚花清越過去相商。
“是位分高還是家世厚?”蘇陌素試探着問道。
“是陳嬪。”花清越擔心蘇陌素不知道陳嬪是誰,又補充了一句,“康寧侯的侄女。”
果然是。
蘇陌素心裡咯噔一聲。
“你知道康寧侯嗎?”花清越擔心自己說得還不夠清楚。
蘇陌素卻點了點頭:“我知道。手握重兵,深受皇上寵信。”
“是。”花清越皺眉說道,“上次叔祖父的事情,原本是牽扯到了康寧侯的。但岳丈查出來的情況卻是直指二皇子魏泓章手下的人。二皇子爲了自保,又拉了幾個其他派系的官員下水。但不管如何,康寧侯反而是安然無事了。”
蘇陌素明白四皇子的擔憂,但且不論陳嬪腹中這個是男是女還未有定論,單看年齡上,她實在不認同四皇子對此過於緊張。
“如今五皇子都已經成年,四皇子不應當將心思放在這樣小的一個孩子身上。”蘇陌素想了想,還是沒有把那句“且還是個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生下來的孩子”說出口。
花清越照例同往常一樣,先拿過蘇陌素的碗,給她盛了滿滿一碗湯。
“餓了嗎?”他問道。
蘇陌素下意識想搖頭,可聞着湯汁飄散的香味,她口中先分泌出了口水。
臉一紅,她忙低下頭,舀湯。
“以後,餓了你就先吃飯,不必等我。”花清越寵溺地看着蘇陌素。
蘇陌素的頭卻是幾乎埋到碗裡去。
昨夜他們兩個人似算是互訴了衷腸,解開了對方的心結,但卻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過分親密接觸。
夜裡雖然花清越陪着蘇陌素回了房,兩個人卻是一個在軟榻上躺着,一個在牀上躺着的。
方纔花清越說話的語氣太過寵溺,那種甜味蘇陌素的舌尖似乎都能感覺到味道。
她攥着勺子,連連舀了幾口湯。
“再吃點這個。”花清越又伸筷夾了樣菜過去。
蘇陌素一時間不知如何迴應纔算最好,她幾乎要把手裡的勺子捏碎了。
“不喜歡嗎?”花清越卻是半點也捨不得從蘇陌素身上挪開目光。
“你、你自己……”蘇陌素正要說話,卻被門外的夏草打斷了。
“少爺,少夫人,四皇子過來了。”夏草也知道昨夜少爺和少夫人應該是感情進了一大步,他一點都不想此時來打擾二人。可耐不住四皇子的步子已經邁進了院子。
“那我去去就來。”花清越有些無奈地放下了筷子。
他纔將門打開,就看到了站在院子裡的魏泓涵。
“清越還未用完膳食?我們一起吧。”說話間,魏泓涵就徑直往蘇陌素那邊走去。
花清越上前一步,不着痕跡地拉着魏泓涵往小廚房那邊走去:“這邊寬敞。夏草,將膳食擺過來。”
“你夫人也一併過來吧。”魏泓涵衝花清越擠了擠眼,一副滿是調侃的神情。
花清越點了點頭,衝夏草說道:“請少夫人過來。”
他似乎並不理解魏泓涵爲何這樣做,轉向魏泓涵的時候,話語中有些疑惑:“怎麼,有什麼與蘇府有關的?”
“不談公事,不談那些。”魏泓涵拍了拍花清越的肩膀,再次擠了擠眼睛,問道,“如何,小登科的感覺如何?”
花清越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殿下是從哪裡聽到的?怎麼,你從來沒有體會過?”
後一句,花清越特意拉得聲音有些長,面上也是有掩不住的調侃之色。
被這般直白的審視着,魏泓涵反而先敗下陣來。他轉開視線,咳嗽了兩下,不想作答。
可花清越在他面前一貫是個有膽子的,因此也不願意輕易放過他。
花清越推了一把魏泓涵的肩膀,笑道:“殿下是不是想娶皇子妃了?”
“這、這我不是覺得你一向不近女色,應該是個童子雞嘛。”魏泓涵脫口而出的答道。他見到蘇陌素已經走了過來,忙壓低了聲音。
花清越笑容滿滿地對走過來的蘇陌素說道:“夫人,四皇子說今日不論公事,你不要顧忌,就一併用餐吧。”
入坐的時候,花清越起身先替魏泓涵倒滿了一杯酒,倒酒的時候,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殿下若是在我家吃得不好,晚點我讓夏草送你去春熙樓。”
“殿下畢竟和我不一般,你不是……”花清越臉上的調侃之色越來越重。
魏泓涵終於繃不住,扭開了臉。
“吃菜!”魏泓涵拿起筷子,如同和麪前的那碟菜有仇一般,狠狠地用筷子戳起來。
將菜戳到筷子上後,魏泓涵一口就塞了進口去,半點沒有皇子良好的用膳禮儀。
幾乎是殘雲卷霧般的吃完了面前這一碟菜,魏泓涵又去戳另一碟。
蘇陌素被四皇子這格外具有“男子氣概”的吃法震驚了,她握着筷子,硬是有些伸不下去。
花清越臉上卻沒有任何詫異的神色,他端起魏泓涵前面的另一碟菜,用筷子輕輕一撥,就把半數菜餚都倒入了蘇陌素的碗中。
“殿下莫怪,其餘菜餚還無甚關係,這個菜是內人最喜愛的。因此就不得不在殿下口下奪食了。”花清越笑着將半碟菜放回去。
魏泓涵卻突然停止了傾倒狂吃的動作,他眉頭一皺,不悅地問道:“只要是你夫人喜愛的,即便是與我奪食,你也要先給她?”
花清越笑着答道:“豈會如此。我夫人不過是一個深閨女子,她的喜好如何會與殿下相同。殿下擁有的是數百樣,甚至數千樣的珍稀佳餚。而我夫人喜愛的不過是一樣平常小菜,絕對與殿下沒有半點衝突之處。”
蘇陌素望向自己碗中的那半碟菜,確實是她素來喜愛的麻婆豆腐。
只不過,這碟豆腐在魏泓涵眼中到底是什麼,蘇陌素就真的不知道了。
她師兄魏泓睿是個面冷心冷的人,可魏泓睿的同母胞弟,面前這個四皇子……
在許多人看來,四皇子永遠是五位皇子中最平易近人的一個。在他的一張俊臉上永遠都有着溫暖的春風在拂過,在他的眼中,也似乎不論男女尊卑,永遠都有着是一視同仁的寬待。
但,蘇陌素不屬於這許多人的一個。
即便是沒嫁給花清越的時候,她就真真切切感受過四皇子的表面春風、內心寒冰。
比起在她面前的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在花清越面前的四皇子已經算很表裡如一了。心裡想什麼,似乎面上就不加遮掩地表現出來。
如今,蘇陌素很確定四皇子是在借菜敲打花清越。
魏泓涵的目光在那半盤麻婆豆腐上看了看,又望向旁邊的菜:“清越怎麼就確定你家夫人對其他菜餚沒有興趣呢?水往低處流,人卻是都往高處走的。”
花清越並不在意魏泓涵突然冷卻下來的臉色,他伸出筷子夾了一筷子魏泓涵剛剛目光所落的菜到對方碗中:“我的夫人我當然清楚,就如同我知道我的主子想要什麼一樣。”
魏泓涵看着自己碗裡的菜半晌都沒有說話。他似乎在思考什麼,花清越也並沒有開口打斷他的思索。
“罷了。你清楚就好。”魏泓涵放下筷子,站起身來,“我吃飽了,就不打擾你們夫妻獨處了。”
“我送殿下。”花清越也站起身。
魏泓涵擺擺手,拒絕了:“不必了,我們又不是沒機會相見,你還是好好陪你家夫人吧。”
說完,魏泓涵沒有半刻停頓,就走了出去。
看着魏泓涵的背影,蘇陌素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擔憂。她問道:“到底是什麼事情?”
花清越安撫蘇陌素道:“不必擔心,四皇子這是心裡有些擔憂陳嬪的事,故而有些遷怒。”
“四皇子並沒有想過對陳嬪的孩子動手,只不過他覺得,後宮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爲避免蘇陌素想偏,花清越解釋道。
“蘇府呢?”蘇陌素不相信今日的事情無因無果。
花清越沉思了一下,答道:“二皇子跟皇后娘娘提了你姐姐。”
“蘇蔓玖?”蘇陌素曾察覺過蘇蔓玖與幾位皇子之間的糾葛,但並沒有想到二皇子會真的意動。
花清越望向蘇陌素,他知道她在疑惑什麼。
“夫人可還記得明月公主嫁給大皇子前,邯山寺高僧對你姐姐的批命之言?”
蘇陌素曾藉此批言反擊蘇蔓玖和小王氏,如何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