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我將頭髮揪起來,打算看個清楚,壞土豆一個勁地在我的手底下竄蹦,勁還挺大。
我擡眼向前湊了湊,那土豆上突然咧開了一個大口子,好像一張大嘴巴驀然尖叫了一聲,聲音震耳欲聾,一下子鑽進我的耳朵敲擊着耳膜,讓我整個頭顱都止不住顫抖起來,我手一鬆,大叫一聲,從小板凳上摔到在地。
“哥,你怎麼了?”坐在對面的沐溫晴嚇了一跳,忙過來扶我。
頭有些暈,眼前就有些不知名的光芒,我茫然地低頭四顧,發現剛剛那個醜東西早已不見了蹤影。
“哥,你到底怎麼了?”
我說:“剛纔那個東西呢?”
“什麼東西?”
“就是跟個壞土豆臭雞蛋似的東西,上面還長了一綹頭髮。”
“什麼土豆雞蛋啊,哪有啊?剛纔你發起呆來,我叫你你也不答應,突然大叫一聲就摔倒了,哥你到底怎麼了?你可別嚇我啊?”沐溫晴的眼睛裡都是恐懼。
“是嗎?難道我睡着了?”我摸摸屁股,忙找出個理由來逗沐溫晴,看來,她根本就看不到那個東西。這個小飯館不像好地方啊。那是個什麼玩意,怎麼好像我夢中出現的那種臉,沒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張嘴。
“行了,別在這吃了,我先送你回家。”
“哎,菜都點了。”沐溫晴身不由己地被我拉了出去,直奔公交車站。
回去的路上,我對沐溫晴說:“溫晴啊,你也知道你已經高三了,在學習上你能夠有個能夠交流的朋友,按理說,我不該管,也管不着,不過呢,我和你的媽媽一樣,都希望你能夠考個好大學,有個好未來……”
“好了,哥,我明白,不過你可別絮絮叨叨像我媽啊,否則,我會覺得我有兩個媽。”沐溫晴笑了笑:“我心裡有數。”
我點點頭,我相信沐溫晴是個“有數”的孩子,可後來的事實證明,十幾歲的丫頭,能有什麼分寸?
送走沐溫晴,我又回到了那個小飯館。因爲來回堵車,等我回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院子子裡挑着幾個白熾燈,將地面映照的纖毫畢現,爲數不多的幾桌人也都吃到了尾聲,空氣裡的飯菜香味有些油膩的感覺,我四下一打量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老闆——”
我剛一拉開嗓子,坐在院門口的那個老人就轉過了頭來,他看上去應該有六七十歲了,赭褐色的皮膚,臉上遍佈着老人斑,一雙眼珠昏黃暗沉,彷彿失去了生氣的魚眼,死氣沉沉。“這個點,不營業了。”老人沙啞着嗓子說,“我們這關門關的早。”
“大爺,您是老闆?”我自覺地坐到他的桌子上,見他面前只擺了一盤鹹菜,一碗粥,手中捏着一個酒盅,似乎正在自斟自飲。
“餬口而已。”
“是這樣的大爺,剛剛我叫了菜沒吃就走了,我是來付錢的。”
“哦,不用了。”大爺擺了擺粗糙的大手,揮舞之間散出濃濃的老人味,“能來捧場就不錯了,我老了,身體不中用了,這個飯館還不知道開到什麼時候就……”
“大爺,那您孩子呢,不是很多人喜歡這個飯館嗎?幹嘛不開下去?”我發誓我真是下意識地問了這麼一句,大爺聽了我的話,好長時間的沉默,他渾濁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着我,盯的我心裡發毛。良久,他才長嘆一句,聲音從嗓子眼裡磕磕絆絆地出來,彷彿歷經滄桑,他斑駁蒼老的臉龐埋向膝間,壓抑的話語從指頭縫裡絲絲縷縷地透出來:“孩子,我的孩子——老頭子是沒福的啊,早早的,就白髮人送了黑髮人啊——”
聲音蒼涼的彷彿大西北的唱腔,悠遠悽長,聽的我心裡一陣悲愴,我期期艾艾地說:“對不起啊,大爺。”
“沒事,沒事,老頭子已經習慣了。”他的聲音還帶着哭腔,我僵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幾桌食客聽到我問出了老闆忌諱的問題,也都覺得不好受,扔下錢就前後腳都走了。
我自告奮勇說:“大爺,我來幫您收拾。”
老人還沉浸在回憶的悲慟中,沒有理我,我只得自己去收拾那些桌子上的盤碟板凳,其實,我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到飯館裡面去看一看,找一找那個長頭髮的鬼東西到底是什麼。
搬了一摞碟子就進了屋,屋裡只有一件是擺桌子的,另一間應該是廚房,牆上打了一個洞,洞上鑲着玻璃窗,是打開的,應該是點菜的地方,可能就是在這裡跟老人說一聲要什麼菜就行了。
廚房的門是關着的,上面還掛了一把鎖。老人住的地方在哪裡,難道也在廚房?我趴在點菜的窗口向裡看去,廚房裡一片漆黑,隱隱約約能看到鍋、菜板、菜刀等普通用具,我向玻璃窗裡探了探頭,正想看個仔細,猛然肩上一沉,蒼老沙啞的聲音幾乎是貼着我的耳朵響起:“小夥子,你在看什麼?”
我一回頭,正對上老人那張溝壑縱橫黑斑遍佈的臉龐,屋裡的燈光很暗,這樣的臉龐看起來就比較恐怖,我猛然向後退去,因爲偷窺被人抓到,結結巴巴地說:“沒,沒看什麼。”
老人渾濁蒼黃的眼珠盯了我許久,那眸子裡的死氣彷彿是一種實物,纏纏繞繞在我的脖頸上,讓我有些難以呼吸。
“走,這裡不歡迎你!”老人伸手一指,毫不客氣地將我驅逐了出來。
一個孤苦伶仃的老頭子,我能跟他怎樣。我鬱悶地從那個飯館裡出來,思索着對策。我信步走着,一步一步踩着屋頂的影子,漸漸有些樂此不疲,猛然擡起頭來,腦中靈光一現:對,這一片都是待拆遷的老房子,不是樓房,每家每戶睡覺的地方正靠着街道。那個飯館待客的地方分明是後來砌出來的,他睡覺的地方應該就在廚房後面。我興奮起來,一溜煙鑽到了這條街道的後面。
分辨出老人住的地方,時間還真剛剛好,燈光突然之間亮了,我聽到老人蹣跚的腳步聲進了屋,老人喘息了一下卻笑了:“乖兒子,爸爸忙完了!”
“爸爸!”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
“哎——”老人的聲音裡有着無窮的笑意,“再叫一聲,乖兒子!”
“爸爸!”又尖又細的聲音。
只是,老人不是說,他的孩子早就死了嗎,他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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