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二孃去找岑二爺說話時,沒有懸疑地被岑二爺取笑了。說她出爾反爾,意志不堅定,才提出和離多久,就叫人弄得心甘情願把自己說過的話憋了回去。
岑二爺還唯恐天下不亂地攛掇岑二孃,叫她留在岑家不要隨安三少回去。最好是近期內也不要搭理安三少,得擺足架子,讓他受些教訓。否則,怎麼振妻綱?
這與岑二孃想的別無二致,她當然欣然同意了。當下便與岑二爺說,她要在岑家住上一月,閒暇時還想隨他去書院,瞻仰一下先生們的風采,與學子們切磋交流一下。她怕傷及岑二爺的臉面,主動提出自己閒不住,想看看書院的賬冊。
岑二爺知道女兒這是在體諒他的難處,知道他這掛名院長管理不好書院的一干事宜,想爲他分憂。他心裡有股暖流淌過:果然是聰慧體貼的小棉襖,嫁了人也不忘爲他這個父親排憂解難。
天可憐見,岑二爺這個博學的資深書生和教書先生,什麼都好,就是他不善算賬呀!賬本什麼的,一看就頭暈眼花。閨女要看他的賬本,給他理順管理,他求之不得啊。
沒多久,林氏和岑家其餘人,聽說岑二孃要留下暫住一段時間,都開心得不得了!闔府上下都洋溢着熱鬧歡欣的氣氛。
聽到夫人要撇下他住孃家的安三少,卻是臉比墨池中的墨水還黑!連聽到岑二孃對他剖白愛意的欣喜,都散去不少。
他壓着性子,假裝若無其事地與岑二孃,陪岑二爺夫妻用了頓豐盛可口的夕食,餐後,甚至還腆着臉,一直笑着說些有趣的見聞,討好岳父岳母。
直到戌時三刻,岑二爺夫妻要就寢了,他才挽着岑二孃的手辭別他們,一路溫和地笑着招呼沿途遇上的下人和護衛,同岑二孃一起回到她就寢的屋子。
安三少屏退下人,將房門插上,才一臉控訴又委屈地質問岑二孃:“夫人!你說要留在岑家住一月,是什麼意思?你留下,我怎麼辦?”
“我想留下多陪陪父親和母親。大兄和三弟遠在京城,有要事要辦,無法回來盡孝。我住得近,淮州那邊也沒什麼事兒,是必須要我經手才能做好的。我留下來陪陪老父母,不是作爲子女應盡的孝道麼?”
岑二孃眸子裡滌盪着溫和的笑,看得心浮氣躁的安三少慢慢平靜下來,他還是帶有幾分不悅道:“盡孝道是應該的。可你留下,我呢?”
爲了父母撇下夫君,雖然可以體諒,但絕不接受!他不想那麼長時間都看不到她!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一月不見……天,他簡直不敢想,一想就要爆血管。
“夫人,陪岳父岳母可以,但一月的時間太長,不如就五日?我與你一起留下!”安三少撲閃着倒映着搖曳的燭光的明亮眸子,意圖引.誘岑二孃,按他的話行事。
“不行!”岑二孃絲毫不爲男色所惑,斬釘截鐵道。
“夫人!”安三少扭着身子,抓着她的手搖晃,“你也爲我想想,不要這麼冷酷無情嘛!你覺得五日太短,那十日?別冷臉呀!笑一笑。皺眉頭會長皺紋,不好看的。你嫌短?可十日已是我能爭取到的最長時間了。”
“最遲十日後,我就得按照大舅兄的吩咐,去林安縣與敬知縣他們一起訓練土匪。就十日,好不好?十日後,你與我一起去林安縣,看望敬知縣敬太太呀!”
“上次敬知縣不是派人送了封親筆信與你,向你請教農事方面的事兒?正好趁這次,你親自過去指導指導他。敬知縣手底下養着那麼多壯丁、兵丁和土匪、衙役什麼的,林安縣過去幾年的陳糧,都要叫那羣胃口就像無底洞的傢伙吃嚼乾淨了!”
安三少見岑二孃目露猶疑,接着道:“這馬上就要春播,怎麼選種、播種、施肥、灌溉……還有你說的什麼累壠、挖溝、隔苗、交叉種植等等,我每天和你在一起,聽你說過無數次,還親眼看你教導過那些農戶、佃戶怎麼做的,都弄不大清,暈乎乎的不明所以。”
“敬知縣和他的手下,基本上靠搶大戶,劫富濟貧生活,又沒怎麼種過地。就算你把那些法子都寫在信裡了,我敢保證,他們也看不懂。”
岑二孃被安三少一提醒,纔想起她從小安府回來之前,確實收到了一封敬知縣的手書,上面說林安縣那邊,幾乎沒人懂得如何施行她那一整套的耕種方法,想請她親自過去示範一下。
許多有經驗的老農因爲不理解,不曾見過,甚至根本不願意用她的法子種地。
之前,她本來也打算嚇唬一下安三少,然後就去一趟林安縣,給農戶們傳道授業解惑。都怪安三少跑來與她吵鬧,擾得她心緒不寧,這才把這茬兒忘了。
林安縣地勢比安坪鎮高,山丘居多,土壤貧瘠,若不採用她研究出來的法子種田,還是按照從前的方式,秋收時糧食產量根本沒法提高。那麼整個林安縣的產出,都養不起敬知縣那越發壯大的隊伍。
林安縣是必須要去的,就快春播了,她要提早幾日過去,先做一些遊說指導的準備工作。等正式春播時,也好儘量讓所有農戶,都走她鋪出來的路。
她答應過大兄,不會讓他憂愁糧草藥材的事兒。林安縣那地方,若全種莊稼,不論怎麼精心伺候、耕種,到後面,糧食產量都不會太高,頂多只能讓人勉強填飽肚子。
可若種藥材,產量絕對驚人!這個,之前她已經挑過林安縣的幾個地方,試驗過了,結果自然喜人。
岑二孃想着,不如多在林安縣種些藥材。反正安坪鎮離林安縣也近,糧食產量極高,若今年林安縣的糧食產出不夠敬知縣他們食用,就讓他們駕馬車過來拉運就是。
如今安坪鎮上泰半的土地,都歸岑家所有,養敬知縣的手下,絕不是問題。就是再多來一萬兵丁,也養得起。
眼下,岑家名下所擁有的絕大部分土地,都是去年安家低價轉讓給岑家的。因爲岑大郎想要,安家想投誠,雙方你情我願,各取所需,所以,岑家就這麼成了安坪鎮第一大戶。
岑二爺也因而成爲鎮上擁有土地最多的土老肥。
這邊的土壤較爲肥沃,氣候又好,河流縱橫交錯,從不缺水。因而,山腳下的平地,水田居多,很適合種水稻。
現在莊戶們都在用岑二孃的法子種田,岑二孃有自信:今年安坪鎮的秋收,糧食產量絕對能創下歷史新高!
“夫人,夫人!”安三少見岑二孃思考的時間太長,他沒耐心等下去,直接把岑二孃搖醒,“就留十日,然後一起去林安縣,行不行?”
“呃……這要看你的表現。”岑二孃打起精神,她沒有直接點頭,“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夫人直說便是。”安三少急不可耐道:“只要不是和離,都有得商量。”
“這個條件對於你來說,很容易,也很簡單。”岑二孃見安三少愈發好奇,淡雅地笑道:“你什麼都不必做,只需配合我,在接下來一月內,每日喝三碗清火的藥,必要時接受鍼灸治療即可。怎麼樣,是不是很輕鬆?而且對你的身體極有好處,也有利於緩和咱們夫妻之間的關係……”
“等等!”安三少差點兒被岑二孃繞暈,他打斷岑二孃的話,轉了轉了眼珠子,奇怪道:“爲何要喝去火的藥,還要接受鍼灸治療?我又沒有病,也沒有上火。”
“更奇怪的是,這樣做,怎麼就能影響咱們夫妻關係了?我不懂。夫人你給解釋解釋。”
“你欲.望那麼重,每天都想拉着我做那事兒,這不是火重是什麼?”岑二孃直接忽視安三少越來越臭的臉色,道:“老實說吧,我不喜歡同你做那事兒。”
“你別急,也別再說什麼‘不願意是不是代表不愛你’!我對你的心意,你不會不知道。只是每次那個,我都很難受,從頭到尾的難受,你明白嗎?”
岑二孃肅聲道:“牀笫之事是埋在咱們夫妻間的一根刺,必須要儘快解決。否則勢必要影響我們的關係。你說,是不是?”
“是,不,不是!我……”安三少暈了暈,慢慢找回自己被岑二孃的話震得離家出走的理智,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夫人,這事兒不能照你說的那麼做。”
“夫妻敦倫可是大事,這關係着綿延子嗣的問題。你若給我下藥或者下針,讓我沒有熱情,咱們不做那事兒,你是輕鬆了,可咱們怎麼生小孩兒?”
安三少試圖打消岑二孃那在他看來十分荒誕且沒有人性的念頭:“夫人,我可是安家長房三代單傳的男孫,祖父他們就指望咱們替長房,替安家開枝散葉了。”
“你消除了我的欲.望不打緊,若是讓那些長輩知道,豈不是等同於捅了個大馬蜂窩?他們還不一天到晚上門,吵死鬧死咱們?到時,大家都別想有安寧日子過。當初爲了不讓祖父他們擺長輩的架子上門煩你,我可是答應他們了,五年內就得給安家生一個繼承香火的嫡子。”
安三少期期艾艾地看了眼像吃了只大蒼蠅的岑二孃,他委屈地癟嘴:“夫人,你這樣子,是不是很嫌棄很厭惡我?否則,爲何總是不願與我歡.好?你不想盡快生一個,集合了咱倆所有優點的、最可愛最聰明的孩子嗎?”
安三少最後那句話,令岑二孃心動不已。她差點兒就被他的一番話繞進去了。可她的心理陰影一時半會兒也沒法消除,她很是爲難地與安三少道:“我當然想要孩子。只是……你每次都弄得我很疼,我怕……”
“……”安三少無語凝噎半晌,才吐口氣,問岑二孃:“你疼,你怕,爲何不及時告訴我?我若知道的話……”
“那又怎麼能怎樣?”岑二孃問安三少:“你會停止不做嗎?”
“當然不行!”安三少挺直脊樑,嚴肅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看到你,就忍不住……”
岑二孃飛了個白眼給安三少,“你果然死性不改!”她低低嘆了嘆,“房事少一些,我也不是不能有孕。醫書上也說了,陰陽交.合要有度。我看過醫書了,上面說夫妻之間,隔個五六日做一次最好。”
“這樣吧,你也別詭辯盡扯瞎話了,就照我說的做!我先下去寫張藥方,給你配上幾劑藥。從明早起,我會讓下人給你熬藥,你記得在三餐前兩刻鐘喝完就行。別說話,不允許你有別的意見。再說,我直接上金針了啊!”
安三少含淚僵硬地點頭:“我聽夫人的。”他不想喝藥呀!怎麼辦?該怎麼躲過這一劫?
安三少心急如焚,一時間想不出主意來。他愁得很,他家夫人是醫中聖手,一出手就立竿見效。她的藥,從來都靈驗。
要是喝了那敗火的藥,讓他一直提不起興致,不能人道了,可怎生是好?
岑二孃心滿意足去裡間寫藥方了,安三少在外間急得原地轉圈。他越轉越快,越快越暈,很快就兩眼冒星星地仰面倒在地上。
他的後腦勺與青石地面做了親.密接觸,腦袋被撞了個包,痛得他抱頭打滾。
滾着滾着,忽然有了主意:他家夫人說她不喜歡和他做那事,是因爲他弄得她很疼,索取無度。那要是他弄得她很舒服,稍微克制一下,是不是就不用喝那勞什子去火藥了?!
安三少眼前一亮,猛地從地上站起,跑出去附在安竹和安鬆耳邊,交給了他們一項緊急任務,讓他們立即帶人出去,兵分兩路。
一隊人馬去給他蒐羅所有和房.中.術有關的書籍圖冊。
另一隊嘛,就去鎮上所有的花.樓暗.巷,把最會做皮.肉生意、最能討好恩客的女人,和樓中調.教姑娘的鴇母,給他抓來,他要好好向她們請請教,學習一下怎麼在辦事時讓對方享受,彼此舒服。
安三少想通了,他因爲是大齡老處.男,之前也沒有接受過專業系統的培訓。每次對上他家夫人,就猴急莽撞得不行,只顧發泄,下手沒有輕重,讓夫人不喜,也是正常。
可他不想喝藥,更不想和清心寡慾爲伍,失去一輩子的性.福。所以,從此刻起,必須要充實、武裝自己,學會在牀笫之上怎麼伺候好夫人,讓她也喜歡和他燕.好。
還在裡間書案上,伏首寫藥方的岑二孃,還不知她家的“奇葩好夫君”,又想出了折騰她的新點子。
她只是突然覺得後背發涼,抖了抖,打了個噴嚏,以爲自己感染了風寒,很傻白甜地想着,一會兒就寢前,一定要泡一包風寒散喝下,去去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