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桃子嬸和花生香趕了回來,桃子嬸還是老樣子,但花生香卻嚇了我一跳。她以前給人的感覺是弱女子,僅僅七天,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成了冰山美人。
她看着我,雙手發抖,眼淚沿着冰冷的面龐往下唰唰低落,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我看着她,扎心的不知道該說啥子。
“花生香怎麼了?”我把桃子嬸拉倒一邊,很不爽的埋怨。
“關於傳承的事情不能說,只能告訴你,我沒有逼她,是她自己選的。”桃子嬸半歪着身子要往我身上靠,我沒有躲開,她也沒真靠上來只是好像就要倒在我身上一樣。
“你們到底學的什麼玩意?控制屍體?”我感覺心裡堵得慌,以前小堂叔沒死的時候,桃子嬸多麼溫柔可人,現在成了百變魔女。花生香僅僅七天成了冰山美人。讓我很難接受。
桃子嬸正兒八經的站好,異常嚴肅的說:“養蟲。蟲子也有情緒,我的主蟲情緒善變,如果我整天正兒八經的,時間一長它可能會反噬,也影響成長。花生香以爲你死了,奢望下地獄找你,她選了屍蟲做主蟲,屍體的情緒就是沒有情緒……你的死,讓花生香忘記了笑,忘記了怎麼把情緒表現在臉上……”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蹲在地上悲傷的哭了起來,籠罩着無盡的思念。
桃子嬸能想誰?還不是想起了小堂叔!
“嬸子哭的這麼傷心,心疼不?是不是把魯班書借我看看?”
我剛組織好語言打算安慰她,她突然站起來擦着眼淚,嗲聲嗲氣的對我撒嬌。我暗自發誓,以後絕對離這瘋娘們遠點。
一頓飯吃的很和諧,只是花生香不再會笑,不再會害羞,讓我很難受。飯後,桃子嬸當着所有人把手從領口伸進去,摸出一張借條拍在桌子上,說:“老四,親兄弟明算賬。這七天一共吃了一百二十塊錢,是老孃墊出來的棺材本。”
我拿起借條一看,趴桌子上裝死。七天吃了八十塊,四十塊是利息,一個星期不還給一半的利息,以後還得利滾利。
“裝死也沒用。簽字按手印,如果拿魯班書來抵債,以後嬸子養你。”
在桃子嬸的雌威下,我簽下了這張賣身契。雖然後來一分錢也沒還給她,她卻拿着這張欠條騙了很多想求我幫忙的人,讓她賺得滿盆金箔。
笨蛇在陸地上也能活,但它很喜歡水,鬼屋前的小河成了它的新家。我沒去管肖家臺的事情,天一亮就躺進了棺材。棺材夠大,睡兩個人也沒問題。小姑奶奶前腳前伸,後腿後伸,平趴的橫在棺材中央,還枕在小然牌位上。老子怕壓着它只能側着身體貼着棺材邊睡覺。
“啊!”
大中午,我尖叫聲吵醒,小姑奶奶閉着眼睛抓了抓空氣繼續睡覺,我也沒管外面是誰。反正屋裡沒啥偷的,外面的人如果敢打開棺材,那是在找死。
桃子嬸在她和三姐的棺材裡都放了蟲子。花生香在我和她的棺材裡放了蟲,對我來說蟲子的保護是多餘的,但卻沒拒絕她的好意。
“好重的陰氣。”
鬼屋沒有門,兩個女醫生和孫福祿跟在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後,中年人沒管女醫生的尖叫,感嘆了一聲。他敲了敲桃子嬸的棺材,差點被一個小蜘蛛咬倒。
“嚇!”我感覺有人從大棺材開着的洞往裡看,睜開眼睛,哈了一口氣。中年人被嚇的臉色發白,退後了好幾步,手剛扶到花生香的棺材,被蟲子咬了一下,麻倒在了地上。
兩個女醫生叫了幾聲,又發出那種想叫又不敢叫的聲響。孫福祿撒丫子就跑,慌不擇路的衝向了河邊。
碰!
我一腳踹在棺材蓋上,棺材蓋前半頭滑到了地上。我從棺材蓋裡坐起身,短髮女醫生嚇暈了過去,甩着辮子的女醫生抱着腦袋害怕的喊:“鬼啊!”
“鬼你個頭,老子是人。你們跑這來幹嘛?”我爬出棺材,軟倒在地上的中年人虛伸着手說:“美珍,你終於肯見我了?”
他靠在棺材上顫抖的對着空氣表達着他的思念,眼角流出了眼淚。
兩條辮子的女醫生並沒因爲我的問話有所好轉,他抱着腦袋,唸唸有詞說:“你是難產死的,我只是一個護士,你別來找我……走開……走開……”
咚咚!
桃子嬸敲了敲棺材,在棺材裡抱怨:“鬧啥子嘛!還讓不讓人家睡覺了?”
她穿着紅色秋衣,從棺材裡坐起來,半眯着眼睛看着地上的三人又問:“怎麼了?”
“鬼遮眼。他們被自己嚇到了,因爲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產生了幻覺……”我想起迷魂藥的作用,攤着手無奈的解釋。
“不好!”我想起往河邊跑的孫福祿,連忙往外面跑,剛走到門口,又說:“桃子嬸您以後從閨房出來,能不能先穿上外套?”
桃子嬸伸手揉了揉胸脯,拉上棺材蓋子,說:“睡覺了。再有人闖進來,我真放毒蟲了。”
我一個踉蹌撞在門框上,暗罵自己多嘴。
孫福祿彎着腰,雙手撐着膝蓋,站在河邊喘息着粗氣。我沒見到笨蛇出現,想起他頭也不回的丟下妹芽就跑。我眼珠一轉,雙手平伸,朝他跳了過去。
鬼屋後面的密林裡就有三具會走的屍體,我見過它們怎麼走路。但要嚇孫福祿,還是按照常人的認知來扮演比較嚇人。
蹦!蹦!蹦!
孫福祿休息一會,轉頭見我穿着壽衣,一跳一跳的過去,兩腿發軟坐在地上尿了褲子。嘴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爺爺您別過來……你別過來……”
“真沒勁!”
見他直接出現了幻覺,我剛準備收手,河對岸穿着舊道袍拿着羅盤的老道士在消家臺一羣人的陪同下,從遠處走向這邊。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年輕提着金錢劍跑在最前頭,他看到我嚇的退後好幾步,大喊:“師傅,有殭屍!”
“哪來的瓜娃子?你纔是殭屍!”
我罵了一句,走到孫福祿跟前扇了他幾嘴巴子,把他打清醒。孫福祿怎麼也姓孫,老子可不能讓他在消家臺前丟人。
“僵……”
“僵你妹夫……別給老子丟人。”我沒等孫福祿叫出來,對着他的腦門又是一巴掌。他愣了好一會,眼神不定的問:“你不是殭屍?你沒死?”
我盯着河對岸走過來的人,小聲嘀咕着說:“你看老子哪裡像殭屍?”
“全身都像!”
我用手碰了一下他的臉,他發現我有體溫,這才相信我的話。這小子膽子不大,德性也不好,但還知道要臉,保持着正常的姿勢往孫家臺走去。
老道士敲了年輕小夥一個腦瓜嘣,恨鐵不成鋼的罵:“大白天的哪有殭屍?殭屍不在深山老林睡覺,跑出來幹嘛?”等老道士和一羣人走到我進前,他先打了聲招呼,手上做的禮儀我看不懂。我也沒失禮,笑着問:“老漢,您有啥子事?”
老道士一愣,身後的人提醒他,我就是對岸孫家臺的人,是槐樹林的老漢。至於七天前說我死了的事,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提。
“道友可否借一步說話?”老道士對肖家臺的人表示一下,對着我說的文縐縐的。我跟他走到了一邊。
“道友如今在陰曹消了戶籍,當秉承天地正義……”老道士說了一堆,最後才表示,肖家臺的厲鬼跑到了我這裡,讓我別阻攔他辦事。
該死的人沒有死,還捱過了七天,就在陰曹消了戶籍,通俗的說就成了地府的黑戶口。生死薄上沒有名字只是代表地府不再勾魂,不代表不會死,沒準明天走路就摔死了,而且死後還沒法投胎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