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法醫指了指屍體大概的位置,掉頭就走了,我、萬家樂、林強生三人走了進去,關上了冰涼的金屬門。
進門的位置就是兩張解剖臺,不鏽鋼製成的,在燈光下閃爍着冰冷的光,解剖臺擦得光可鑑人,並沒有因爲反覆地解剖屍體而變得如同屠夫的肉案子一般。
解剖臺兩側靠近牆壁的地方擺放着桌椅、檢測儀器等等,我對這些東西沒有研究,看不明白,就注意到在桌子一角擺放了幾個曾經上中學的時候,化學實驗裡面用的那種廣口玻璃瓶,還是特別大瓶的那種。廣口玻璃瓶裡面充滿了渾濁的液體,顏色有些淡褐色,就像血液被泡在水中太久了的感覺。
裡面的液體很多,看不清楚中間泡的是什麼,但這種地方,估計也是人體器官了。
解剖臺內部,靠近裡牆的位置,是幾個盛放屍體的冰櫃,數量不多,因爲公安局不是專門存放屍體的地方,但是就這麼幾個冰涼的屍櫃就讓整個屋子都顯得冷冰冰的。
林強生辨認了一下方向,拉開了其中一個盛放屍體的櫃子,瞬間就露出了白色的屍袋,屍袋的拉鍊上還掛着一個銘牌:江雅星。
看來一下子就命中了。
林強生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們幫他把屍體搬出來。自從進了這個屋子,也許可能是因爲這裡面的都是死人,我們三個都不自覺地沒有說話,屋子裡只有金屬屍櫃抽屜摩擦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孤零零的。
就像孤零零地躺在裡面的人。
萬家樂跟在我屁股後面,假裝要去擡屍體,我和林強生已經順利地將屍體擡到了一張解剖臺上。
萬家樂這小子,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拉開了屍體的拉鍊,露出了屍體的頭部,是一個蒼白僵硬的中年女人,看樣子顯得還挺年輕的,怪不得小kitty他們那種見慣了風塵的人都誇讚江雅星氣質好,江雅星作爲一個整容醫生,自己本身就是個招牌。
拉鍊只拉到江雅星肩膀位置,因爲屍檢的緣故,屍袋裡面的江雅星是沒有穿衣服的,我們既然只是招魂,必須要尊重死者,所以只是見江雅星的頭顱露了出來。
我擡頭看了一眼林強生,林強生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張黃色的符咒紙來,他在手心小心地將那張紙折成了一個小小的長條形,然後掏出一個布袋來,從裡面取出幾根閃爍着銀色光澤的長針,扎到了江雅星的下頜、兩側咀嚼肌的地方,本來已經僵硬的厲害的屍體就慢慢地打開了嘴巴。
黑洞洞的嘴巴,讓這張還掛着冰霜的臉龐看上去有些淒涼。
林強生小心地將手中的長條形符咒一點一點塞進江雅星的嘴裡,順着喉頭向下,林強生的手指都伸進了江雅星的嘴裡,將那張符咒徹底壓進了江雅星的喉嚨裡。
林強生口中唸唸有詞,又將江雅星的嘴巴輕輕地合攏起來,將銀針放好,身體退後一步,低聲對我們說:“我馬上要進行招魂儀式,一會兒這具屍體就會活過來,我要維持屍體的魂魄在陰陽之間的平衡,有什麼問題,你們就問。”
我和萬家樂點點頭。
林強生又從揹包裡拿出了不少東西,有一個微型的供桌一樣的東西,尺寸不過兩個手掌那麼長,看上去小巧玲瓏、特別精緻,顏色是硃紅色的,彷彿微縮模型一樣。
林強生將微型的供桌放到了江雅星額頭的上方,擺放的端端正正,然後在供桌上面又放了一個放到掌心裡握着剛剛好的白玉似的小碗,碗沿特別薄,看上去都有些透明,感覺是件玉石寶貝一樣。
我心頭也覺得驚訝,這些精緻的東西不會是傳統道教裡用來招魂的工具的縮小版吧,看來這道術也是與時俱進的啊。
萬家樂更是有些驚呼出聲,躍躍欲試地想要問什麼,林強生掃了他一眼,他才閉了嘴。
林強生割破了手指,將傷口中的血滴在那個玲瓏可愛的玉碗裡,又用無比珍貴的態度從揹包裡抽出一根香來,那香向玉碗中的血液中一插,竟然就安安穩穩地立在了那裡,好像插在沙土中一樣。
林強生舒了口氣,低聲說:“這就說明江雅星的魂魄沒有消散或者入了輪迴,而是可以招回來的。”
林強生這根香,其實也是一根引魂香,雖然看起來不大一樣,但本質上是一樣的,我用來給齊豔引部分魂魄的香也是這種東西,不過我的東西都是從“煉神鬼域”裡面得來的,這林強生的東西是哪來的,難道這玩意兒人間也有人制嗎?
有機會可得問一問。
林強生不知道我在轉什麼念頭,轉頭繼續忙活。硃紅色的小供桌上,玉白色的小碗彷彿在瑩瑩發光,白色的碗沿下是新鮮的血液,看上去色彩鮮明,精緻可愛,讓我的感覺好像突然闖進小人國的花園裡似的。
而且這還沒完,林強生又陸續掏出一些東西來,有塑料做的假的果盤、佳餚,依次擺放在供桌上,彷彿正宗的祭祀那種感覺。又掏出一張燒紙來,燒紙的一角輕輕沾染了玉碗中的血液,血液好像被什麼吸管吸收了一樣,迅速沿着燒紙蔓延上來。等到血液侵染了整個尖角的時候,林強生將燒紙提了起來,用剪刀在血液浸透的地方剪了一個紙人出來,只有頭、四肢、軀幹模糊的樣子,林強生將小紙人擺放在江雅星的額頭上,又寫了一張江雅星生辰八字的燒紙,放到了江雅星的屍袋裡面的雙腳之上。
按照我的理解,應該是引路之類的作用吧?
做完了這一切,林強生才點燃了玉碗之中直立的那根香,回頭鄭重地對我們說:“招魂儀式馬上開始,你們一定要確保安靜。”
我和萬家樂無聲地點了點頭。 шωш•тtκan•C〇
林強生這才面對着屍體和供桌,拜了幾拜,閉目垂首,口中唸唸有詞,有着傷口的那個手指頭在空中急速地揮動,好像在寫什麼字一樣,隨着他的低吟聲漸漸放開,密閉的停屍間裡突然掛起了一陣風,風攜帶者黑色的霧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瀰漫開來,陰冷的厲害。
萬家樂向我靠近了些,就差摟着我胳膊了。
我擦,我這都是什麼爛桃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