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劍影如迷霧一樣層層環繞而來,趙五郎早已分不清這真假方位,整個人都有些暈頭轉向,忽然這無數劍影之中猛地飛出一劍,劍如游龍而來,唰地一聲就刺傷了趙五郎的大腿!
柳侍大聲喝彩道:“少主的這招柳劍幻風雲可真是越發的難以捉摸了,若非少主手下留情,這一招就能要了他的狗命!”
龜侍也讚道:“柳劍幻風雲乃是虛實迷心之劍,若是看不出這劍形的虛實變化,自然是破不了這一劍!”
柳侍哼了一聲,道:“但是放眼當今道門,又有幾個人能破得了少主的劍法?”
南宮少羽似是聽慣了他人的讚美之聲,也不以爲意,而是朝趙五郎喝道:“今日比試到此爲止,你私闖我御劍宗,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待我廢去你一手一足!”
南宮少羽再一御劍,劍芒之中又飛出兩道劍影,電光火石一般地朝趙五郎的手腳劈去,這一劍快得趙五郎根本反應不過來,他雖有混元避世傘在手,卻也來不及打開,只有眼睜睜地看着這兩劍飛了過來。
鐺地一聲!齊雲飛甩出青鋒劍擋下了一劍,另一手攬住了趙五郎,但南宮少羽的劍太快了,這另一劍還是刺中了他的右肩膀,血花撲哧一聲就噴了出來。
齊雲飛忍着痛道:“你鬥不過他的,這事與你無關,你自己趕快走!”
趙五郎道:“怎麼沒有關係,我必須救你出去才行!”
齊雲飛疑惑道:“你爲什麼要救我?”
趙五郎:“我……我是在你夢裡啊,你快醒醒啊,雲飛!你現在被人迷住了心神,被困在夢魘之境裡!”
“我夢裡?我現在怎麼可能是做夢,你這人是不是瘋了?”
齊雲飛如何能信趙五郎的這話,他道:“我不知道你來我御劍宗是什麼目的,但此事真的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自己趕快走吧。”
混元傘外,南宮少羽找不到趙五郎和齊雲飛,又準備對齊若夢下手,齊雲飛大怒,準備衝出去殊死搏鬥。
趙五郎大喝道:“你別過去,他會殺了你的!”
但齊雲飛已經衝了出去,南宮少羽冷笑一聲,再飛一劍,青色劍芒撲哧一聲沒入他的右胸口。
“雲飛!”趙五郎失聲大叫。
血液汩汩流出,這相柳毒血滲入其中,血色更加妖異。
趙五郎急忙將黃符化作一把符灰,想要替齊雲飛止血,但這九柳龜甲劍劃過的傷口都永遠不能癒合,這血自然也是止不住了。
龜侍嘆道:“中了少主這一劍,已經活不過一個時辰。”
趙五郎怒道:“南宮少羽,齊雲飛也算你同門師弟!你竟然一劍殺了他!你怎麼這麼無情無義!”
南宮少羽冷笑道:“無情無義?這話我可不同意,小道人,我這不是留了你一條命麼,替我將他擡回靈劍閣跟靈犀長老道個別,也算是盡點同門之情,我這樣還算無情無義麼?”
柳侍也笑道:“少主,這小子反正都得死,他這如花似玉的妹妹可是有點可惜了,不如給你做個賤婢吧,也算還了當日驅逐鶴侍之怨。”
南宮少羽搖搖頭道:“這話可是又說錯了,鶴侍是罪有應得,我南宮少羽如何會做公報私仇之事,今日純屬齊師弟私通符籙弟子,又不聽教誨所制,不過師妹孤單可憐,納入我飛羽宮,改做我的劍婢倒也不算虧待了她。”
齊雲飛受到相柳毒血的侵擾,整個人痛不欲生,他臉色越發的慘白,低吼道:“不可以!你不準動我妹妹!”
齊若夢眼見齊雲飛身受重傷,只怕回天乏術,登即跪下哭道:“南宮師兄若要我做你劍婢,我無話可說,但求你念在同門之情,救我哥哥一命!”
她淚眼婆娑道:“若夢只有這麼一個請求,從今往後,我一心一意服侍少主,絕不二心。”
柳侍喝止道:“要你到飛羽宮做婢女,是少主看的起你,怎麼你還敢討價還價?”
南宮少羽頗有些憐惜的意味,笑道:“既是師妹求情了,那也好,我且給他一條生路!”南宮少羽從懷中掏出一枚褐色的丹藥,丟給趙五郎,道:“這是九色玄龜甲煉製的九龜丸,可以暫時遏制住相柳之毒,但是也不過能持續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你若還想要這解藥,就來飛羽宮門口跪着求我,怎麼樣?想不想活決定權還是在你手裡。”
“師妹,走吧!”南宮少羽頭也不擡,往山上走去。
齊若夢擦了擦眼淚,朝齊雲飛拜了一拜,道:“哥哥保重,妹妹先走了,你且先回靈劍閣找長老給你養傷,一個月後,我定會幫你再求得解藥的。”而後她朝趙五郎也拜了一拜,道:“有勞符籙門的師兄將我哥哥送回靈劍閣,我哥哥身上有通關令牌,可保你過九層劍冢。”
齊若夢依依不捨又看了兩眼,終究被柳、龜二侍強行拉走。
齊雲飛整個人已經失血過多,有些昏沉不醒,趙五郎急忙將這丹丸送入齊雲飛口中。過了一陣,齊雲飛才慢慢醒來,問道:“我妹妹呢?”
趙五郎不忍心告訴他,只是搖頭道:“你放心,她沒事。”
齊雲飛掙扎地爬了起來,怒問道:“是不是被南宮少羽帶走了?”
趙五郎勸道:“你妹妹去給他當婢女,你也不必過分擔心,反倒是你的傷勢,唉……”
齊雲飛苦笑道:“你知道南宮少羽爲什麼要找我妹妹當婢女?因爲他練的功法至陰至寒,每月都需要採集處女的陰血煉化他的九柳龜甲劍,你說我妹妹會不會有事!不行,我得去救她!”
趙五郎忍不住喝止道:“齊雲飛,你現在都這樣了,還怎麼救你妹妹?你去了還不是找死!”
齊雲飛嘿嘿地乾笑起來,笑聲淒涼而有些絕望,他如何不知自己的傷勢,就算他以十成功力去對陣南宮少羽,也是沒有百分之一的勝算,這便是現實的殘酷,你若技不如人,便如敗家之犬,無處說理。
這天下,惟有強者纔有真理在手!
趙五郎忽然間對力量的渴求無以名狀地強烈,他想若是自己也能有南宮少羽一般的實力,何苦會讓自己的師父,自己的朋友歷經這麼多痛苦。他趙五郎也要成爲叱詫風雲的人物,也要成爲一個強者!
想到這,趙五郎把自己的拳頭都攥得咯咯作響。
過了良久,天色漸漸有些昏暗,夕陽如血映照整個清虛山一片紅豔。齊雲飛似是想通了一般,他氣若游絲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事到如今,還煩請把我送回靈劍閣,我想再見我師父一面,我怕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趙五郎聽到這話忍不住又紅了眼眶,因爲他知道一回到靈劍閣,齊雲飛還要面對自己師父被殺的現實,他的心中就越發的難受。
此時,趙五郎雖然知道這只是夢境,但是一切卻都是如此的真實,以至於自己的心中根本不能平復。他將齊雲飛背了起來,說道:“雲飛,我知道你現在還記不得我,但在現實裡,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我跟着師父四處流浪,也沒有多少朋友,你算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我不會再讓你做這樣的噩夢了!”
趙五郎揹着齊雲飛一步步地往山下走去。人還未到石橋處,忽然就天色驟變,清虛山下的海潮洶涌而上,趙五郎心頭大駭,這人還沒到靈劍閣,海水怎麼就漫上來了?
這夢境提前了?
旁邊巨石翻滾,老鬆搖晃,他只覺自己胸口一悶,整個人一下失去重心,而後又眼睜睜地看見這清虛山又墜入東海之中!
嘭!嘭!嘭!
四周天旋地轉,飛花濺玉,正是海水掀起千重浪,光華碎成萬般影。趙五郎生怕丟了齊雲飛,死死地抱住他,但眼前景物又是一變,他的手裡終究是一空,只剩冰冷的海水。
“齊雲飛!”趙五郎大吼道。
但這一切又恢復了原樣。
齊雲飛、齊若夢、南宮少羽、柳龜二侍,紅松樹,太湖石,紅日流雲,與第一次見到的一模一樣。
“怎麼會這樣?”趙五郎終於感受到那種絕望和崩潰,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毫無懸念,南宮少羽御劍一次又一次地擊飛了齊雲飛。清虛山一次又一次地墜落在東海之中,趙五郎也跟着次次墜入海中,飽受淹溺之苦。
簡直苦不堪言!
趙五郎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了,他想盡了一切辦法,卻也沒能更改這個夢境的結局,最終都是墜落東海,無一倖免。又一次,趙五郎冷冷地看着跪拜在靈劍閣前的齊雲飛,以及奄奄一息的靈犀長老,二人生死離別,場面尤爲動人,但趙五郎已經眼睜睜地看了不下上百遍,心裡哪裡還有觸動可言,早就煩不勝煩了,他突然叫吼道:“老子受夠了!”
趙五郎啪地收了混元傘,噗通一聲跳入院子中,他兩步上前用力地搖動齊雲飛的肩膀,大吼大叫道:“齊雲飛你他麼給我醒醒啊!你這是在做夢!你自己感覺不出來嗎!你感覺不出來嗎!我們快想辦法逃出這個夢境啊!我要瘋了!我要瘋了!我還要救我師父啊!”
“我不想一直被困在這個夢境裡!”
齊雲飛眼眶裡還是殘餘的淚花,表情已是驚訝不已:“你,你是誰?”
靈犀長老嘴巴里還都是血,一口話沒出來倒把自己噎到了,他努力地指了指趙五郎,驚懼道:“你是誰?如何能進得了我的靈劍閣?”
趙五郎已是面無表情,一字一字道:“我,趙五郎,是你們的救世主,想活命就跟着老子走!”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人員奔走的喧囂聲:“不好了,有人偷襲靈劍閣了!快去看看!”無數火把光點閃爍而來,靈犀長老急道:“雲飛,你快走!”他再一次用盡全身力氣把齊雲飛和乾坤九劍拋向大海。
但這一次,趙五郎提前上前,一把抱住齊雲飛,道:“你不準走,你走了這清虛山又要塌了!我們又要死一次!”
靈犀長老叫道:“雲飛,別聽他的,你快走!”
大地一陣抖動,大海化作漩渦又近在咫尺。
轟……
海潮澎湃,清虛山終究又一次毫無懸念地墜入東海之中,趙五郎懸浮在海中放棄了掙扎,他這把冷靜下來,凝神苦思:“破解惡魘之術最關鍵的是找到惡魘,逐月夫人說,這夢魘會在夢中化作任何一物,它會出現在織夢人的每一個場景裡,那這夢魘究竟化作了什麼?”
是一隻飛蝶,還是一把青鋒劍,是一棵松樹,還是一朵微不起眼的小花?
趙五郎試遍了幾乎所有能見的東西,都未曾見過這夢魘的影子。難道說,這惡魘化作了齊雲飛自己?!
齊雲飛就是夢魘?!
趙五郎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五郎,如果你是墨魘,你會化做什麼?”海水在耳邊激盪,冰冷得如針紮了進來,他只覺得自己越發的冷靜和清醒,眼前的謎團正在一步步解開。
趙五郎突然睜開眼睛,雙眼之中幽藍一片,口中冷冷道:“我終於知道墨魘化作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