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叫醒他!那小女鬼要殺他了!叫不醒他,他就一輩子也醒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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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景然只覺得身體像是被誰從前面一推,又從後面拽出了屋子。他幾乎是飛出了小屋,身體撞壞了廢舊的木門。他看到了那個小茅草屋的全貌,看到了那座野草瘋長的山。
“求求你,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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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母親最後的力量,她用最後的力量將肖景然送了回去,然後肖景然跌到了屋子外面,疼的一眯眼。他最後看到她跪在地上,痛苦的吼聲撕心裂肺。她的身體開始急劇地縮小,變成一個在地上爬的嬰兒。嬰兒擡頭向肖景然扯出一抹驚悚的微笑,詛咒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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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那座山!”肖景然睜開了眼,眼神變的十分堅定,一掃之前的懶散,把兩個守在牀邊的人嚇了一跳,“我要阻止她,那樣的女人不是我媽媽。那不是我媽媽,她這個樣子好可怕……我要找回她。”
“啊……?”
“你看到那個地方了?”陸陳海問。
“嗯,我看到了她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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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是肖啓銘參加的第五個葬禮,死者是他的麻將棋友。這三個人還是那般殘忍的死相,卻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妥。除了肖啓銘。他清楚的知道爲何他身邊的人在一個個死去。
他想贖罪。
可惜,晚了。
夜裡,除了守靈的人,其餘人都走光了。他默默地走向敞着口的棺材前跪了下來。
守靈的青年挪了個地方,擡起紅腫的雙眼瞅了一下肖啓銘,淡淡說了一句:“你怎麼還不走?”青年不認識肖啓銘,只是在葬禮中見過他一面。
“我再看看他。”
“看什麼?”青年的語調突然加重了許多,“明明是你害死了他……”
那句話像是幻覺,但又是實實在在地打在了肖啓銘的耳朵上。他擡眼看了一下青年,青年還是低着頭,咬着下脣,像是剛纔根本就沒有說那麼一句話。
青年好似覺察到肖啓銘的目光,頭慢慢的轉向了肖啓銘:“你還我家人……”
那張臉是一張女人的臉,那張臉糾結的皺着眉,眉間擰在一起,那是一雙極其怨毒的眼睛,下面卻是一彎月牙似的嘴。嘴角翹起,隱約露出有些森白的牙齒,棺材頭的燭光搖搖曳曳打在青年那張無比詭異的臉上。
肖啓銘嚇得腿一軟,後背向外一攤,整個人居然倒在了地上,脖子微弱的支撐着沉重的頭,雙眼閃爍着,盯着青年。
“您沒事吧?”青年看彷彿是自己嚇到了對方,好奇又無辜的斜了一下身子,伸出手想去扶他一把。
肖啓銘的眼神更駭人了,他哆嗦着手渾身想篩糠一樣抖着,不利索地閃躲開青年伸來的手:“陰魂不散!你到底要我怎樣才肯放過我?我妻子死了,女兒成了植物人,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走了,你還要怎樣!還不夠嗎!?”
青年皺了皺眉縮回了手,撓了撓脖子,而在那青年的脖子上,真真切切的趴着一隻白花花的嬰兒。青年的每一下都是撓在嬰兒的花白的背上,每撓一下,嬰兒的背上就多了一道鮮紅的抓痕。
嬰兒閉着眼睛,兩個腫起的眼睛像燈籠一樣。他安靜地趴在青年的肩上,身上全是溼嗒嗒的褶子。
程啓銘甚至忘了呼吸,牙齒打着顫,跑也跑不動了。他也不知道那鬼嬰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只能一隻手擋着視線,一隻手扶着地,雙腳胡亂踢騰着向後挪。他不想看見那隻嬰兒,但他的眼睛像是中了魔般的定格在青年的肩上。
青年罵了句“神經病”,又撓了撓脖子,起身想要趕走程啓銘。他起身的一瞬間,嬰兒睜開了眼,巨大的眼袋把眼鏡擠成兩道彎彎的縫,嘴角緩緩向上翹起,好似是在嘲笑程啓銘的懦弱無知。
突然,嬰兒哭了起來,尖銳的聲音刺的程啓銘耳膜生疼。他眯起眼去看那青年。他想救他,至少會少死一個人。
因爲他的女兒並沒有死,聽說那個警察也沒有死,所以這個詛咒可以被小幅度的干擾。
那個干擾了詛咒的人是個神棍啊,但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事。
他有些想要退縮,但精神還是支撐着他顫抖着指向青年的脖子,青年挑了一下眉,嘴巴“啊”了一聲,走過去,背對着肖啓銘:“你看看我脖子上有東西嗎?怎麼這麼癢啊。”
近看之下,嬰兒的背居然多出了好幾道紅色的印跡,深深的,血紅血紅,非常扎眼。
程啓銘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居然伸手去抓那嬰兒。在他雙手碰到嬰兒的一瞬間,嬰兒渾身開始皸裂,肖啓銘一下就搓起了嬰兒的一層皮。但也顧不上噁心,肖啓銘像是瘋了一樣抓着那個嬰兒,嬰兒身上的粘液粘在了肖啓銘的手上。
那嬰兒似乎非常恐懼肖啓銘,在青年身上爬來爬去,青年卻毫不知情,只是說着“癢”。而嬰兒爬過的地方,從衣服裡面,緩緩滲出了紅色的痕跡。
肖啓銘的手在少年背上追着嬰兒,嬰兒見難逃魔爪,居然回過頭張開了血盆大口。小小的頭顱,下巴像是脫臼了一般詭異的耷拉了下來,露出了猩紅的牙牀。
肖啓銘嚇的縮回了手,連退了好幾步。
然後身前的青年站起來了,回頭瞟了一眼肖啓銘,那眼神卻是個死人的眼神,死氣沉沉,毫無生機。“你看,我爸爸站起來了,嘿嘿,我爸爸沒死。”
短短几個字,一字一頓,好似語音機器讀出來的。
肖啓銘去看那口棺材,棺材不深,皮膚鐵青的棋友依舊靜靜躺在裡面。
肖啓銘想叫青年冷靜一下,卻被嬰兒交替的哭聲和笑聲嚇的動也動不了。
最後,他只能看着青年緩緩移到棺材邊,然後整個人跌了進去。從褲腳滴落的紅色痕跡刺眼的打在地上,像那詭異的彼岸花,靜靜地綻放在青灰色的水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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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在我們小時候在山間找到的那個破屋裡。雖然很破,但是媽媽在裡面,詛咒就在裡面!”
“所以呢?”陸陳海弓下身子,雙手撐着牀,眼睛狠狠的盯着肖景然。
肖景然被盯的有些膽怯,但還是沒有底氣的把心裡話說了出來。“我想組織詛咒。”
“死人的血咒,你想怎麼阻止?”
“……”
“制止血咒的唯一方法就是讓施咒人心神不定,甚至讓他死。”陸陳海站起了身子,“但是現在臉施咒人都沒有了,你去哪裡阻止?”
“我知道一種方法。”
“什麼?”
“咒術轉移。”
“……”陸陳海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嘴角詭異地勾了起來。
“……”
“誰告訴你的?”
“媽媽。”
“天……”陸陳海撫住額頭,好像很無奈,“你媽還真是什麼都告訴你,也不怕把你教壞了。”
雖然是參與不上兩個人的對話,消昊然還是聽出了肖景然話裡的意思。“你要做什麼?這個危險嗎?我來做可以嗎?”
“你?轉移的詛咒會附在你的身上,你八字太重,陽氣盛,詛咒不會願意你做他的軀殼。”陸陳海將激動的肖昊然按了回去。
“那……轉移了詛咒還會發生什麼嗎?”
“你的身邊會發生各種各樣離奇的事情,因爲附在你身上的畢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會被各種各樣的鬼找上門,他們的怨氣會纏着你,如果你不幫他們化解冤屈,他們可能會跟你一輩子。”
“那……什麼時候是個頭?”肖昊然試探着問。
“不知道,看詛咒的心情了。少說一個月,多了……”陸陳海淡淡的說,“就有的熬了。”
肖昊然的表情必然是好不到哪裡去,“不能讓別人……”
“誰他媽會幫你承受詛咒?那可是詛咒啊。轉移詛咒必須要誠心誠意,不得有半點馬虎。”
“不行,景然不能去。我去,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減輕我身上的陽氣?”
陸陳海點點頭,“當然,你以爲我是誰?”
“不行,還是我去。”肖景然站起來推開了肖昊然,“我的身體是最好的容器。我已經適應了那個世界的東西,你呢?”
“可是……我都保護你十多年了,總不能看着你遭受危險吧……”
“肖昊然,別以爲你比我大,你就什麼都能承受。媽媽說咒術轉移很可怕,肯定要看到詛咒的怨恨。詛咒的怨恨比普通的厲鬼的恨要恐怖一萬倍,你不行的。”
“你讓我試……”
“試個屁,詛咒這種東西是想試就能試的嗎?”陸陳海分開了兩個人,“搶什麼?搞不懂你們這幫人。你要是真的想試,我就讓你知道,無法重來的後悔是種什麼樣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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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野嶺中的野草搖擺着,蟬在悶熱的潮溼的環境下宣泄着不滿,水聲潺潺,風聲悠悠,唯獨只有那座山安靜的可怕。
“那座山裡有詛咒,那座山關着詛咒。千萬不能去那座山,不然,就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