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露看了日記本的扉頁,原來這個人叫夕巴斯汀,是來自英國的探險隊員,但是奇怪的是,日記只有一次記錄:
“我和巴倫正依着大樹休息,就聽到前方樹林裡的草‘刷刷’直響,一頭我從未見過的大型野生動物從密林深處跑了出來!
那隻巨獸外形像熊,但並非野熊那般尖鼻獠牙,體形碩大,四蹄如柱,直立在那裡便如一頭馬,不,比馬還要高大一些。雖然我已恢復少許力氣,但是對上這個體型超過一噸重的傢伙,還是感到力不從心,一人一獸四目相對,雙方都警惕的打量着對方。過了一會兒,我覺得,那雙馬鈴大眼裡,透出驚恐之情,看這大傢伙膘肥體狀,但嘴裡並無鋒利而巨大的切牙,估摸着是種吃草的動物。
見它並沒有進攻的意圖,我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我試探着向前,嘴裡發出一些類似野獸威脅的聲音,那個碩大的身軀果然吃不住勢子,不住的往後倒退。我也不敢過分緊逼,要是這傢伙發起瘋來,只消輕輕一頂,自己就得被頂翻在地,接着就算不被踩成肉泥,斷幾根骨頭肯定免不了。那大傢伙也並非蠢物,幾番試探下來,發現我的攻擊能力也比它預期的要低許多,左顧右竄,突然間就從我的面前繞了過去。我大驚,巴倫還在那邊呼呼大睡呢,要是被這傢伙踩上一腳,那還有命!
那熊不像熊,馬不像馬的怪獸,看起來肥碩,動作卻出奇的敏捷,只眨眼工夫,就竄到了巴倫睡覺的空地上,撒歡似的打起滾來。我只看得膽戰心驚,好幾次那身體都差點壓在巴倫身上去。我不住呼哧,雙手作勢欲打,或揮動木棍,那大塊頭卻像吃定了我似的,不爲所動,自顧自的翻來滾去,不住在泥地上磨蹭。看那傢伙似乎也沒打算滾到巴倫身上去的意思,我手裡的木棍又放了下來,突然明白過來,怪不得這片泥地沒有樹木,寸草不生,原來就是被這傢伙這樣滾出來的,看來這裡是這個傢伙的一個泥浴澡堂。
那頭馬熊滾了十來分鐘,才慵懶的站了起來,愜意的抖動着肥滾滾的身體,好像剛做了馬殺雞一樣舒坦。我知道,像這樣的大型生物,皮褶下往往有很多寄生蟲,它們便通過沙浴或泥浴的辦法,來殺死或清除掉身上的寄生蟲,不然就需要通過其它生物的幫忙,可是這種長相奇異的傢伙,自己不要說沒見過,連聽都沒聽說過,不知道什麼來頭。
守護着巴倫,我不敢走遠,總是在能看見巴倫的範圍中活動,特別是夜晚,爲防止野獸來襲,我點了七處篝火,將自己和巴倫團團圍住。巴倫這一覺也睡得很長,也睡足一天一夜。直至第二天中午,我才醒來。四周荒無人煙,食物卻只有一棵不知名的樹,我們一合計,守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而且不知道羅伯特等人的下落,我們準備冒險繼續往叢林深處進發,看看能不能找到羅伯特他們。
我們開始徒步前行,如今的我們,已經熟知怎樣避開一些常見的毒物和猛獸,但是要再碰見我看見那種不知名的生物,情形就很難說了。我將我看見的東西告訴巴倫,可巴倫愣了半天,怎麼也想不出會是一種什麼生物,只能搖頭,說或許看見了就知道了。在洪水中,所有能計時的器械都損毀殆盡,我們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時間,叢林裡的樹密密麻麻,各種生物千奇百怪,總之沒有看到可以走
出叢林的希望。後來,我們又發現一條小河,沿河而行,中途巴倫認出幾種能食用的動物,我們合力捕了,吃過飯,繼續東行,不知不覺,天色漸晚,而那讓人後怕的雨,也早已停了。這時,巴倫在前找路,我揹着包袱跟行,巴倫突然用力拔開前面擋路的荊棘,欣喜道:‘有光亮,有光亮!’我快走了幾步。
我也是一喜,在這密林裡,總是陰森森的不見亮光,如果有光亮,或許就走出了叢林,來到另一塊地方。巴倫不顧灌木刺肉,擠身向前,鑽出樹林後,大呼道:‘天哪!快來看!夕巴斯汀!夕巴斯汀先生!我們發現了什麼!快來!’。
我來到巴倫的身後,前面的景觀讓人眼前一亮。叢林中被人工開出一塊空地,巨大的石板鋪在空地上,無數的草從石板縫隙中生長而出,也有些手臂粗細的小樹,頂翻了石板,破土而出。在石板路的另一頭,幾塊高大的巨石傲然挺立,遠望去頗像巨型人像,它們整齊的聳立在那裡,不知道被荒草密林掩蓋了幾千年。在滿眼都是綠色,灰色,褐色的叢林深處,陡然見到這麼大型的人工建築,全是白色的巨石,那古樸的工藝標誌着它曾經的輝煌。我還不覺得有什麼,可巴倫早已按捺不住心情的激動,我半跪在地上,用手撫摸着微涼的石板,喃喃低語道:‘你看吶,這是遺蹟,古人的遺蹟,它們一直存在這裡,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歲月的洗禮,見證了一個民族的歷史。這麼巨大的石頭,我們是從哪裡弄來的?爲什麼修葺在這裡?太不可思議了,太不可思議了!’巴倫說着,又向前跑去,身形微微的顫抖着,我不敢相信他會激動成這個樣子。
石板鋪砌的範圍,大概僅一個籃球場大小,而周圍再沒有別的建築,只有那幾塊直立的巨石,看上去那幾塊巨石好像拼作一個什麼圖案,但是有部分石頭已經崩塌了,甚至有被野獸挪移過的跡象,很難想象它曾經是什麼樣子的。巴倫撫摸着每一塊巨石,時而跳上一塊石墩,時而趴在地上從石縫裡向裡探望,簡直就像一個第一次到遊樂園的孩子,對每一件事物都感到無比新奇。
我緊跟着巴倫來到巨大的石塊前,巨石每塊都高三四米,全身純白,滿身都是淺淺的浮雕,其繪畫工藝古樸典雅,裡面的形象獨特迥異,是我以前從來沒見過的。踏着白色的石板,仰頭望着高大巨石,遠處的藍色天際,雲端也浮現一抹紅霞,看着眼前的景緻,我竟然產生了一絲淒涼的感覺,它們的締造者已然消失,只留下了這些石頭,無聲的訴說着歷史,在永恆的歲月面前,一個民族的歷史就如流星一閃,瞬間就湮滅了。我繞道一尊巨石的身後,看着地上倒塌的巨大白石,上面雕刻着人頭,抽象的動物以及各種古怪的圖案,特別是巨石的下端,全是一個個圓邊方形圖案,在圓邊內也是一個個不同姿態的人頭,動物,但這些方形又工工整整,即像圖案,又像是字。而巴倫早已爬上一株大樹,舉目四望,待他下樹來,頗有些遺憾道:‘就只有這一個地方有,其它地方什麼都看不見,太奇怪了,這麼小一塊地方,用來做什麼呢?’
我指着石墩底座的圖象,讓巴倫辨認,巴倫一眼就認出來,尖叫道:‘是弓羊!這是弓羊的文字!這些圖案也是,天!這裡怎麼會有弓羊的文字?’巴倫猛一拍頭道:‘不對,該死,
既然吉吉納族是弓羊人後裔,那麼他們的祖先肯定在這裡留下過什麼,我早該想到這裡也有弓羊遺蹟!我怎麼沒早一點想到。要是有相機就好了,要是有相機就好了……’巴倫將最後一句話重複了好多遍。
我穿行在石柱之中,每一根石柱都刻有不同的圖案,看着那些古代藝術的瑰麗結晶,能讓人感嘆生命的短暫和知識的貧乏,此時我最大的疑惑同巴倫一樣——在密林中開墾出這麼一塊場地,立着碩大的巨石,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我問道:‘你懂弓羊文?’
‘不懂,我只是在英國看到過,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它們不同於任何其它民族的文字,這是弓羊文明獨有的。’巴倫摸着另一塊巨石,沮喪道:‘太可惜了,我們身邊什麼工具都沒有,如果可以記錄下來,這些資料就能改寫人們對弓羊帝國只存在的觀念。這些石頭,圍成巨石陣,因該是一個標誌,這裡也沒有別的什麼建築,莫不是一塊墓地!’我注意到,巴倫提到墓地時,眼中閃動着光芒,那種光芒,絕不是一個英國紳士因該有的,反而,有點像那個試圖追蹤自己的穿軍裝的大漢,那種眼光貪婪,充滿佔有的慾望,讓人不寒而慄。
‘墓地?你是說墓地?’我似乎想到了什麼,但是一時間那個印象在意識裡模模糊糊,總覺得在哪裡聽過,卻又十分朦朧。
‘是的,你看……’巴倫比劃道:‘這些巨石和巨石之間,又用巨大的白石駕起了橫樑,就像個拱門的樣子,雖然很多都坍塌了,並且有被挪移過的痕跡,但是我們仔細觀察,就不難發現,一共有一,二,三,四……七,七根石柱,它們相互……’
‘等一等!’當巴倫說道七這個數字時,我腦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可是巴倫一說話,那閃現的東西又忘記了,我道:‘你說有七根石柱?你別說話,讓我想一想,七根石柱?七根石柱?七根,七……’我心中默唸着:‘到底在哪裡聽說過,七根石柱,爲什麼對七這麼熟悉?’
‘七根石柱,象徵着七個民族;他們生活在叢林之中,和平共處;共同守護着,祖先的陵墓;其中勇敢的一支,就是吉吉納族……’終於,我想起來了。我一直把吉吉納族的歷史之歌前半部分當作神話故事來聽,而且那天也昏昏沉沉,記得並不周全,如今猛然想起,不由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那首記載着吉吉納族人歷史的曼妙歌聲,訴說的全是真實的故事,那麼此刻,我們的腳下,所踏着的不就是……
當我從恍惚中擡起頭來,我用低沉的語音說道:‘不錯,巴倫,或許真被你說對了。我們此刻,正是踏在吉吉納族一位先祖的陵寢之上!’
巴倫目瞪口呆,完全的驚住了,好半天我纔回過神來,抓着我破爛的衣襟搖晃不已,‘你說什麼?真是陵墓?你怎麼知道的?你還知道些什麼?告訴我,通通告訴我!’直到我不動聲色的讓我搖晃了近十分鐘,他才如同從夢裡醒來,不好意思的鬆手,訕訕道:‘真是的,我失態了。我只是,我只是太激動了。就……就像,就像利奧第一次發現弓羊城邦一樣。’
我不知道......”
日記只到這裡,後面就再也沒有了,並且那個know字的W寫的極長,像是由於驚慌而帶筆畫出來的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