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洞房,溫柔花燭夜
銀玉湖湖心那隻屬於百里雲鷲的院子,想來這整個府邸中沒多少人敢近敢入,就算進了院子,也不一定能通過那會自行啓動的枯樹林去到中心的閣樓,而那閣樓的一層,想來更是沒有幾人能踏足,以致連暗月這麼嬉皮笑臉的人都沒有將白琉璃攙進去,而只是送她到了門外而已,推開了門讓頂着蓋頭不大看得見路的她自己進了屋中,可見這屋子是有多麼的不能讓人靠近。
白琉璃倒是無甚意見,依着這古禮,就算暗月扶了她進屋也會轉刻即走,不會在屋中久留,那便與她一個人無甚差別。
“準王妃,這兒我就不進去了,你自己進去可慢着點啊。”暗月推開門時不忘百里雲鷲交代她的話,“這兒準王妃來過的,不過爲了今天,爺自個兒把裡邊全部重新整了個遍,不會有磕絆,王妃只稍加摸索便能走到牀邊了。”
“哦,還有,我就在這院中候着,準王妃要是有吩咐,只管叫我就行。”暗月在門檻外扶了白琉璃跨過了門檻,看着她腳步平穩竟未有一絲磕絆地往屋裡走,伸手將門輕輕掩上,“桌上備有糕點,準王妃若是餓了可以吃着墊墊肚子。”
“嗯,多謝暗月姑娘了。”白琉璃背對着門檻外的暗月禮貌道,暗月合上了屋門。
白琉璃在屋子正中央停下了腳步,隔着面前的黑紗凝視了四周隱隱透着的光線片刻,擡手捏住了面前的黑紗一角,將它往上掀開,掀到眉毛處,倒是沒有將那黑紗蓋頭完全從頭上拿下。
在看到屋中的擺設時,白琉璃微微怔了怔,倒真如暗月所說,這間屋子的確是完全變了樣,完全不用擔心磕絆,更不用擔心會被射成靶子。
不再是那連在一起像迷宮一般的鐵犁木屏風,頂頭佈滿利箭小孔的天面扯掛滿紅綾編花,傢什花架,雖然簡單,卻已經像個正常的屋子了,便是連那原本用於與屏風迷宮隔開的雕花木牆竟也撤了去,換了一張百鳥朝鳳的屏風,使得整間屋子與後邊的內室連了通去,一張精雕細刻的雕花架子牀置於屏風後,那本是如鏤空盒子般的內室此刻三面垂掛着曳地的黑綢帳,帳上是大紅絲線繡的盛放牡丹,逆着外邊的光照美麗得有些詭異。
暗月說,這是百里雲鷲自個兒把這屋子換了模樣,只是爲了今天。
她記得,百里雲鷲說過,他是因爲怕死,纔將這個屋子不滿機關,做得像個鐵盒子一般,那他這是爲了她,將能讓他安心的鐵盒子一點點拆卸了去。
白琉璃覺得自己的心又有些些縷縷的生疼,走到架子牀邊坐下後,將半掀開的蓋頭放了下來。
她曾經是從不相信神鬼的,只是遇到了百里雲鷲後,她的心便開始有些微的顧忌,今天是喜慶的日子,她讓自己儘量一切都隨着古禮來,以致她本是想將頭上的蓋頭完全掀開都沒有這麼做,想着在他們這些古人眼裡總是不吉利的,便罷了。
倒不是擔心給她自己招晦氣,只是如今她不再只是自己一人,不可能再像從前那般無所顧忌。
白琉璃本是端端正正地坐在牀沿,心裡想着些斷斷續續的問題,不知是她近日來太累以及昨夜沒有歇息的緣故,還是就這麼獨自坐着實在太過乏味的緣故,坐着坐着,她竟靠在牀杆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鼻尖似有淡淡的馨香繚繞,是百里雲鷲身上的味道,莫名地讓人心安,讓白琉璃竟沒了尋日裡的警惕,這一睡,便是睡到了入夜。
許是真真太累了的緣故,她睡着之後身子不由自主地滑到了厚厚軟軟的被褥上,枕着滿牀的棗生桂子竟也睡得安穩。
天色暗下來之時,暗月進來一趟,將擺了滿屋子的紅燭點上,整間屋子瞬間紅亮如白晝,暗月想着她方纔敲門未見白琉璃應聲,或許他們的這位準王妃睡着了也不一定,不由拐到百鳥朝鳳的屏風後看上一眼,倒真讓她猜對了,他們的準王妃睡着了。
暗月本是想上前將白琉璃叫醒,但是想想他們這位準王妃必是累壞了,否則怎會連她進屋都沒有察覺,想着爺定是還要和那羣瘋漢喝上挺久,些許個時辰內不會過來,便又悄聲無息地退了出去,那便讓準王妃再睡睡吧。
暗月退出屋子的半個時辰後,白琉璃悠悠轉醒,一睜眼便看到滿屋子紅亮的燭光,不由猛地從牀沿上站起,因爲起來得太過突然,使得她腦子有些微生疼,令她不由擡手按按自己的太陽穴,一邊慢慢走向垂着長長帳幔的窗邊,輕撩開帳幔。
沒有明亮的日光,只有碎了些許月光的黑暗湖面折射出的細細光線,已經天黑了,她竟然無所顧忌地睡到了天黑?
白琉璃將自己的太陽穴揉得更厲害了,厲害得她並未覺得輕鬆反倒覺得腦子更加疼了,她的警惕之心呢?
這樣,不行,萬萬不行。
“暗月姑娘?”白琉璃倚在窗邊,稍稍提了音量向門外喚了一聲,她雖沒有走到門邊沒有拉開門,即便她沒有見過暗月的身手,但她知,能留在百里雲鷲手下的人,若是在門外,必然能聽到她的聲音。
“準王妃,你叫我?”很快,屋外便響起了暗月的聲音,只是她並未推開房門,只是安靜地候在門外。
白琉璃移步到桌邊,爲自己倒了杯茶水,坐在了烏木圓凳上,捧着那杯冰涼的茶水,另隻手依舊輕輕揉着太陽穴,隔着緊閉的房門向屋外的暗月淡淡道:“可是暗月姑娘進來點的蠟燭?”
“是的,瞧着準王妃睡得正好,便沒有擾了準王妃。”暗月頓了頓,才又道,“準王妃這會兒醒了正好,爺或許過不了多久便會過來了。”
“嗯。”白琉璃不再說話,只將茶杯移到嘴邊,一口氣喝下了一整杯的冰涼茶汁。
冰涼的茶汁入腹,白琉璃只覺自己仍有些朦朧的神思完全清醒了,黑紗蓋頭下的瀲灩眸子,卻是有些冷冷沉沉。
白日,她只是覺得有些乏,本只是想靠着牀杆小憩片刻,卻不想縈繞在鼻尖那屬於百里雲鷲的味道竟是讓她覺得睏倦不已,竟是漸漸地睡了過去。
百里雲鷲……
白琉璃將茶杯放下,又是揉了揉眉心,這才起身往架子牀走去,重新在牀沿坐下之前不忘理理自己衣裳上的褶皺與被褥上被她壓了一個下午的褶皺,這也才注意到撒了滿牀的棗生桂子,有些還在她之前壓過的地方,讓她都不禁爲她枕了一下午的疙瘩仍能睡着而想笑。
白琉璃捏起一個蓮子,坐在牀沿把玩着,子?
這麼想着,白琉璃被自己這突然浮上腦海的想法驚得手一抖,那顆蓮子便自她手中掉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打了個圈兒,停在了她鞋尖前的地面上。
白琉璃垂眸,透過蓋頭下方看着自己鞋尖前的蓮子,看着看着,她的臉竟慢慢慢慢變紅,半晌,她才彎下腰去將腳尖前那顆蓮子撿起。
只是,正當她的指尖碰到那顆飽滿的蓮子時,只聽門軸轉動的聲音響起,緊閉了大半日的房門,由外往裡推開了。
白琉璃的心在那一瞬間突地一頂,繼而竟是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一時間就維持着指尖碰着蓮子的動作,沒有直起腰,直到聽到房門闔起的聲音響起,她纔像如被蟄了一般猛地直起腰,端端正正地坐在牀沿上,眼瞼卻是低垂着,盯着腳尖前的那顆潤白飽滿的蓮子,在聽到那略顯沉重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時,心跳如小鹿亂撞。
她明明,早就過了少女懷春的年紀,應當不會這般緊張纔是,可現下這反應算是什麼?
許是真的將對方放在心上的緣故,以致腳步聲愈近,白琉璃的心跳就愈快,以致她交疊放在腿上的雙手也慢慢握緊。
嗯……這百里雲鷲要做的第一件事,應該是用秤桿將她的蓋頭挑起,不知她的臉還有沒有因方纔那突然跳出的想法而生紅,若是讓他見着……
只是,還不待白琉璃想出讓百里雲鷲見着她生紅的雙頰會做何想,只覺一股濃濃的酒氣撲鼻,與此同時一個重量重重地壓到了她身上,動作之突然讓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那沉重的重量壓躺到了牀上,枕着滿被子的棗生桂子,咯着她的背有些不自在的疼。
這……流程不對吧?
雖沒有成過婚嫁過人,甚至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可她白琉璃不蠢,此刻壓在她身上這呆子竟然跳過了掀蓋頭那一層,這麼想着,白琉璃本是怦怦跳的心突然冒起了一團火,怒得她有些咬牙切齒。
王八蛋,老孃辛辛苦苦頂了一整天的蓋頭沒有扯下來過,爲的就是循了這古禮沒給他找晦氣,這酒氣熏天的王八蛋倒好,倒是把這一層給省了。
白琉璃咬牙切齒地想着,擡手就要自行掀開此刻正貼在她臉上的黑紗蓋頭,然她的手才抓到蓋頭的邊角,便被百里雲鷲粗糙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手,只聽他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她耳畔有些悶悶地響起,帶着溫柔,又似帶着些許睏倦疲憊,“琉璃不可亂扯,這蓋頭是要我來掀的纔是。”
貼在白琉璃面上的黑紗蓋頭讓她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只能隱約地看到燭光的圈圈光暈,百里雲鷲此刻壓在她身上,隔着黑紗蓋頭側頭將脣湊在她耳邊,因着酒精而燥熱的鼻息一下一下地撲打在她的耳廓頸窩,癢得有些難耐。
而他的手,一向冰涼,此刻卻是異常火熱,才抓着她的手一會兒,便讓她覺得滾燙得想要冒汗。
因爲看不見,白琉璃覺得那噴在她耳廓頸窩的滾燙鼻息就像根羽毛,撓得她的耳根滾燙得厲害,忍着想要將百里雲鷲一腳踹開的衝動,也忍下了想要諷刺他的話,白琉璃扭了扭自己被百里雲鷲抓在手裡的手,想要抽出,奈何百里雲鷲抓得太緊,白琉璃皺了皺眉道:“呆子,牀上的東西硌得我背疼,你再不起來我就要喘不過氣了,你想將我壓死麼?”
“不。”百里雲鷲回答得倒是快,連忙鬆開了白琉璃的手抱着她坐起身,腦袋卻是搭在她的肩上將臉稍稍埋進她的頸窩,彎着眉眼有些滿足地笑道,“琉璃好香。”
“……”白琉璃的耳根更滾燙了,真是個呆子,“是你自己一身酒氣!”
這該是喝了多少罈子的酒,酒氣這麼濃,不過好在沒有打嗝,若是打嗝只怕酒氣更重,而且,這酒氣在他身上,似乎並不難聞,並未讓她覺得噁心,這酒氣之中,還隱隱透着那令她覺得心安的馨香之氣。
這便是喜歡吧,只有對着自己喜歡的人才會不覺他惡臭難聞。
“琉璃不喜歡?那我便去洗個澡。”百里雲鷲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低沉,許是因爲酒精的緣故,不再像平日裡平平淡淡的口吻,聽得出他大半是醉了,不過還保持着些清醒,不算全醉。
百里雲鷲說走便要走,只是他才站直身便被白琉璃抓住從她肩上移開的手,“這麼晚了瞎折騰什麼,我不過說說而已。”
白琉璃此刻的語氣雖然不友好,但是卻有着一股說不出的溫柔,令百里雲鷲有些怔怔,繼而怔怔地擡起手,隔着黑紗蓋頭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摩挲着。
就算隔着蓋頭,白琉璃仍舊能清楚地感受得到百里雲鷲掌心的滾燙,那動作裡的小心輕柔讓白琉璃有些無奈地笑了,“呆子,你就打算一直隔着這蓋頭摸我的臉?”
百里雲鷲本是輕撫着白琉璃臉頰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收回了手,有些訥訥卻急切道:“琉璃稍待,我這就去拿秤桿!”
“……”哎,那麼聰明個人怎麼就能有這麼呆的一面?
只不過一小會兒,百里雲鷲便拿着一根綁着紅綢帶的秤桿回到了白琉璃面前,卻是半晌不動,而後彷彿用了很大的勇氣般,才慢慢擡起手中的秤桿,將前端慢慢地湊到白琉璃面前,將前端貼上那黑紗蓋頭的底端,慢慢往上挑起。
這明明簡單又簡短的過程,百里雲鷲似乎做了很久,然白琉璃卻是很耐心,並未催他,只靜靜地坐着,看着面前的他從腳到頭慢慢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在蓋頭半掀開時,她明顯瞧見了百里雲鷲那白淨脖子上的喉結猛地抽了一下。
呆子,她又不是虎狼豺豹。
當蓋頭完全掀開的那一刻,百里雲鷲呆住了,確確實實呆住了,因爲他手中的秤桿掉地上了。
白琉璃坐在牀沿上,微擡着頭看着面前呆掉的百里雲鷲,笑得眉眼彎彎,“日後請多指教了,相公。”
看着白琉璃那彎彎的眉眼和粉嫩雙頰,百里雲鷲的喉結又一次猛地抽了一下。
眉彎如柳葉,眸如盈水波,鼻尖挺翹,小嘴瑩潤,肌膚柔嫩,下巴小巧,耳上墜着的耳璫一晃一晃,迷人非常,像極她髮髻上插着的夔鳳,展翅飛上九天時光華傾綻,令人移不開眼,險些讓他沒聽着她與他說了什麼,然他卻沒有答話,只是看着她發呆,還是發呆。
“發什麼呆發那麼久,真是呆死了!”這男人,應該真沒碰過女人,或許連女人都少見,白琉璃見百里雲鷲還呆着,拉住他的手緩緩站起了身,擡起另隻手,覆上他臉上的桃花面具,將它取了下來。
如方纔百里雲鷲見到她一般,白琉璃見到百里雲鷲面具下的面容時也微微怔了怔,只是不過剎那而已,沒有像百里雲鷲那樣呆住。
面具下百里雲鷲的臉,微紅,髮絲有些散亂,因着體內酒精的緣故,他的額上布着一層細細的汗珠,色澤不一的瞳眸此刻沒有冷淡,只有深沉,沉沉得讓人有些看不透他心中所想,薄薄的脣輕輕抿着,卻是紅豔異常,鼻息更是有些急促滾燙得厲害。
白琉璃心下輕嘆一聲,抽出懷中的帕子,替百里雲鷲輕輕擦拭掉他額上的細汗,只是當她的手移到他左眼上方時,卻被百里雲鷲抓住了手腕讓她的動作不能繼續,只見他垂了垂眼瞼,有些不安道:“琉璃不要碰。”
今夜是重要的日子,他不想……不想讓她看到她們。
白琉璃的手輕輕抖了抖,凝視着百里雲鷲墨綠色的左眸,心生疼,終是收回了手。
只是白琉璃的手還未完全垂下,百里雲鷲便將她一把摟進了懷裡,摟得緊緊的,摟得白琉璃覺得身子都有些疼,好像怕她會跑掉一般。
這個緊張卻厚實溫暖的懷抱讓白琉璃輕笑出了聲,“呆子,摟這麼緊做什麼,怕我跑掉不成?”
誰知百里雲鷲竟是老實地點了點頭,不忘“嗯”了一聲。
白琉璃笑意更甚,“我都嫁給你了,還能跑去哪兒?”
白琉璃不高,身形又嬌小,頭頂纔到百里雲鷲的肩,致使她與百里雲鷲說話都是微微昂着頭,此刻百里雲鷲微垂着頭看着她,看她彷彿會笑會說話的眉眼,看她含着笑張張合合的小嘴,忽然只覺身體一陣燥熱,想也沒想便對着那瑩潤的小嘴吻了下去!
……
只是百里雲鷲的腦子似乎天生就在感情這一方面少根筋,這一被白琉璃推開,眸子裡的哀傷似乎便在悲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白琉璃,“我弄疼琉璃了?還是……”
“琉璃後悔嫁給我了?”這話一問出口,百里雲鷲自己的手抖了抖,竟是沒有勇氣再看白琉璃。
百里雲鷲這話讓白琉璃心中莫名地升起一團火氣,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猛地一把揪住了百里雲鷲的衣襟,在他錯愕的眼神中踮起腳尖,湊到了他的脣前,然後,在他的脣角用力咬了一下。
百里雲鷲怔愣,不明所以,竟像不知疼痛一般,只一臉訥訥地看着白琉璃,只聽白琉璃凶煞煞道:“呆子,以後若是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我咬掉你舌頭!?”
“琉璃要咬我舌頭?”喝多了酒的呆子沒有抓住重點。
“……”白琉璃又憤憤地在百里雲鷲嘴上用力咬了一口,怎麼就嫁了個感情線上缺根筋的呆子!
白琉璃這第二口咬完百里雲鷲轉身就要往擺着白玉酒壺的圓桌走,只是她不知,她這看似用力其實根本沒捨得用力的兩咬將百里雲鷲體內的燥熱給完全咬了起來,還不待她轉身,百里雲鷲便重新將她緊緊摟在了懷裡,將脣貼到她的耳畔,氣息不穩的吐着滾熱的氣,“琉璃……”
……
只是他這情緒一激動之下竟是未記得白琉璃耳上還掛着耳璫,那穿耳而過的銀針便這麼劃傷了舌尖,令他眉心一皺,不得不放開白琉璃小巧可愛的耳垂。
耳垂傳來的感覺令白琉璃也是眉心一皺,當下即刻在百里雲鷲懷裡站直,擡頭以涼颼颼的眼神盯着他,語氣十分不友善,“說你呆子你還真是又呆又傻啊?舌頭伸出來我看。”
剛纔他突然放開她的耳垂,八成是被銀絲劃傷了舌頭。
百里雲鷲依舊將白琉璃摟在懷裡,低垂着眼瞼看她,看她陡然變得冰涼的眼神,非但沒有伸出舌頭,反是輕輕抿了抿嘴。
白琉璃的眼神更冷了,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多麼的明顯。
然,在白琉璃再次張口前,百里雲鷲竟是乖乖地慢慢,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舌頭,一道半寸多長的血紅細細地自舌尖開始豎貼在他的舌頭上,此刻正有血朝四周蔓延,白琉璃見狀,將眉心擰得更緊了一分,本想掙開百里雲鷲的懷抱去找些藥給他止血,才動了動身子纔想着這兒不是她的地兒,且她身上也沒有帶着止血散。
可是,看着那正在流血的細小口子,白琉璃的心有絲絲的憐惜,令她想也未想的,稍稍踮起腳尖,在百里雲鷲將舌頭收回去之前含住了他的舌頭。
……
白琉璃沒有回答,只是下意識地低了低頭,這無疑是無聲地迴應了百里雲鷲,令百里雲鷲一向沒有過多情感表現的臉頓時表現出喜上眉梢的神色,壓着白琉璃就往她身後寬大的架子牀上倒,在倒下之前不忘抓住被褥一角用力一抖,那本是灑在被褥上的棗生桂子頓時散了開去,啪嗒啪嗒地一顆顆掉到地上。
白琉璃只覺心頭一暖,她方纔說的話他是聽進耳裡,他沒有讓那些小東西再硌着她的背。
只是倒在牀上後,百里雲鷲便停了動作,只是靜靜地壓在白琉璃身上,依舊將腦袋埋在她的頸窩,有些貪婪地聞着她發間與身體發出的淡淡藥草香,少頃,他才半撐起身,將白琉璃髮髻上耳垂上以及身上的髮飾首飾一類東西小心輕柔地一一取下,而後才站起身,將自己頭上的墨玉冠取下,走到特意命人做的妝臺前將東西放下,這才走回牀邊,先彎腰脫下白琉璃腳上的繡鞋,再坐在牀沿脫下自己腳上的長靴,最後纔將牀簾放下。
白琉璃本是要在百里雲鷲自她身上半撐起身時便坐起身,然當她看到百里雲鷲動作生疏緩慢卻溫柔小心地爲她取下頭上的金步搖時,她卻決定只是安靜地躺着,雖是躺着,但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的一舉一動,便是連幫她脫下繡鞋的動作都是異常輕柔的。
從沒有誰彎腰爲她做過事情,哪怕是幫她脫鞋子這樣的小事,男人的身體她知道,精蟲上腦時什麼都顧不了管不了,而他,明明就是已經難耐至極了,卻還是先慢慢地幫她取下首飾脫下繡鞋,他是擔心她頭上的髮飾讓她睡着不舒服,他這是發自內心地將滿心的溫柔給了她。
白琉璃覺得眼眶有些澀,鼻尖亦是酸澀得緊,竟是有種感動得想哭的衝動,使得她擡起手臂壓到了雙眼上,藉以壓住這種奇怪的感覺。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了,久到她的記憶裡她根本沒有流淚這種事情,久到她以爲她是沒有眼淚的人。
然,白琉璃的反應讓百里雲鷲的心莫名一緊,有些不安,以爲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將她腿移到牀上,也將她的頭移到枕頭上後讓她在牀上躺好之後,撐着身子俯在她身上有些心疼地問:“琉璃,怎麼了?可是哪兒不舒服?”
若是不舒服,他就算不能忍也要忍着。
誰知他的話音才落,一雙纖細的手臂已經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動作突然得他撐在白琉璃身體兩側的手一時沒穩住,再次壓了她身上。
這一次,換白琉璃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聲音雖有些顫抖,卻聽得出滿滿歡欣,“呆子,我這是高興,不是哪兒不舒服,懂不懂?呆死了你。”
“高興?”白琉璃的摟抱很緊,緊得她自己都要有些呼不過氣,然百里雲鷲卻不見呼吸有任何困難,只是有些傻氣地重複着白琉璃的話,而後眸中的顧慮一掃而光,“那便是說琉璃喜歡我這麼待你,對也不對?”
“……”這種問題怎麼回答?
“琉璃羞赧不好回答也不打緊,我知道琉璃心中的答案。”所謂的呆子自說自話。
“……”這會兒不呆了?
……
真正的“劍拔弩張”時。
------題外話------
這是30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