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霞光萬丈。
金色的陽光照耀在褐紅色的太虛崖上,閃耀出紫金色的光芒,整個山崖都像是一座巨大的紫金堡壘矗立在蒼茫綠海之中。
今日的太虛崖早早的被丹鼎觀的道人重新打扮了一番,八條巨大的紅色經幡按照八卦方位,從山崖上垂落下來,分別寫着乾、離、離、震、巽、坎、艮、坤,這八條經幡之下是八個一線天入口,正是經幡如瀑天際懸,玄門似鷹峭壁立,看起來尤爲莊嚴,肅穆,神聖!
今年的道壇決比試模式較以往有了一些改變,主要是因爲徐長元的混元心被盜,原本以德爲先的潛規則已然被打破,各門各派也無人提起參賽人員的德品一事,衆人皆希望以武力高下定輸贏,所以這纔有了這一屆的新模式。誰也不知道誰會去佔據哪個入口,同樣你也不知道入了這個門後,你會遇到誰,有可能第一輪便是針尖對麥芒的對陣,這大大增加了道壇決的不可預知性,誰能問鼎更加撲朔迷離。
這八個大門將於巳時一刻打開,一個門只能進一個人,一旦有道人入門,一線天的玄鐵門就會立即落下,一直關閉到道壇決結束最終的王者決出爲止。
眼下,所有的參賽選手都被散落在各處,這些人都要搶奪八個入門的資格,但是參賽的選手有十二名,這也就意味着至少有四個人不能入門,這其中必然就要捉對廝殺,究竟如何爭奪就要看各門派怎麼安排部署了,只是這樣一來,第一輪入門資格賽必然會更加激烈!
這便是道壇決的第一個階段,叫佔山爲王!
誰佔得入口的山崖處,誰就是這個入口的主人,誰就可以等到巳時一刻大門開啓的時候正式步入太虛崖,走上道壇決的八強!
以往也有一場八強爭奪戰,連着幾屆符籙門弟子全部都湮滅在這佔山爲王的階段,竟無一人可以突破這八強資格,着實叫內場觀看的符籙門人羞愧不已。
此時不過卯時剛過,太虛崖外八個入口處都已經圍攏了不少道人,一個個劍拔弩張怒目而視,只等着帶頭人發令就開始互相拼殺。只是這其中卻極少有參賽選手的身影,顯然這些人大多數都隱藏在暗處,等待最後關頭的伺機而動。
趙五郎身着一件普通的道袍,半躺在樹枝椏上,他微閉着雙目似是毫不關注樹下的情景,但他的雙耳卻一直微微抖動着。
咚!咚!咚!咚!
太虛崖上已經有道人敲出了第四輪鼓聲。
樹下的龍甲師望了望山崖,有些興奮道:“師兄,已經四連鼓了!”
趙五郎嗯了一聲道:“還早着呢,不如多休息休息,一會打起來有我們辛苦的地方。”
這太虛崖上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敲一次鼓,每一次增加一擊鼓聲,若是敲到八連鼓,就說明比賽正式開始,衆人可以正式搶奪入口的資格了!
而過了八連鼓,每隔一段時間又會開始敲一次鼓,這鼓聲依次減少,若是減少到最後的一聲鼓聲,這太虛崖八個大門就會正式大開,搶到入門資格的道人就可以進門步入正式的道壇決了。所以,太虛崖之外基本上都是靠着鼓聲來判斷時間,決定什麼時候該進攻,什麼時候該進門了。
過了片刻,龍甲師又擡頭問道:“對了,師兄,你說我有機會入這八門之內麼?”
趙五郎不答反問道:“你覺得你自己有幾成機會?”
龍甲師有些尷尬地笑了一聲道:“實話實說,不到一成,這其他十一人的修爲都比我高不少,不過你跟默然師兄應該沒問題。”
趙五郎笑道:“你倒是越來越謙遜了,不過既然來了,何不想一想,若是真能入八門之內,又當如何?”
龍甲師想了想,道:“我無心爭王,今日來道壇決便是決心來助五郎師兄一臂之力的,若能入八門,必會盡力纏住對手,就算敗也不會讓他輕鬆過關!”
趙五郎笑道:“你有這念頭自然是很好,不過有一點,你需牢記,你只要好好展示你的防禦困敵之術就夠了,不可爲了勝負而傷了自己性命,你若答應我這點,我便能助你入八門之內。”
龍甲師自然喜不自禁道:“這事不消師兄說,我自然心中有數!師兄,你有什麼計策?”
趙五郎笑道:“你先爬上樹,我跟你說下,這計策也不算太難。”
二人聚在一處竊竊私語,而山崖上已經不斷地傳來鼓聲,五連鼓,六連鼓,七連鼓……
鼓聲越來越密集,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越來越緊張了,這大戰終於即將一觸即發了。
而此時,太虛崖之內層層疊疊的棧道上早已坐滿了各門各派的道人、江湖人士,雖然衆人依舊一副高談闊論的姿態,但許多人已經掩蓋不住自己的神情,不停地盯着這八個鐵鑄的大門,想看看究竟是誰能闖入這賽場。
神霄道人依舊是一副急躁的模樣,每過一陣就伸長脖子往下方的鐵門看去,這般看了五六次,清微道人終於出言勸道:“師弟莫要着急,這八連鼓都還沒有敲,比試自然還未開始,爲時尚早,不急不急!”
他話雖這麼說,但其實心裡也是激動難耐,他不求這些弟子能問鼎道壇決,只要能闖入四強便是極大的突破了!尤其是今年道壇決賽制更改,衆人搶門入局,各門派長老都坐在太虛崖內部也看不清外面的情況,縱然自己門下弟子修爲再高,也難免陰溝裡翻船。
反觀左側的丹鼎觀和御劍宗則是氣定神閒,居中的敖青華還未來,譚子化等九聖元老一副事不關己一般與各來賓相談甚歡,而御劍宗幾位長老更是春風滿面,似乎這勝算已盡在囊中,他秦少商多年來一直都是新一輩弟子的第一人,問鼎這道壇決只是意料之中的事罷了。
衆生百態,不一而足。
所有人都靜等這八連鼓的敲響!等待着第一輪較量的開始。
而千里之外,玄天明和齊雲飛乘坐着一艘帆船,藉着海風如利箭一般朝東方駛去,霞光蔚然的晨曦之下,有一座高聳的青山慢慢地從海平面上露了出來。
山如利劍懸於海,正是四大道場之一的清虛山。
齊雲飛矗立在船頭,眺望越來越近的清山,心中思緒越發的難平,巍巍清虛山,畢竟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這御劍宗內有太多自己的回憶,雖然他自小都被各弟子欺凌,但靈虛長老卻待他如父,一招一式教他劍術,養育他成長,這些恩情他一直記掛在心,時刻不敢忘記。
www▪тt kǎn▪C〇 只是這些美好的回憶終究是太少了!
御劍宗帶給他更多的是仇恨和憤怒,自小御劍宗的弟子都歧視他和齊若夢,太多的風言風語,太多的冷嘲熱諷,還有南宮少羽、冷少卿等人的爲難,當然這些都不算什麼,最不可原諒的是,王瓊風爲了搶奪乾坤九劍殘忍地殺害了他師父……
血海深仇,簡直不共戴天!
齊雲飛捏緊了拳頭,眼神中陡然現出無盡的殺意。
“恨麼?”玄天明突然幽幽地問道。
“恨!恨不得剷平這座山峰!”齊雲飛惡狠狠道。
“恨就好,恨能讓人特別想做一件事,恨能讓人最大程度地激發自己的潛能!我知道你恨意難消,所以帶你來御劍宗,讓你見見王瓊風。”玄天明的話語中不自覺地透露着一股快意,彷彿能讓齊雲飛生氣是一件值得他得意的事。
齊雲飛果然眼中怒火更甚,問道:“師叔的意思,就是今日我們便要跟王瓊風見一見?”
玄天明道:“不止是見一見。”
齊雲飛微微驚異道:“師叔的意思是……”
玄天明道:“我想了想,與其漫長地等待不如主動來找他。今日正是道壇決,御劍宗各大高手悉數前往丹鼎觀觀戰,這劍宗內恐怕只剩他孤身一人,可不是最好的時候。”
齊雲飛半喜半憂道:“可是,我最後一劍還未煉成……”
玄天明道:“其實最後一劍靈劍不是練成的,而是悟出來的,只有你在極度憤怒極度渴望的情況下才能悟出這招劍術,雲飛,我給不了你這種憤怒,你對我始終心存尊重之意,你我對練之時,你御劍總歸會留半分殺氣,所以你永遠也練不出這最後一劍。我想了幾日,覺得我們只有這樣冒險一試了!”
齊雲飛怔了一下,他心想什麼才能達到最憤怒最渴望的境界,難道他對王瓊風的恨還不夠麼?這至愛至狠四個字自己如何才能做到?
玄天明淡淡道:“雲飛,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齊雲飛問道:“什麼事?”
“我昨日聽說,你妹妹死了,南宮少羽爲了解封柳劍最後的四式,活生生地抽乾了你妹妹的血,她被折磨了七天七夜流盡了血死的。這件事,御劍宗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但卻沒有人阻止。”
齊雲飛瞳孔猛地放大,眼眶之中忍不住有淚珠滴滴滾落,他渾身顫抖道:“怎麼可能……師叔你不說我妹妹一直在飛羽宮中過的不錯,要我不用擔心的麼?”
玄天明毫不悲傷道:“以前少羽對若夢是還不錯,少羽雖然狡詐,但卻是真心喜歡你妹妹的,只是,前段時間少羽得到了柳劍後四式的劍譜,你知道,解封柳劍需要一名靈氣充沛的少女陰血。”
齊雲飛渾身微微都寫顫抖,又問道:“這劍譜不是一直都鎖在九層劍冢之中麼,他是如何得到的?”
玄天明道:“自然是王瓊風給他的,王瓊風當年未能問鼎道壇決,心存遺憾,自然希望他的弟子能替他完成這個心願,這想法本身也沒什麼不妥,只是這等做法就有些令人不齒了!”
齊雲飛突然恍然大悟,那日他與南宮少羽對陣,他確實用的是兩招新的劍招,而不是之前的柳劍五式,這些事情一一對應,他心中已經認定,正是王瓊風的許可,南宮少羽才能拿到這劍譜,纔敢這麼明目張膽的修煉柳劍最後四式,也正因爲這一舉動,害死了他妹妹齊若夢。
齊雲飛只覺得渾身之中猶如烈焰焚燒一般疼痛,每一寸肌肉每一縷經脈都在撕裂痛楚,那是憤怒、悔恨還有深深的自責,這世界上他的親人除了靈犀長老就只有齊若夢了,他也想去救出自己的妹妹,奈何他孤身一人根本無法挑戰整個御劍宗,到後來他爲了自己修煉乾坤九劍,更是過着四處隱秘的生活,他安危自己南宮少羽確實是喜歡齊若夢的,若夢在飛羽宮雖然不開心,但想來定是飲食無憂,他煉成神劍之後,殺了王瓊風,自會帶她一同離去,過這隱居山林的生活。
卻沒想到,自己終究是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若夢……”齊雲飛再冷傲也是泣不成聲,畢竟這是他親妹妹。
玄天明又冷冰冰地問道:“現在,你的恨意如何了?”
齊雲飛渾身一震,在他眼裡,眼前的海浪奔騰,似乎都化作了無窮無盡的血水,這已經不是碧波萬頃的東海了,而是深不見底的血海!
“殺!”齊雲飛惡狠狠道。
玄天明哈哈笑道:“好,就要你這怒意,自古血海深仇不可丈量,唯有以殺報殺,才能解心頭之恨,今日你我一同殺上御劍宗,讓他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