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丹兒被柴氏逼到了角落,她手暗暗握了一下拳頭,復又鬆開:“姨母可消氣了,消完氣就聽丹兒說說。”
柴氏也打累了,便停下手,坐回桌前:“左右你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你別想光讓我下水就是。”
徐丹兒忍着腰上的痛,笑着上前替柴氏輕捶後背:“姨母這話是還在生氣呢。丹兒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丹兒如今吃穿用住,都是姨母的。丹兒只盼着姨母好。”
柴氏冷哼了一聲,沒有答話。
徐丹兒知道這是聽進去了的意思,她繼續軟軟地勸道:“那書院的先生說見到過小冬,還聽小冬供出了幕後的人,丹兒卻是不信的。或許是有心來詐我們呢!姨母如今也知了,小冬確實一直被我安置在破廟之中,若是真得了準信,官府早遣人去押了小冬,等不到今天。”
柴氏卻還是有些擔心:“那若是他們其實已經拿了小冬,只不過在蒐集我們指使她的證據如何?”
徐丹兒卻並不擔心這種可能,小冬既然能傷到蘇陌素,顯然還在破廟之中:“只要陌素妹妹不說,便沒人能猜到小冬在哪裡。而且……”
徐丹兒眼神中露出一股陰狠:“只要姨母熬得住敲打,死活不認。官府奈何不了我們,服罪講究個人證物證。小冬這人證,能活到幾時還是個未知呢!”
柴氏考慮着膝下二子,歷來是不希望取人性命的,不然當初她就徑直要了小冬的命了。但如今與自己憂戚相關,她也顧不得積德與否:“那你趁早去了解了她。”
徐丹兒點點頭:“陌素妹妹那,我瞧着也不能久留。她今日若不去破廟,惹不出這一堆事情來。況且姨母之前不也擔心過,擔心她將早先我們對京城那邊動的主意,盡數告訴蘇老夫人?”
柴氏並不贊同。她與寧氏兩妯娌都不十分工於心計,但卻並非完全是個傻的。徐丹兒這話分明是排擠蘇陌素的意思。過去,她還偏信于徐丹兒,畢竟是徐丹兒在她身邊出謀劃策。
但是經由瘙癢一事,她對徐丹兒也不再那般信任。若不是蘇陌素那傻丫頭去了破廟,自己還不知道癢到什麼時候呢。
“陌素那你先別打主意。且不說她去破廟與你也脫不了干係,就說現在她住在老祖宗院子裡,若是當真出了個好歹,老祖宗定要徹查。”柴氏越想越對徐丹兒起了疑心,“當日糕點與香料相剋之事,你是否抹去了所有痕跡?那藥究竟會怎麼樣?”
徐丹兒聽這話,便知柴氏尚不知那藥是封喉的毒藥。她一邊替柴氏捏着肩膀,一邊輕描淡寫地答:“不就是寫腹瀉的藥效嗎。當日陌素妹妹那什麼消息都沒傳出來,我看她根本就沒吃那兩盤糕點,抑或沒有用淺妹妹送的香料纔是。”
“姨母,這一次可是一個大好機會啊!”徐丹兒原就已經謀劃好了這一箭三雕之計,“您看,上次我們讓陌素妹妹將她嫡姐推入水中,設計她嫡姐,爲的不就是讓京城蘇大人沒了嫡出,日後好幫襯源哥兒和泉哥兒嗎?”
“如今陌素妹妹受了傷,家中又有這些不安穩之事,您不如勸着蘇老夫人修書讓蘇大人從京城回來一趟。人到了眼前,源哥兒和泉哥兒也好給他留個印象。”徐丹兒雙眉微挑,只要蘇瑞文到了平城,她便有把握讓蘇瑞文帶回自己母女。
前世蘇瑞文的續絃不也是個二嫁的寡婦嗎?只是那寡婦膝下無兒無女。徐丹兒跟着她母親固然算是個累贅,可她如此精心謀劃,爲的就是自己獲得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依仗前世對蘇瑞文的瞭解,徐丹兒就不信他會對經過自己精心修飾的柴七娘無動於衷。
“老祖宗一直想讓二哥續絃,若是以這個理由相勸,她倒是真有可能同意。”柴氏當初會採納徐丹兒建議,與蘇陌素相交,也全是爲了自己所出的兩個哥兒。
蘇府這一大家三房夫人,如今只有她生了兩個男丁。大嫂寧氏膝下只有蘇追月一個,王氏生了蘇蔓玖也是早早去了。她本是不用謀劃這些的,奈何她爭氣,她夫君卻不爭氣。蘇瑞武身有殘疾,不能進入仕途。平日裡除了鬥鳥玩樂,再無其他。
柴氏真怕兩個兒子日後還不如其他兩房的女兒過得好。徐丹兒算是勸到了她心坎上。
見柴氏已經鬆動了,徐丹兒又提另一事:“姨母,彌葉、雲妎、天角這三種藥材不日便會價格水漲船高。您只收了這幾箱彌葉實在是不划算。而且最貴重的不就是有市無價嗎,您若不把平城的這三種藥材全數買斷,好處便流不進你一人的荷包。”
柴氏倒抽一口氣:“全數買斷!這得要多少銀子,我如今可沒有這麼多。”
徐丹兒真是惱怒柴氏的鼠目寸光!她重生靠近柴氏以來,藉着對前兩世的記憶,指點柴氏暗中賺了多少銀子。這一次,可真是一個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偏柴氏要死守着那些銀子。
“姨母,您要知道,有市無價,可是個什麼概念。到時候十倍百倍的翻漲也是有可能的啊。”
柴氏卻只覺得徐丹兒才癡人說夢:“哪能到那個地步。縱使我把平城的藥材收完了,臨近的京城和陵城快馬加鞭,也只是幾天的功夫。怎麼也不可能將價格翻上數十倍,乃至百倍。”
徐丹兒心中暗罵道:等那事真的發生了,京城和陵城會把這些藥材再流出來纔是見鬼了!但她卻不能將這些全和柴氏明說。
徐丹兒考慮一番自己手中的餘錢,便有了一個主意:“姨母說的也是,左右這些已經收了的藥材,便先放着吧。到時候小賺一筆也好。倒是另一事,丹兒有些擔心。”
柴氏心中的擔憂好不容易被徐丹兒一樣一樣地抹平按壓下去,如今對方又挑起,柴氏的心也揣了起來:“是何事?”
徐丹兒停下替柴氏按摩的動作,將地上那張蘇陌素留下的紙撿起:“姨母不是說,陌素妹妹這紙就放在桌上嗎?劉媽媽進來之時,若是沒有見到這紙還好說,若是看清楚了紙上所寫,恐怕……”
柴氏先前被李允提及小冬一事亂了心神,渾然忘記了這層擔憂。她在蘇老夫人面前維持了這麼久的端莊善良形象,可不能毀於一旦:“劉媽媽是老祖宗身邊的老人,恐怕就算拿出些銀子,也難以打動她。”
“人總有弱點。劉媽媽缺的不是銀子,而是人。”徐丹兒的視線落到門外,“劉媽媽的孫子二十好幾了,還沒有成家吧。”
柴氏嗤笑道:“那不是個傻子嗎。別說是個下人的孫子,就算是老祖宗的正經孫子,不也要難娶嗎?”
徐丹兒壓低了聲音同柴氏說:“姨母若能將身邊的貼身丫鬟給劉媽媽送去做了孫媳婦。一來這次的事劉媽媽少不得要賣個面子。二來,輕歌曼舞都是姨母的陪嫁,心向着的可是姨母。以後,老祖宗那邊,姨母不等於多了一個耳朵嗎?”
柴氏有些猶豫:“輕歌曼舞都很得力,讓她們跟個傻子,我實在有些於心不忍。”
徐丹兒卻是有意引着柴氏比較:“兩個婢女,少不得要在您面前爭寵謀劃。送出一個去,剩下的那個恐怕會對您感激涕零。輕歌如今嗓子已經壞了,你給她豐厚點的陪嫁,再允諾她日後會伺機接她回來,她想來只會更盡心在劉媽媽處探聽消息。”
柴氏想到輕歌因裝布穀鳥叫了一夜嗓子啞了的事情,心中便有意意動了。老祖宗若是真因糕點和小冬之事清查後院,少不得有人要提及這布穀鳥。輕歌若真進了劉媽媽家中,劉媽媽爲了維護輕歌,也要多隱瞞幾分。
“那這事便就這樣吧。我去同劉媽媽說說。”柴氏按住額頭,“丹兒你先回去吧。”
“那姨母您好好休息。”徐丹兒垂着眸子,將眼中的恨意掩下。柴氏就是個過河拆橋的小人,她焉能不知!但徐丹兒更恨的是蘇陌素!
這個賤人,此次一定要歸天才好!徐丹兒謀劃的一箭三雕中,未對柴氏道明的第三處便是蘇陌素的病。她確實是有意引蘇陌素去破廟。
破廟之中,那羣孩子分明已經出現了一些症狀。若不是自己有意留下彌葉,他們早就發病了!徐丹兒冷笑着望向蘇陌素院子的方向。
前世,她穿越到庶女身上,亦能反敗爲勝,將嫡女蘇蔓玖踩到腳底。今生,她重生在寡婦的女兒身上又何妨!只要再過幾日,再過幾日,這平城的天便要變了。
蘇陌素沒有想到自己會真的生起重病來。她能感覺到知書在喂自己喝藥,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就連張嘴喝藥這個動作,蘇陌素也感覺越來越困難。
“陌素表妹。”
感覺到季應承的手在自己的頭上輕輕撫摸,蘇陌素努力想要睜開眼,卻感覺到一滴水滴到了自己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