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江兄,賀喜江兄,今日有了駱老前輩的賜號,你的人品武藝總算是功成名就了!”
範興漢樂呵呵地前來道喜,一羣人裡就他笑得最開心,心道這樣總算報答了江聞先前的鼎力相助,也能將武夷派的名聲推上一層樓。
人羣中驟逢喜事的江聞卻怏怏不樂,死盯着範興漢低聲說道:“範兄,聽說你的綽號喚做‘鐵丐’?”
範興漢有些羞赧地連連擺擺:“都是江湖同道謬言,當不得真。”
可心事重重的江聞卻不依不饒繼續問道:“方纔聽你所言,似乎對這個稱呼不甚合意,不如我也投桃報李一番如何?”
隨後對上範興漢滿是疑惑的眼神,江聞一本正經地建議道:“不如咱倆互換半個綽號,我叫‘鐵劍’,你改叫‘君子丐’如何?”
範興漢跟見了鬼一樣跑開了,消失在了聲響嘈雜的人羣之中、
於是江聞只好惺惺地環顧四周,敷衍着蜂擁恭賀的武林人士,隨後帶着周隆和袁紫衣找起了武夷派幾位弟子的所在位置。
這兩人剛纔狠狠得罪了紅花會,江聞擔心他們趁亂打擊報復。
“今日駱某還有一事,想請諸位武林同道見證!”
一、、一聲四野冠以“子”之名的工門這才找到派連嘯米里位示意樂師們可以停了一也是靠着樂師的定位,他終於和散的徒弟們匯合一處
“恭喜師父今日金盆洗手大會揚名。”
洪文定面露笑容地對江聞說道,江聞雖然知道這個徒弟所說並非不懷好意,卻疑心生暗鬼,總覺得他老成表情背後,另有一番說不出的含義
“文定啊,師父對你這麼好,也從沒罰你去思過,可不能恩將仇報啊。”江聞憂心中仲地吩附道。
洪文定不明就裡地回答道:“弟子不敢。”
不只是洪文定,後邊的小石頭也跟着衆人嘴裡嘟囔着恭喜,眼睛已經開始到處亂飄,可能在認真思考今天的飯該去哪裡排隊了,自從住過段時間的福威鏢局,他就對打飯排隊特別熱衷。
唯獨傅凝蝶憋着嘴看着江聞,
似乎心裡對他得了“君子”之稱充滿質疑。
“看什麼看,徐以爲師父我樂意被這麼叫嗎?”
江聞揮手趕走傅凝蝶,小丫頭也一溜煙跟着袁紫衣走了地不不超人家於門的名字自論中子書而不,而不黨,先別管是養而不華山爭不過山黨還是滿門上下就剩小貓兩三隻,但人家至少是兢兢業業了幾十年樹立人設,連武功都淨走蘊籍儒雅的路子,這纔有了謙虛文雅、
氣廉然可他江某人捫心自問何德何能,平時自己愛指點江山也就算了,今天的他別說鞘中寶劍,就連拳掌功夫都未曾展露分毫,身邊這幾十上百號人都是怎麼看出自己武功不凡,口口聲聲要與自己切磋討教的?你們見過嗎就討教!
更可恨的是臺上這個白鬍子老頭,看着模樣跟聖誕老人似的,這張嘴可比他的金刀厲害多了,前腳嘲諷完徐天宏的“武諸葛”文不成武不就,後腳就給自己安了一個“君子劍”的“美譽”
可按他的邏輯來分析,這不也是不文不武的二溜子嗎?
粉人兩鬢斑。老夫今日金盆洗手之後,便不再過問江湖之事,駱家一應事務皆交由老夫的獨女駱霜兒操持,是福是駱元通說得十分篤定,全場武林中人的視線卻不由得集中在了他身邊嬌憨的女娃身上,很難想象這位腰肢纖細、身量窈窕的年輕女子,該如何支撐起天南一地諾大的駱家勢力。
嶺南武林流派衆多,近兩年以鳳天南執掌的五虎派最爲強盛,隱隱有了問鼎輕重之意。現下鳳家竭力結交平南王府也是這個道理,一旦他能取代駱元通在尚可喜眼中的地位,五虎門平步青雲的時機就指日可待了。
江湖中人本以爲路元通會趁這個機會給駱霜兒擇一位得意夫婚,支撐起今後駱家的威名不墜,這包括周仲英在內的朋友故舊也是如此以爲,
故而如今全被駱元通驚世駭俗的決定給嚇了一跳。
說破開來,不過是何德何能四個字。
“然而人非草木,焉能捨棄舐犢之念,今後老夫的女兒也將行走江湖,不免有個風波險惡,還得各位江湖朋友鼎力相助,駱某感激不盡。”
說罷,侍立兩側的駱家弟子將洗手的金盆撤去,換上了一副四尺有餘的梨花木箱,隨後屏退左右,只剩下父女二人留在臺上。
“江掌門快看,那就是俺們沿途保衛的寶刀,今日終於要現出真貌了!”
周隆興奮不已地說道此時場中經過騷亂,品字形座位經重新調整過,親疏遠近也有了些變化。譬如紅花會羣雄便佔據了靠着宅門的位子,身邊單獨圍坐幾個小門派,大多是湖北同道,而興漢幫、鐵膽莊、嵩陽派也各自分坐。
剩餘的幫派勢力身居內院,各自依附,隱隱仍舊有對立的態勢,江聞還發現範興漢身邊就突然冒出了幾家不曾見過的川東門派,褐麻短衣始終沉默不語。
而十幾名金剛門弟子,此時就聚坐在武夷派周邊,見寶刀即將現世當即與有榮焉地鼓譟了起來,很是稱職地擔任了氛圍組,一個個伸長脖子、翹首以盼的古怪模樣讓周邊的人也開始好奇,讓人感嘆駱元通給這個山西小門派分發請帖的決定,有他們在場着實物超所值。
費萬貫打造神兵,想來不會讓人失望吧。
神兵利器江聞見識過,它們往往都能歷經千年而鋒銳依舊,令人膽寒,但他一直認爲所謂匣中龍吟、氣衝牛斗只是小說家語,天下人也從未見過寶劍能入水化蛟、自行取人首級的。
可駱元通手捧的寶刀尚未現出模樣,木匣中已當先起了一道清越嘹亮、悠揚至極的響聲,絲絲縷縷原地而起,初聞時如鍾似磬,再聽則已有千迴百轉之意,閉眼恍如千頃碧波粼粼而動,湖畔深草鳴蟲齊聲高唱。
響動到了尾音更爲清晰之後,競然分化出高低頻率各不相同的意味,彷彿草叢中螞蚱、螳螂、蟋蚌、飛蛾在驚墊時節此起彼伏,離近聞之,
悉然能在各種昆蟲相互爭鳴中,聽出一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之意。
中異響吊足了人們的胃口,駱元通F將刀取出,單獨以右手捧出一把四尺二寸長的寶刀。此刀刃長三尺,把長一尺二寸,刀刃線系宛如一泓波秋水,細長似,
在人高馬大的駱元通裡如同兒戲,然而正能切合駱霜兒的身江聞摸着下巴遠觀,只覺得這把刀的模樣不符合形制,按說對方是名揚江湖的金刀駱家,不至於犯這種錯誤吧。
《紀效新書·長刀制》中有記載,長刀需“勿長五尺,後用銅護刃尺。柄長一尺五寸,共六尺五寸,重二斤八兩。”
此可見明朝長刀是仿倭刀而,長刀寸比例都是戚少衆人或懂或懵,也正疑惑單刀如何能突發清吟,卻發現駱元通在取出長刀後仍未停止,右手繼續從木匣裡取出一把刀長二尺八寸,把長九寸的細長短刃,制式模樣依然前所未見。
此時看向臺上,終於瞅見匣中原來是長短兩刀,刀柄以青色絲線重重纏繞,流光溢彩煥然將出,以至於把冷若霜雪的刀刃也染成青色,宛如一片青竹。
然而碰撞交擊便能有如此奪人心魄之音,可見鍛造工藝非同凡響,瑰麗外表之下仍是難以捉摸的殺機比刀名韓王青刀,由瀟湘名匠打造,雜金、銀、銅、鐵、錫五色合爲之,鑄成之日萬籟齊鳴,刀身上常有氣悽悽然,鋒似嚴霜,入水則爲青碧,入夜則黑如漆駱元通沉聲說着,作爲鑑刀名家的他雙眼滿是神往,隨後頹迷之色一掃而空,忽然將長刀拋向空中。
“接刀!”
聲而動,身形晃動間已經騰空而起,以神似船家拳的騰挪身法凌空接住長刀,隨後又輕巧地摘走駱元通拋來的短刀,一長一短擎在手中如蝴蝶翻飛,刀光劍影眼花繚亂。
駱霜兒如今持用的不是兩刀能貼合的鴛鴦刀,而是雙刀的一種步戰用刀,似乎結合了南越國與峒刀的一些風格,一長一短互爲表裡。
江聞突然發現,這對青刀與自己腰間的閩越青銅古劍交映,秦漢古韻倒是顏有一番意境。
駱霜兒的身法奇異,可也不如她使出的雙刀技法引人矚目,在臺上輕靈機巧,怡如春日雙燕飛舞柳間,又似亮水鴛鴦裁開波影。只見她高低左右,迴轉如意,纖指執白刃,如持鮮花枝,俊目流眄,櫻脣含笑,說不盡的嬌憨可喜。
“師父,韓王青刀是什麼意思?”
博凝蝶的發問打斷了江聞的注視,她的關注點顯然在很奇怪的地方,卻剛好把江聞問住了。
“呢,韓王二字,可能指的是聶政刺韓傀的白虹貫日一事,而青刀所指的究竟是顏色還是形制,師父我就不太清楚了。”
思索片刻,江聞卻繼續說道。
“這門刀法可攻可守,堪稱精妙獨到。更難能可貴的是,這些招式的長短尺寸似乎都是按照駱霜兒的模樣設計,裡面耗費的心神精力可就難以計數了……
江聞低聲感嘆道,對這門刀法給予了一個很中肯的評價。女子略遜氣力卻柔韌有餘,故而刀法中加強了身法遊走的部分,刪去大開大合的硬撼,屬於在招法上另闢蹊徑的功夫,練至高深處也不失爲一門絕學然而往長遠處
,這門功夫的原型應該是門剛烈霸道的刀法,由名師特殊設計的招式既成就了駱霜兒的年少功深,也阻礙了她博採衆長的路子,公麪票之機聞眼中的上乘刀法,
《胡家刀法般,表面上刀法招數精奇,不在以力碰力,出招遲緩含蓄,然綿柔之中亦有兵法陰陽之理,內斂之中亦含剛猛之形,
亮招只爲勘破對手的奧秘。
優,相不論知何這樣的刀法實極爲心悅目,江間放眼望去,全場已經有許多人面色瘋辭地忘乎所以,只顧緊打教駱霜兒舞刀的高合,好家哦不是,那人是紅花會四當家奔雷手文泰來,此時也一言不發地看着駱霜兒,一曲舞罷許久都還回不過神來。
“好,不愧是駱家的後人!不枉我此行冒雨而來!”
駱府門外忽然又是一陣嘈雜,雨簾之中只見一位身材高大的華服男子昂首闊步而來,深目濃眉鼻樑高挺,自有一股龍驤虎步之意,唯獨目光中桀驁之色難掩,氣度終究多了幾分紈跨。
“駱伯父,我今日是來向霜兒妹妹提親的,門外厚禮已經送到,俗事纏身來晚一步切莫見怪!”
音格外響亮,說話間還有一絲酒氣,在場的人卻一個個跟見了鬼一樣,總覺得同樣的畫面在什麼時候剛見到過,就連說出類似話語的人都還在
。
略帶醉意的華服男子不滿武林人士擋路,伸出手就撥開衆人要強行通過。越闖越近之時,見衆人視線投向自己,此時離府門最近的紅花會坐席中,有一位白袍文士緩緩起身,擋在了直闖大堂的華服男子身前。
“這位兄臺,今日金盆洗手大會主客有別,還請先入座稍候,切勿大聲喧譁纔是。”
陳家洛說得十分委婉,他身量比對方略遜了一頭,卻自有一股不卑不亢之意,宛如經霜冒雪的蒼松翠竹。
“給我讓開!”
華服男子眉頭一皺,伸手就要推操陳家洛,陳家洛卻早有準備,擡起肩膀抖落對方擒拿,雙足扎穩便反推而去,力從地起豁然有聲,與華服男子的手管不由自會羣款身後袖手未動都對於陳家洛的分有信心可短暫交手之後卻發現,就在華服男子踉蹌後退的時候,陳家洛的腳步也地挪動了幾步,原本白皙的面容生出一絲病態的血色,顯然是倉殊間的運功發力被顛破了。
來,的玩還不,但還沒到在氣,無而有師,我的另一主多,百江聞在遠處指指點點着,卻被袁紫衣搶白道,“江掌門,你所說境界世上有幾人能做到?未免也太強人所難吧?”
“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這類武功死練是沒有希望的,一定要藉助外力方能突破。
江聞面露得意之色地指了指身後的樂師隊伍,表示萬般神通他都心中有數。
“若他能隨着音樂伴奏嚴扣節拍,猶如舞蹈一股行雲流水,勝敵於拳掌之下,就能像前輩古人一般縱橫江湖,罕逢敵手幾近無敵了。”
“我不信,你在騙我。”
紫衣毫不客氣地戳穿江聞卻很是篤定地說道:“你別小瞧世間英雄啊,江湖上就是有人每逢演奏一鏗鏘樂曲之時便武功大進,出手必勝無敗的。”
兩人的交手點到爲止,駱元通已經雙眉緊皺地盯着府門沉聲說道:“今日的金盆洗手大會,江湖規矩一律不得動武,你們是要跟老夫爲敵嗎“駱老英雄千萬不要誤會,我們今日前來絕無動武犯禁之意,只是這位大俠動手在先”
道頗爲油滑的聲音從華服男子背後傳來,扶住了踉蹌搖晃的華服男子侃侃而談,隨後顯出一位術士打扮的人物,後面還跟着兩名五大三粗的道童。
“胡說八道,分明是你們的人先動武!”
武諸葛徐天宏忍不住站了出來,指着術士說道。
“此言差矣,從未習武又何來動武一說?”
而那名術士卻不慌不忙地躲過了他的手指,傲然捋須說着睜眼謊話,“我家世子這明明是天生神力。”
這場大雨傾盆而來,瀟瀟似永無停歇,寒水漸漲讓巷陌趨於幽悄,稍稍措手舉步,卻似乎連骨縫中都積滿了霍雨,正在發癢的皮膚底下晃盪城中人大多不堪其擾,也只能龜縮在方寸的屋檐之下,擡眼惆悵地望着灰暗如暮的天空,剩下商販和有事外出坊民,纔會擎紙傘戴斗笠勉強雨路溼滑,閉館休息的溫玉欽自然走的也不快,得閒能四處留意一二。
沿途他看見了一座門庭若市的府邸,裡面正傳來山呼海嘯般的鬧聲,似乎還有戲班子的樂師,拉奏着音節韻律極爲古怪的曲子,與沖天的熱鬧混作一團,想來又是一羣江湖武人在裡面拔劍斫柱,不知所云。
四方商旅甘冒霜雨地四處奔走,據說一日不能遍詢東南西北坊市,貨物就絕然不肯脫手,更有甚者乃至於困頓月餘,命全家在風雨飄搖裡瑟瑟發抖,只爲看守住車船上的財貨不失,無情之處有類如此。
又追憶起了的廣州城同樣有花燈滿街滿市,更不曾少過天光映照貂裘,可少年時的賞心樂事,老來卻唯有悲涼之感,這不禁讓他州府文氣風流往昔五羊城中,番禺故地,皆以詩禮傳家爲榮,唯四世簪纓爲貴,即便酒家食肆間,也全是詩酒唱和之聲,凡有名篇吟出則衆人傳抄不輟乃至洛陽紙貴。
當初的東皋乃鐘鳴鼎食之處,詩社故地也在這裡。那時城中之人不分男女,一向都喜以花爲飾,頭髮盤起雲髻,必以素馨花裝飾。
而如今的廣州府,擡頭江湖莽夫橫行霸市,回首巷文學之士舉步維艱;滿目販利之徒熙攘往來,望眼河南花戶荒蕪其田,不過十餘載春積番果城音然變成了這等追名逐利之地怯流風流雲散,唯獨他隨着年歲漸長卻昏昧不醒,既不懂得治世也做不到齊家,睡夢裡總記得當初一道走考的少年春衫,恍然搔首卻都已經白了頭牢騷終究是牢騷,說出來徒增笑耳。況且這些牢強,如今也只能在老友們面前唸叨兩句,至少他們不會像家中老妻那般,非要讓自己把日日吹噓的四進大屋、翠帷車馬拿出來瞧眼這哪還能找到?總不能直說,自己當年腦袋一熱賣都賣了罷!
想來只剩祖屋還在風雨中未凋墜,而幾十年過去的富貴車馬,就剩下淺埋荒城的輞轂與馬骨了吧忽然間,遠處的行人率先行人驚慌了起來,不安瞬時伴隨噪音傳播,只見一隊錦衣人怒馬飛馳,在城中打着平南王府旗號而來。
連連,踩落得水花飛濺,
而再晚一些鞭子就已經臨頭,行人商販總有避閃不及只得橫臥於積潦之中。噪亂未息,而那隊人馬已經譁然而留意都欠奉。
閣巷中的人緩緩探出頭,更加帳桐地發起了呆,似乎漫天飄落的風雨就是他們的嘆息,故而終日也不需再發一言。
一陣馬鳴人置後,他紺青色的布袍被撕裂一道口子,身上也被積水濺溼大半,陰慘慘的水汽沿着袖口往身上鑽,腳踝被石礎磕碰的地方也有些麻癢。青衫老者從積潦裡爬起,狼狽不堪地四顧茫然。
“哎,不體面……”
他跟踉蹌蹌地從積水裡爬起,躲在屋檐下檢查過袖裡包袱安然無恙,這才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一瘸一拐地往東邊走去。
些許跌碰總不礙事,畢竟今天是他和老友們詩社雅會的日子,不能耽誤了。
自笑平生爲口忙,老來事業轉荒唐。隨着年歲增長,他越發覺得精力越發不濟,溫玉欽如今除了靠着蒙學私塾作爲經濟營生,剩餘工夫都花修私上,常常老糊塗得辨寒者,鬧出陌如夏月牙大的天話·
老來多健忘,可唯獨龍擡頭這天與老友們聚會,他從來沒有耽誤過,每回一定是最早到場的那個人。
包袱裡的東西是他出門前,從老妻那裡討來的六安瓜片,雖然只是些茶行兜售、不值幾錢的邊角碎末,更是當年詩社雅會時看不上的便宜東西,可如今時常用麻布包好熱水一衝泡,寒冬裡提神、炎夏裡祛暑,品嚐起來卻更有一番滋味茶須六安香瓜片,酒必三春竹葉青。
這竹葉青酒本不稀罕,可它是太原名士青竹翁的珍藏古方,先將黃酒與竹葉合釀取其肌,再沽臨汾美酒爲其骨,調香之形宛如碧玉,一口入喉順氣除煩,老友當初評價說顏有老莊滋味,也難怪故主青竹翁持而寶之,直到酒甜之際才肯向人透露。
但如今的酒也不好買了。
山西汾酒還在卻也不知是摻是漏了封,嚐起來總有一股鹹澀的怪味民灘斥的同溫玉欽建議下,早已換成了來酒十女孩一的家,他自防這入口,幹不,纔是正親的味,以讓人之見,足以好自了嘆息老來交舊盡,睡來誰共午甌茶。茶酒如今不復舊時模樣,老友雖不曾挑剔過,可溫玉欽也知道茶苦酒酸不利於久品,因此又冒着大雨闖到了一家糕餅店裡。
依他來說綠豆爲餌可清心明目,屆時所吟詩句也更加風雅,不妨多備一些。
於是溫玉欽板着臉進到店裡,徑直將隔夜的綠豆糕點包圓,再以隔水的荷葉包好後小心翼翼地揣入袖中,這才半蹭水半踱步地往東門走去。
路越走越窄,人也越來越少,自出了東門之後,廣州城連綿的屋舍終於消匿了蹤跡,只剩下大雨洗淨的青山巍峨聳立一一那是一座讓行人於二三裡外就可以望見的高阜,山上建有雅亭一落,便是溫玉欽此行要與老友們每歲雅會吟詩的地方了。
溫玉欽方纔被人馬衝撞跌倒,此時越走越覺得腳踝隱痛,只好一步一歇地喘着粗氣,望着山間的石亭繼續攀爬,豆大的汗水沿着額上皺紋縱橫,最後才滾落在地撞碎。
風南中他了不堪推殘的破傘,開林立的荒草,零零地往亭中走去,卻發現早有一個增衣文士站在其中,孤身一人面對着清城風雨,
“閣下從哪裡來?這亭子老朽有用,不知能否割愛?”
溫玉欽有些泄氣地問道。
淄衣文士操着江南口音說道:
晚輩從江門路過,突遭風雨無處可去,恐怕要讓老丈失望了。’
無妨,老友們也還沒到。”
溫玉欽已經疲憊至極,只能眺望着漫天風雨,閒白道。
“哎,昨日本應修面的,卻被這場大雨給澆忘了,當真不體面。”
溫玉欽在亭子裡坐下,嘴裡還唸叨着,連忙藉着雨水欲梳理華髮,折騰半天卻不知要從何處下手,畢竟簪纓的冠冕早就不見了,只摸到了光禿禿的頭皮
“不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