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以劭眉尾動了動,沒說話。
只是看了她一眼,依舊拉起她的手把人往屋裡帶,只不過腳步相對放慢了些。
夏福心估摸着再跟他爭論大庭廣衆別亂牽手這事肯定也不會有結果,乾脆就由着他去了。反正以她現在一隻手殘廢的模樣,動手絕對討不着好,還不如乖乖聽話,看看這傢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主屋門口的那一長串傭人還是第一次見自家少爺帶陌生姑娘回來,臉上全都露出詫異的神情,不過也只是一瞬間,隨後便又低垂着頭眼觀鼻鼻觀心,模樣恭敬朝嚴以劭道,“歡迎回來,少爺。”
夏福心莫名覺得尷尬,下意識就想要擡手去摸自己的鼻子。結果手一動,才反應過來自己一隻爪子斷了掛脖子上,另外一隻沒斷的正被嚴以劭抓在手裡,夠不着,於是只能作罷。
察覺到她的動作,嚴以劭眼神閃了閃,不由自主收攏掌心不讓她逃脫。
夏福心嘴角抽搐了下,沒好氣地瞪了眼他寬闊結實的後背,亦步亦趨跟着他進了主屋客廳,然後再被一把按坐到沙發上。
“少爺。”
剛坐下沒多久,門口方向便傳來一把欣喜的女聲,隨後一個穿着職業套裝盤着髮髻的中年婦女便走了進來。
看到嚴以劭自是滿面歡喜,但是目光一轉,見到正坐在沙發上的夏福心時,臉上的笑容卻立刻淡了下去,“這位應該就是夏小姐了?”
模樣雖然在笑,話說得也客套,但仔細一看,卻不難發現她眼底帶着的嫌棄和不悅。
夏福心眼珠子轉了轉,不免覺得奇怪。
這可真是稀奇,她才第一次跟這位大嬸見面吧,怎麼就惹到她了至於這副活像她搶了她男人的表情?
該不會……
想到這裡,夏福心不由眼一眯,腦洞大開驚悚地看向站在旁邊的嚴以劭。
後者似有所感地回過頭,見她正團成團斜倚在沙發扶手上,單手支着下巴仰頭看他,雙眼亮晶晶地寫滿了八卦二字。
不由挑了挑眉,沒好氣地伸手在她頭髮頂上揉了下,低聲道,“坐好。”
坐沒坐相,待會壓到手又該疼得嗷嗷叫了。
“不要動手動腳。”夏福心不滿地拍開他的手,小動物炸毛似地朝他齜了齜牙表示抗議。
嚴以劭愣了下,眼神瞬間柔和下來,臉上的冰霜更是奇蹟似的消失得一乾二淨。
“……”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反倒是被當面強行餵了一把狗糧,嚴家老宅的新一任管家顧瀾,也就是中年女人臉上的笑不免就有些掛不住,心裡則是把夏福心從頭嫌到腳,越看越覺得礙眼。
果然是鄉下來的野丫頭,無知又無禮。沒有家世背景也就算了,長相也就勉強算得上清秀,跟杜蘭特家的小姐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也不知她到底使了什麼狐媚手段,居然會讓大少爺親自把人帶回來,甚至一路都拉着手顯然寶貝得很,看了就讓人反感。
夏福心當然沒錯過她鄙夷的眼神,手撐着下巴不由覺得好笑。
挑了挑眉,乾脆繼續窩沙發上裝傻白甜。
興致缺缺不想放嘴炮的時候就裝聾子裝啞巴,無視你的對手然後看着對方憋屈跳腳,這感覺可比跟對手對掐要痛快多了。
嚴以劭何等精明,以他的敏銳怎麼可能會看不出這位管家捧高踩低的心思,再加上一向對人和善的夏福心表現出來的那種似有若無的嘲諷,自然知道她對眼前這人是半點好感沒有。
目光冷冷地從顧瀾身上掃過,顧瀾反射性一顫,連忙收起臉上的不滿垂下頭,一副恭敬的模樣不敢再露出半點嫌棄和不耐。
旁邊看戲的夏福心見狀自是龍心大悅,對嚴以劭莫名其妙把自己帶到這裡來的不滿也稍稍減少了些。
嚴以劭感覺何其敏銳,回頭看她一眼,脣邊便掛上了抹意味深長的淡笑。
夏福心被他笑得雞皮疙瘩直冒,反射性便鼓着腮幫子瞪了回去。
嚴以劭眼裡的笑意更深了。
安撫地探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轉過頭看向顧瀾的時候臉上卻又恢復了冷冰冰的模樣,連聲音都彷彿夾雜着冰渣子,“菲力什麼時候到?”
顧瀾感覺很是難堪,但良好的管家教養還是讓她努力強撐着笑,“菲力醫生接到消息就已經出發了,不出意外的話大概明天早上十點前能趕到。”
嚴以劭聽不出情緒地嗯了聲,“房間收拾得怎麼樣了?”
“已經都安排妥當了,”顧瀾應道,看眼夏福心,神色複雜道,“……夏小姐可以隨時住進去。”
被點名的夏福心立刻直起腰,眯眼疑惑道,“住進去?什麼意思?”
顧瀾沒理會她,依舊面向嚴以劭的方向垂着頭。
嚴以劭眼底彷彿結了層冰,半晌後才揮了揮手,示意她先離開。
等客廳裡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夏福心立刻看向嚴以劭,表情嚴肅道,“都到這時候了,能麻煩總裁大人你先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嗎?”
這傢伙到底想幹嘛?!莫名其妙把她從醫院扛回來,難道只是一時興起想帶她來參觀參觀自己的豪宅順便喝杯茶聊聊天?
嚴以劭在她旁邊坐下,目光落到她打着石膏的右手上,下意識伸手探向她臉側,似乎想碰觸她的傷口,卻又在半路停下,最後只低聲問了句,“疼嗎?”
“……”夏福心嘴角抽搐了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見那雙彷彿深潭般的眸子看過來,下意識便扭過頭避開了,不敢和他對視。
嘴裡卻彷彿有自主意識般地嘟囔出聲,“……骨頭都斷了,你自己試試看疼不疼。”
嚴以劭笑了,好看的薄脣彎起,狹長黑亮的鳳眸微微眯着,一瞬間彷彿春暖花開般。
炫目得讓夏福心忍不住恍了個神。
真是要命,這傢伙要是去好萊塢混,估計就沒吳彥祖跟李佩斯什麼事了。
夏福心下意識想要擡手捂眼免得被他美色迷惑,結果一動又是一番齜牙咧嘴。
剛纔顧着裝逼注意力又被轉移還覺得沒什麼,現在一放鬆下來,才感覺到右手臂骨折處一陣陣針扎似的疼,估計是麻醉藥藥效快過了。
嚴以劭見狀微微皺了皺眉,臉上的笑迅速收了起來,隨後又伸出手,避開夏福心脖子上掛着固定胳膊用的三角巾,在她肩側和後背輕撫着,“菲力是骨科專家,有他看着,你的手會沒事的。”
身側就是他暖烘烘的胸膛,他伸手過來的時候就彷彿將她整個圈在懷裡一樣,神態親暱又自然,彷彿在美國那段時間一樣。
夏福心有些彆扭地往旁邊挪了挪,尷尬道,“那什麼……其實我都習慣了,骨折嘛,養個一兩個月就差不多了,誰看不都一樣。”
聽剛纔他和那個中年女人的對話,那個叫‘菲力’的骨科專家明顯是特意被叫過來的,雖然嚴以劭沒說明白,但夏福心潛意識裡總有種這事跟她脫不了干係的感覺。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你也知道我向來皮厚,休息一段時間就又活蹦亂跳了。”話說着,她又擡眼看他,輕咳兩聲,“而且我朋友還在醫院裡等我呢,我要是不聲不響就走了,他肯定會念得我滿頭包的……”
嚴以劭垂下頭,面無表情看着她,讓她話裡表露出來的客氣和疏離氣樂了,“所以呢?”
“所以我現在得趕回去……唔,要是不麻煩的話,不如總裁你讓鄺大哥送我一程唄?”夏福心厚着臉皮道,話說到這裡不免又順口抱怨了句,“沒辦法你家實在太大了,而且離大路還遠得要命,我就是想打個車都難,走路出去估計我能迷路到明年……反正是你把我帶過來的,現在找個人送我回去不爲過吧?”
嚴以劭壓抑怒氣似的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眼底已經恢復了平常的淡漠,目光往下看眼她打着石膏的手臂,“菲力要明天才到,等他幫你看過再說。”
言外之意就是拒絕送她回去了。
夏福心皺眉看着他,“其實真不用,醫生已經幫我上過藥了,我休息一段時間就行,用不着看什麼骨科醫生。”她還沒脆弱到那種地步。
當然,也是不想再跟這傢伙拉拉扯扯沒完沒了,她是本着能跟他拉開點距離就拉開點,免得最後真特麼淪陷了,想哭都沒地方哭去。
嚴以劭頓了下,倏地擡手輕拍了下她頭頂,看着她的眼裡又開始不遺餘力地汪起了兩潭深泉,“先住下來,明天讓菲力給你看看手臂……聽話,嗯?”
夏福心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說話的時候時候薄脣就貼在她耳側,尾音微微勾起,呼出的氣息帶着獨屬於他身上的味道,就像羽毛做成的刷子,從肌膚上輕輕摩挲過,撩得她後背跟後腦勺一片酥麻。
幾乎是下意識地,顏控+聲控的人就被深深地shark到了,節操往旁邊一扔立刻茫蘇蘇地應了聲,“好……”
話剛說完又立刻反應過來,漲紅了臉補救似地強調,“那什麼,我是說,就……就住一個晚上好了,明天我就回去,我……我認牀的!換地方睡不着!”
這藉口有些蹩腳,不過卻也是事實。
嚴以劭知道她的習性,剛到美國的時候她總是半夜失眠的事他也清楚。
但是爲了留下她,他這會兒卻完全沒有接話的打算,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挑了挑眉。
一對上他就自動認慫的夏福心見狀不由泄氣,單手抱着腦袋帶着點賭氣意味地自己坦白從寬,“好吧,好吧。瞞不過你,明天晚上我是真有事,我必須去車站接我爸媽……”
在得知奧羅拉是個危險人物的時候,她就曾要求嚴以劭同樣需要暗中保護自己的父母,現在自家爹媽要來看‘未來女婿’的事,不用說,耳目衆多的嚴大總裁肯定也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