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聽你的
因爲暗月的一句話,暗夜這一頓飯吃得都有些小心翼翼,暗月則時不時咬着筷子觀察暗夜的神色,再觀察觀察百里雲鷲的神色,一頓飯也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百里雲鷲不說話,面上卻也沒有表現出什麼息怒,白琉璃心底頗爲無奈,好好一頓飯便讓百里雲鷲這一張黑臉給毀了。
飯罷,白琉璃讓暗月幫她收拾桌子碗筷,留着百里雲鷲與暗夜坐在堂屋裡,她則與暗月端着水到廚房裡刷碗,省得暗月再蹦出什麼話打斷了暗夜想說的話,暗月倒是又歡歡喜喜起來,絲毫不爲自己方纔說的話毀了氣氛而慚愧,只是把白琉璃按在邊上坐着她便捋起了衣袖獨自刷起了碗來,白琉璃知道她熱心,便也不和她爭,只在邊上坐着。
已值隆冬時節,天氣寒涼,堂屋裡,百里雲鷲夾起木炭要往炭盆裡添,暗夜見狀,連忙從他手中拿過火筷,飛快地往炭盆裡添了炭火,黑烏烏的木炭嗶嗶啵啵飛出些火星,便沉沉靜靜地燃燒了起來。
百里雲鷲提過暗夜方纔掂來的兩壇酒,遞了一罈給暗夜,暗夜一怔,百里雲鷲已與他碰了碰酒罈,就着罈子昂頭便喝了起來,暗夜頓時爽朗一笑,也昂起頭大口喝了起來。
迅速又幹淨地將碗刷淨的暗月趴在廚房的窗臺上往堂屋看,邊看邊感慨般地笑道:“準夫人,這還是我跟在爺身邊這麼多年第二次見爺這麼喝酒,第一次是爺與準夫人大婚那日。”
“是麼?”白琉璃站在門邊,亦是看着堂屋的方向,看着那個戴着半邊面具卻仍能喝得自在的百里雲鷲,嘴角掛着淡淡的笑意,“暗月可知他們在說什麼?”
“說什麼?”暗月輕輕嗯了一聲,而後轉過頭來看着白琉璃,面上笑容不變,“還能說什麼呢,夜夜肯定是在與爺說這兩年溯城的事情,沼少爺的事情,半月姐的事情唄,哦不,如今不能再稱他爲沼少爺了。”
暗月的面上沒有恍惚沒有悲傷,從她嘴裡說出來的話好像是一件已經很久遠很久遠的事情一般,與她沒有多大關係,只是她們都知,面上笑着的人,心底不一定也在笑,不一定是開心的。
白琉璃沒有迎上暗月的目光,目光依舊落在堂屋裡的百里雲鷲身上,兩年已經過去了,這兩年裡,他們從沒有打聽過關於溯城的任何消息,便是路上聽到也會裝作不在意,他們之間更是從未提及有關溯城有關曾經的事情,因爲既然要遠離,又何必要去在意要去過問,一切,只當在兩年前那個寒冷的雪夜圈上了終點,與他們的未來再無關係。
可是,她能做到,卻不知他能否真正做到,畢竟他生於澤國養於澤國,就算澤國不愛他,他依然愛着這個國家。
白琉璃眼神有些落寞,她不知,她究竟是救了他,還是束縛了他。
心中有所思,便是連暗月在旁說話都有些聽不到,直到暗月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白琉璃纔回過神,這才微微笑道:“若是覺得這兒冷,便到前邊診堂坐坐如何?”
“好啊好啊!到夫人的鋪子坐坐!”暗月樂呵呵地往前邊診堂跑,跑的時候不忘回頭看一眼堂屋裡正在交談的兩人。
到了前邊診堂,才堪堪坐下,暗月像被針紮了一般突然又跳了起來,而後從懷中急急忙忙掏出一隻紫色錦囊雙手遞給白琉璃,撓了撓鬢角有些不好意思道:“險些忘了這個東西,準夫人,這是白老太爺交到我手上的,讓我一定要把它交到夫人手上。”
白琉璃接過錦囊,打開,在看到裡邊的東西時手有些僵。
那是一把精緻到漂亮得小匕首,卻也無比鋒利,是父親白致送給她她也一直攜帶在身上的小匕首,兩年前,在她決定拋卻曾經與百里雲鷲做一對尋常的夫妻前去見過越老頭一面,當時她沒有與越老頭多說什麼,只是將這把小匕首掛到他的脖子上,抱着他有些哽咽地說,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回來看他。
當時她本以爲越老頭會亂喊亂叫大發脾氣,可是當時的他卻異常安靜,像是知道她會離開一般,竟是用粗糙的大掌摩挲她的臉道,去吧,老夫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那一刻,越老頭衝她笑,笑得異常慈愛,她再次嚐到了眼眶溼潤的味道,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抱着越老頭說,越老頭,跟我們一起走吧,越老頭卻是一巴掌把她揮開了,吹鬍子瞪眼地看着她,罵道,滾蛋臭小子,別理老夫,你好好地就行,老夫不用你照顧!
她不肯走,越老頭卻樂呵呵地將她用力推走,還樂呵呵道,記得叫你媳婦兒生個大胖小子啊!不努力的話,老夫打斷你的腿!
如今,這小匕首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那麼——
“越老頭是不是出事了!?”白琉璃手一抖,激動之下竟是用力抓住了暗月的肩膀,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哎呀準夫人,你彆着急啊!白老太爺好得很呢!”暗月肩膀被白琉璃抓得疼,卻也沒有推開她,只是笑吟吟道,“白老太爺還是和從前一樣活蹦亂跳,正由你那小丫頭沙木照顧着呢,好得很好得很。”
“那這小匕首……”白琉璃舒了一口氣,緊握着小匕首的手稍稍鬆了鬆。
“這是白老太爺讓我帶來給小公子的,老太爺說了可不是給夫人的。”暗月這才揮開白琉璃的手,抓着她的手腕湊近她笑得有些八卦道,“所以我才問啊,爺和夫人爲啥還沒有生個娃娃?”
白琉璃卻是避開暗月的問題,用拇指摩挲着小匕首的鞘套,問道:“越老頭如何知道你們要離開?”
“嘿,這個自然是我們離開之前去見了老太爺的,我對老太爺說,我們也要走了,以後也不回溯城了,老太爺二話不說便把脖子上掛着的這個東西扯下來交給我了,還緊緊抓着我的手說一定要送到小公子手裡,可是現在我沒見着小公子,就把它給夫人了,不然放我身上我總是怕我會弄丟。”暗月歪了歪腦袋,“不過我倒沒有和老太爺說我們要來找爺,倒不知老太爺如何猜得到的。”
“那你與暗夜呢?何時成的婚?又如何找得到我們的?”小公子三個字讓白琉璃心頭微顫,不想繼續這樣的話題,知道越老頭依舊安好硬朗,便將話題轉到了暗月與暗夜身上。
暗月一聽到和暗夜成婚的事情,那似乎沒臉沒皮的小臉竟是突地紅了,可愛得緊,惹得白琉璃便是揪着這個問題不放了,學着她習慣的動作也用手肘杵了杵她,“暗月妹妹,瞧你的臉羞紅得,是不是暗夜突然知道你的好反過來求你嫁給他的?”
“才,纔不是……”暗月此時不光臉紅,竟還不敢擡頭看白琉璃,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鞋尖,聲音弱了許多,“是我趁夜夜受傷,霸王……硬上弓的……”
白琉璃見暗月久久不說話,以爲她羞於啓齒,便轉頭用細木棍撥燈芯,乍一聽到暗月的話,險些將燈芯給挑出去。
暗月連忙道:“噓!準夫人!這事你可不能與爺說,別瞧爺平日裡正兒八經的樣,嘴巴卻可會損人!夜夜到現在還沒能完全原諒我呢,要是還讓爺知道了,夜夜鐵定不理我了。”
白琉璃忍不住輕笑出聲,她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都沒有暗月這麼猛,如何能不讓她驚訝,卻還是笑着微微搖了搖頭:“怎麼會。”
瞧暗夜看暗月的眼神,已是將她放在心尖尖上了,又怎會因這樣促成他們成爲真正夫妻的事而不理暗月,不過是暗月這些年來的追夫路太漫長,漫長得她不自信罷了。
“怎麼不會,夜夜有時就是可小氣。”暗月用力哼了一聲,小臉還是因害羞而紅撲撲的,而後眼神在往下瞟的時候立刻垮了臉,擡手撫上自己的小腹時一臉惆悵地看着白琉璃,“準夫人,你是大夫,你說說爲何都快兩年了,我的肚子都不見有動靜呢?難道我要當不下蛋的老母雞?”
“……”
是夜,百里雲鷲如往常每一夜一般輕摟着白琉璃躺在牀上,白琉璃枕着他的手臂感受他的心跳,聽着他說今夜暗夜與他說的話。
穆沼登上帝位之後將溯城恢復得很好,傾聽民聲,短短兩年便爲澤國百姓創造了福澤,深受百姓愛戴。
半月不知所蹤,穆沼曾派人四處尋找不得果,至今後宮仍是無一佳麗,朝臣日日上奏均無果,朝臣至今仍在努力讓穆沼納妃立後。
聽風道是沒有保護好雲王府無顏面對百里雲鷲,決意出去歷練,書了封信讓暗夜若是見到百里雲鷲便代爲轉交。
百里雲鷲依舊受百姓怨憎,如今的暝王爺曹風多次與穆沼相商如何爲他洗刷着莫須有的罵名,當然這是秘密的事情,朝臣並不知。
還有就是暗月與暗夜是一年半前成的親,兩年以來都未曾放棄過追尋他們的下落,好不容易纔查到他們落腳在這柳城。
相識兩年多以來,百里雲鷲第一次說的話比白琉璃的多,第一次他說她聽,末了,百里雲鷲將白琉璃稍微往懷裡緊了緊,聲音輕得近乎輕輕吐氣,“琉璃,爲何不願要孩子?”
白琉璃身子一僵,貼在百里雲鷲肩背上手驀地收緊。
良久,白琉璃驀地將百里雲鷲摟得緊緊的,聲音有些顫抖道:“我怕……”
她怕有了孩子之後她不能全心全意地照顧他,他身體裡的言靈毒還沒有清除乾淨,若是有了孩子,她的心必將會被孩子分了去,那她的雲鷲,誰來全心全意地呵護心疼?
“不怕,有我在。”百里雲鷲將脣輕輕貼在白琉璃額上,語氣溫柔,“要個孩子吧,這樣我們的家才完整。”
白琉璃將臉完全埋進百里雲鷲的胸膛,聽着他平穩有力的心跳,點了點頭,“好,聽你的。”
------題外話------
叔今天開始上班,定居在河南的同學回來了明天要走,一起吃了飯,回家晚了所以碼字晚了,更新也晚了,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