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裕興從昏厥中清醒,渾身冰涼徹骨,好像剛從寒潭中爬上來一樣,控制不住的抖顫。
擡眼看了看錶,時間已去了一個小時!
不好!時間已經到了。
他回過頭,看了看鎖靈陣,銀鈴紋絲不動,整個院子詭異的安靜,一絲風聲都沒有。
“我到底怎麼了?剛纔,剛纔……”他絞盡腦汁思忖,卻始終想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好像記憶在一小時前的某一刻中斷了。
“怨靈沒被送出來,明明和大東也沒有出來,難道說,任務失敗了?”毛裕興騰起一個不好的預感,剛要往房間裡面衝。
身後的銀鈴突然發瘋一般震顫起來。
跳動的紅繩似乎都要斷了。
毛裕興駭出一身冷汗,鎖靈陣是他家傳的鎖魂陣,對付陰魂惡靈最爲有效。別小看這陣眼中的一百零一個銀鈴,每一個都是有來歷的。
每一個鈴鐺跳躍一下,就代表了這個陰魂的道行有十年以上。
鬼道和修道是一樣的,活的越久的鬼,魂力變越充沛,也越難對付。
他不由自主想起出門前家裡人的叮囑,這鎖靈陣可以自行辨認鬼魂的道行,若是十鈴以下震響,都是容易收復的小鬼,不難對付,十到三十鈴之間,用家傳的符咒也可收復,若是三十到五十,便要小心了,這樣的鬼通常都是修行了千年以上的惡鬼,與之爭鬥很是危險,勉強可以收復,自己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若是五十鈴以上響徹,趕緊避開,這種鬼,已接近鬼仙,閻羅都無法收復。
據說鎖靈陣拘住的陰靈,最高的一個僅震響了五十八顆鈴鐺,花費了先祖五人畢生的功力,費了七天七夜纔將其收復,自己也弄的功力大損,才導致整個家族一蹶不振。
這一百零一個同時震響!
我的神,這是將十殿閻羅都拘來了嘛,自己究竟惹上什麼東西了!
此時此刻,毛裕興腦子裡誰也顧不上了,先逃命要緊!
可他腿肚子嚇得直轉筋,在這種實力的存在面前,逃,有這個可能嘛?
就在他駭的魂飛魄散,逃都不逃的時候,鎖靈陣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的鈴鐺前一刻還在瘋狂抖動,後一刻突然鴉雀無聲的停了下來。
好像剛纔那一瞬間的簇動,不過只場幻覺。
沉寂了幾秒,一顆銀鈴突然簇動了幾下,又安靜了。
毛裕興忽覺從頭到腳一片冰冷,全身上下都被冷汗塌透。
陣內靈光一閃,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出現在陣中。
看她的樣子,已打回了原形,背後緊緊貼着自家的黑紋符紙。
毛裕興一屁股癱軟在地板上,捂着胸口喘了半天,哆哆嗦嗦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煙,抽出一顆猛吸幾口,這才從剛纔的慌亂中恢復了兩分。
難道說,鎖靈陣感應出了問題,畢竟這件法器已經傳承了幾百年,難道真的失靈了?
毛裕興思忖之際,鎖靈陣已悄然無聲的發生了變化。
紅繩自行改變的形狀,銀鈴也隨之上下左右移動,最後聚攏成一個蛛網的形狀,將女鬼籠罩其中。
“情障鬼?難怪怨氣這麼重?”毛裕興若有所思的看了裡屋一眼,想不到,曾明明居然能對付這種鬼魂。
雖說這隻情障鬼死亡的年頭還短,可這種鬼的怨氣是所有冤死鬼最深的一種。
死亡者均爲少女,被深愛的人親手扼殺,死之前傷心絕望到了極點,死後魂魄不得安寧,永生陷入清障瘋魔之中,不可解脫。
可眼前的這個情障鬼,身上的怨氣已經散了,這怎麼回事?
難道是曾明明解了她的怨恨?
這怎麼可能呢?
他正琢磨着,陣中的女鬼已經顫抖成擡起頭來。
毛裕興嚇了一跳,這個少女的樣子實在太恐怖了。
雙目被剜,鼻樑削平,嘴脣外翻,裡面的舌頭也被剪成了一條條爛肉,順着腐爛的下脣,不停往外淌黑血。
“賤男人,都是我有眼無珠,有眼無珠!”她伸出手不停挖着自己只剩下兩個血窟窿的眼,摳一下,便淌下一股紅褐色的血來,看的人觸目驚心。
“惡靈,無藥可救,受死吧。”見這女鬼現了原形還惡性難除,對自己都能下這麼狠的手,毛裕興雙眸浮起一層厲色,這樣的鬼,顯然已經沒得救了,即便送她去輪迴也會投身修羅道,不知以後會造成多少殺孽,不如將其滅殺了乾淨。
“我不甘心,我要復仇,殺光所有臭男人,殺光他們……”女鬼猛地擡起頭來,齜牙咧嘴的朝毛裕興嘶吼。
紅繩猛然收緊,將她鎖住。
毛裕興豎起食指,默默叨唸了幾句,紅繩一顫,銀鈴連顫,冒出縷縷白煙。
這煙霧沾染到女鬼身上,竟化成了純白色火苗。
女鬼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拼命在地上滾動,模樣十分悽慘。
“饒命,饒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女鬼眼眶中不停淌下血來,伸出滿是鮮血的手,在半空抓繞。
“現在知道求饒了?晚了!就算你是被冤死的,那也是你的命數,可你害了好幾條命,你造的孽,必須自己承擔!”
毛裕興站起身,對着鎖靈陣中的女鬼厲聲大喝。
女鬼顫抖了下,雙眼無神的注視着天空,嘴角牽動了下,又淌下兩行血淚。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低下頭,不再求饒。
白煙繼續從鈴鐺中飄出來,火苗越來越大,越來越旺,漸漸將她圍住。
她身體縮成一團,不停顫抖,口中喃喃自語,“妹妹,妹妹,姐姐很快就來陪你了,我來陪你……”她一邊哭,一邊抽搐,看起來既可怖又可憐。
毛裕興一怔,這女鬼流露的神情太哀婉了,弄的他都有些下不去手。
狠了狠心,待要將滅魂火再次催動,讓她早早湮滅少受些痛苦,身後的房門突然被推開。
“毛警官,住手啊,饒她一命!”
話音剛落,曾明明扶着一臉蒼白的周建東走了出來。
兩人均一臉鐵青,渾身上下都在抖顫,尤其是周建東,幾乎站不住了,半個身子都靠在曾明明身上。
而她,比周建東也好不到哪去,臉慘白的和女鬼有得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