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曾明明終於明白怎麼一回事了,她這是在通靈的狀態下跳躍時空,隨機附在任何東西上,見證父母交往的過程。
現階段,應該是母親家逢鉅變,最慘淡悽苦的時候。
聽她的話,好像是誤會了父親,對他充滿了憤恨。
曾明明急得不行,她很想告訴他誤會一定要解釋清楚,可她現在,不能言也不能動,什麼都做不了。
正鬱悶呢,眼前光霧連閃,場景又變了。
曾明明楞在原地,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兩次,她只看到了父親的側顏,而母親,則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可這一次,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她。
雖然現在的她很年輕,可臉頰卻瘦的凹陷進去,不但面黃肌肉雙目無神,而且瘦弱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除了,高高攏起的腹部能看出她是個孕婦,她臉上沒有一絲孕婦的幸福感,只剩下濃濃的哀怨和藏不住的悽楚。
她摸着肚子,站在窗臺上。
出神的凝視着遠方。
曾明明就站在她身邊不足二十公分的地方,怔怔的看着她。
世上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嗎?
曾明明一遍遍問自己,有嗎?
她覺得自己的胸口像被人捅了一刀,刀鋒入體的冰冷一點點擴散,將她吞噬。
她不願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這一切,又是那麼的現實。
“姐,你不要在奢望了,他根本就是個騙子,不會再回來了,更別提替咱們報仇了,我已經打聽過了,他所在的那個黑社會團伙和別的幫派火拼,他們那一方失敗了,集體做船去了東南亞,此刻,止不定在哪個地方逍遙快活呢,你不要再等了,他不會回來的!”
就在曾明明的心懸浮在空中,沒着沒落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了。
如果說母親的聲音還能聽出很明顯的變化,讓她殘存這不是同一個人,只是容貌相近些這個奢望。
那麼這個聲音的出現,徹底粉碎了她最後一點希望。
她轉回頭,看着秦俊明出現在房間的另一端。雖然現在的他年輕許多,但一眼能看出就是他。
他手裡端着杯牛奶,眸光沉湛,面容冷峻。
這個男人,和她在警局局長辦公室看到的那個一臉微笑,眸光深沉的男子很不一樣。
現在的他,眉梢眼角都藏着戾氣,整個人就似一把剛出竅的寶劍,尤其他的眼神,充滿了決然和憤怒。
那眸光中燃燒着一團火焰,可他的眼神,又是那麼的冰涼徹骨。
“他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給了我希望,又將這一切都毀滅。”秦沛然怔怔擡起頭。
兩行眼淚順着臉頰淌下。
“我真希望自己從來都沒有救過他,這一切,都只是個噩夢。”
曾明明後退了兩步,她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感覺,自己是個笨蛋,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那刀疤的位置,小然這個名字,還有那麼相似的身世經歷,她怎麼就從來沒有懷疑過。
怪不得她會得到這個委培生的機會,怪不得秦局長對她總是一種莫名其妙的關心。
還有,她和秦醫生極爲相似的飲食習慣,性格,還有,那種血脈相融無法割捨的親近感。
從她第一次見到她,她就覺得很親切,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讓她覺得溫暖。
可現在,所有的溫暖全部消失不見了。
他們都知道她的存在,卻殘酷的將所有的事實都隱瞞了起來。
你們既然拋棄了我,爲什麼又要介入我的生活。
不是剝奪了我的一切,讓我自生自滅嘛?
爲什麼還要在我的生活中出現。
爲什麼!
曾明明眼前一陣模糊。
耳畔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
“不,俊明,她是我的孩子,我不能這麼做,這種事子虛烏有,我不能拿孩子的一輩子去報復,絕不行!”
“姐,你倒現在還猶豫什麼?這孩子不過是那個人的孽種而已,當初,你留下她,不就是爲了這一天嘛,你得相信大師的話,這麼久了,他哪一件事說錯過,咱們要想替父母報仇,想要翻案就必須得這樣做。”
“不行,萬一阿峰迴來了怎麼辦?萬一他只是遇到了危險,不得已才趕不回來,我又該怎麼解釋!”
“姐,你清醒點好不好!他如果想回來,他早就回來了,已經八個月了!他走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咱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給了他,還把父母留下的最後一筆積蓄也給了他,本來指望他能通過****替父母出氣,殺了那個罪魁禍首,可現在呢,他在哪?他的承諾又在哪!你別執迷不悟了姐,按照我說的話去做吧,這幾個月,情況不是已經在往好的地方發展了嗎,就連我也考上的司法大學,這是命運的轉折,我們已經開始了,就不能再停下了,也停不下了。”
“當時我被憤恨衝昏的頭腦,這才答應你用我的孩子來複仇,可現在,她就在我肚子裡,一點點長大,我能感覺到她的蠕動和存在,我怎麼能這樣做啊,她也是我的孩子啊。”
“姐,我們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還差一點點,我們就能成功了,這時候,你千萬不能再猶豫,否則,我們不但報不了仇,甚至,連自己的性命也得賠進去,難道,你願意這樣嗎?”
wωω◆тт kan◆C〇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逼我……”
秦沛然放聲大哭,那哭聲撕心裂肺,曾明明卻捂住了耳朵,她再也不想聽下去了。
就算有天大的仇怨,背叛和怒火,也不應該讓一個小小的嬰兒承受這一切。
如果你們真的這樣怨恨,就不該讓我出生,承受這一切苦難。
曾明明一轉身從陽臺上跳了下去。
此時此刻,她只想結束眼前的一切,回到現實。
她心心念唸的親情,她牽掛的父母的苦衷,不過是,她自以爲是的一場笑話。
曾明明沒有回來,也沒摔在地上,她墜入了一道無邊無際的暗河中。
河水冰冷徹骨,渾濁不堪,她在河道中起起伏伏。
頭頂有一塊很大很大的烏雲。
無數畫面從雲端一閃而過。
她不想看,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那一幕幕畫面從眼前滑過,彷彿一把很鈍很鈍的匕首從肌膚上劃過,那鈍疼的刺痛,一次次讓她鮮血淋漓,皮開肉綻。
也一次次狠狠碾碎她的心臟。
這種痛,慢慢延伸,慢慢擴散,有些恨在滋長,但,另一種異樣的情愫也在擴張,只是此刻的她,尚未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