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珂進了慈心園,到了院中便能聞到房中飄來的濃濃的草藥的味道。
此時,大約小丫頭正在爲老太太吃藥。、
老太太見柳珂走了進來,似是鬆了一口氣一般,“珂兒回來了,快快,快到祖母身邊來,昨天可受委屈了?”
柳珂緊走幾步進了房門,給老太太請了安,說了幾句昨日的情景。
當然她是不會照實說的,只是編了幾句瞎話,便出來了。
想起矮胖矬的話,她再見老太太,心裡總覺得難以接受。
竟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自此之後,怕是她進慈心園的時候,再也不會有以前的親切與幸福感了。
以前的時候,柳珂毫無所知,所以每每與老太太王氏相對的時候,都是真情流露。
可如今,就如“疑鄰竊斧”般,視其行步、顏色、言語、動作、態度,無爲而不“竊斧”也。
若是往常,她便留下來侍疾了,今天,老太太一提出讓她去休息,她便告退了。
走出慈心園,望着外面的蕭索,不禁感到一陣寒意。
她的親人又少了一個。
回到秀竹園中,柳珂匆匆畫了一個圖案又寫了一封信,封好了之後將玉葉單獨叫到了跟前,道:“你趕緊再回良園莊一趟,不要做家裡的車,去外面僱一輛馬車,要快去快回,將這封信交給吳儀,務必務必。”
玉葉點點頭道:“是,大小姐。”
她接過信之後,低頭一看信箋上有“佟鏽家”的幾個字,不由納悶,見柳珂說的鄭重,便沒有多問。
“你出門的時候,不管是誰問,都要一口咬定是出去給我買紙筆去。”柳珂想了想又囑咐道。“包括你柳青姐姐,知道嗎?”
玉葉點點頭,穿了厚衣服出了門。
不多時,柳青便端着一大碗薑糖水走了進來。一臉堆笑道:“大小姐,奴婢命小廚房剛剛給您熬的,快趁熱喝了祛祛身上的寒氣吧。”
柳珂一笑,道:“放着吧,我一會兒便喝,昨天沒有休息好,我先眯一會兒,有事會叫你的。”
柳青將薑糖水放下,往暖爐加了些木炭,將窗口處的蓮花香爐裡換成了安神香。才掩門出去。
此時,慈心園中的老太太與李嬤嬤也正在談論柳珂的事情。
柳珂離開之後,老太太便將身邊的人都遣退了,只留下了李嬤嬤說話。
衆人離去後,李嬤嬤立在牀下。等着老太太訓話。
老太太王氏捏着眉心半日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方嘆道:“這丫頭,越來越像蘇氏了。可是她終究是我從這麼一點,一點一點養大的。”說到這裡,老太太王氏便哽住了。
“奴婢知道老太太心慈。”李嬤嬤說完便不再接話。
“可是,你也知道,琀丫頭還好說。這珂丫頭如何留的。我總要先慮着柳家的子孫啊。”老太太王氏說到這裡竟流下了眼淚。
李嬤嬤這段時間一直惴惴不安,今天本欲向老太太言明,見狀便有忍住了。
老太太自己落了一會兒淚,嘆氣道:“只是,如今這孩子大了,心也大了。若是放任下去,她從旁人的嘴裡得知了當年之事,就不可開交了,我們不但辦不了她的事,怕是臉琀丫頭的事也難辦。”
李嬤嬤趁機道:“只是。大小姐太機靈了,上次奴婢安排的好好的,不知道怎麼就她竟毫髮無傷。那兩個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不會被大小姐抓了吧?”
老太太擡眼瞪了她一眼,坐起身道:“什麼大驚小怪的,計算是被她抓了去又能怎樣?只要你沒有跟那兩個人見面,她也問不出什麼。你不會讓那些人看到你的樣子了吧?”
李嬤嬤趕緊強笑道:“老太太說哪裡話,奴婢都這一把歲數了,怎麼會做這麼冒險的事兒。奴婢將老太太給的五十封銀子原封不動的給了奴婢的孃家嫂子,讓她去見的那人,且奴婢的嫂子也不知道是讓那人對付大小姐,只當是府上一個有體面的丫頭得罪了奴婢,現在奴婢的嫂子已經回瀛州去了,大小姐要查也沒處查去。”
老太太聽了這話,才又慢慢的將身體靠在了牀壁上,緩緩的道:“這纔是辦老了事的,事成則可,不成也不致給自己惹禍,因此丟了性命便得不償失了。”
李嬤嬤聽了此話之後,更加追悔不迭。
當時她見了那五十封銀子,每個封桶裡都有十多兩,足足有五六百兩的樣子,便動了心思。
也沒有告訴別人,更沒有帶上她的孃家嫂子,自己便去街上僱了一定小轎在西城繁亂的所在轉了轉。
正好看到打劫了一隻肥雞的矮胖矬朝一個破舊的民房走去,李嬤嬤便找上了他。
給了他三十封銀子,將剩下的揣進了自己的腰包。
矮胖矬聽了之後,滿口答應,爲防萬一,便帶了經常與自己一起混的大黑痣一起等在了進城的路上。
李嬤嬤滿心以爲此事萬無一失,柳珂不過只帶了玉葉一人出門,再有就是車伕老萬,她回來之後便在老太太的跟前打了保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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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當天下午,柳珂竟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老太太王氏當時便是一驚,雖然見了柳珂之後還如以往一樣,可是第二天便病了,且一病便病到了現在。
可見柳珂在她心裡已然成了一個心病。
此時,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秦嬤嬤輕輕的推門走了進來,完全無視李嬤嬤的存在,徑直走到了老太太的牀前。
李嬤嬤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老太太並沒有因爲秦嬤嬤的忽然闖入而生氣,反而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秦嬤嬤悄悄地在老太太的耳邊道:“大少爺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和尚。”
老太太聽了此言之後對李嬤嬤道:“李勝家的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李勝是李嬤嬤的丈夫,早年跟在柳明的身邊,在十多年前便去世了。
李嬤嬤聽了之後,躬身告退。
出了老太太的房門,她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見院中沒人便站在了廊下聽房中的動靜。
只是那秦嬤嬤說話聲音極小,她只隱約的聽到了柳峰如何如何等語,其餘便聽不清楚了,她便甩手出了院門。
邊走她邊得意的暗忖道:“蘇悅你如此能耐。臨死還千打算萬打算,可是你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的親祖母要這樣對待自己的孫子孫女吧。”
一想到柳珂,李嬤嬤的心裡便又有些煩躁,若是那兩人逃了還好,若是被柳珂抓到了,那豈不是自己便泄了底。
回想今早柳珂的反映,覺得她見了自己的神情,不像是知道內情的,心裡又稍稍的放鬆了些。
最終,李嬤嬤將心一橫。她柳珂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自己是爲老太太辦事的,若是柳珂知道了是自己安排了人害她,自然能想到這是老太太的注意。便更加不敢到處亂說。
李嬤嬤想通了這一層,臉上不安的神情一掃而光,打疊起精神辦差去了。
柳峰將衍戒帶到了柳家福的書房之後,不耐煩聽他們談論什麼牛鬼蛇神的事情,便徑自出了書房,朝着柳珂的秀竹園而來。
他進得院來之後,發現整個院子靜悄悄的。一片蕭索,
院中只有通向房門口的積雪清掃了,兩邊依然是白皚皚的,窗外的兩簇琴絲竹在雪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翠綠了,竹節上掛着一斑一斑如小山般的積雪,別有一番風韻。
此時的柳珂正在思慮眼下之事。
雖然她心裡有太多的疑惑。可是卻也無法否定眼前的事實。
那個她一向敬重,自認對自己寵愛有加的祖母,纔是真的想要她性命的人。
而一向衝鋒陷陣的朱氏,便正好成了老太太利用的工具。
難怪上一世,她被齊思仁玷污之後。老太太從沒有提徹查之事,之事一味的讓她保全名節,選擇自縊或者出家。
柳珂獨自嘆息了一番,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她一定要找出這裡面的癥結所在。
不管是誰,都不能輕易的拿走她的生命。
今生,她不但要扭轉自己的命運,也要讓自己的父親、兄長、和妹妹都擺脫厄運,一生都平安喜樂。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小丫頭通報的聲音:“大小姐,大少爺來了。”
柳珂一聽是柳峰來了,原本堅固的心,一下便軟了下來。
心裡經滿腹委屈。
她忽然想到柳峰一向對老太太及老太太身邊的人都非常的厭惡,那柳峰一定知道什麼。
柳峰爲什麼不告訴她。
小丫頭聽到裡面沒有動靜,便又提高了聲調回道:“大小姐,大少爺來了。”
柳珂一回神,一面起身一面道:“讓大少爺進來吧。”
她披了披風,來至門前親自給柳峰開了門。
見柳峰只穿了一身黑色的夾衣,並沒有其他禦寒之物,道:“哥哥怎麼穿的如此單薄?”
“沒事,我是習武之人,活力比較好,不怕冷。”柳峰如此說着,見柳珂的眼睛有些紅紅的,一皺眉頭道:“怎麼了?遇到了什麼事?”
被柳峰如此一問,想想那日的驚險,柳珂忍不住眼淚嘩嘩便流了下來,上前抱住柳峰的腰身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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