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雲陽城外一眼望去全是白色,今日寒風有些大,卻是沒有在下雪了,天空上還有一抹陽光。
差不多巳時的時候。
城外軍營處停下一輛馬車,先跳下馬車的是嵐桑,接着便是臉色有些蒼白的江灼,她罩着一件狐皮大裘,那暖融融的雪白狐裘把本就嬌小的江灼顯得更嬌小了。
一股寒風襲來,她下意識的裹緊狐裘,趕馬車的云溪走到江灼的身後,“世子妃,主子在那邊。”
江灼柳眉一挑,她也沒有想到這次落水晚上捂出汗水便好了,可能是伏璟的功勞?同樣在冰涼的水中淌了一下的,他有沒有事?
“云溪,江暮詞怎麼被帶到這裡來了?”聲音還是有些沙啞,手中抱着湯婆子,加上毛茸茸的狐裘,這般看着着實有些像一隻狡捷的小狐狸。
“是主子的意思。”云溪在江灼面前說話總是小心翼翼的,對於這個從來都有些心狠手辣的五姑娘,云溪覺得對付女人比上戰殺敵還難,不過每每看到他主子臉上的笑意時,他又覺得江五姑娘並沒有那般的可怕。
是以,云溪對這個新主子有着糾結的心態。
雪地中一腳一個腳印,嵐桑扶着江灼往龐大的軍營走去。
她們緩緩路過軍營操練的校場時,江灼的腳步停下了,她雙眸看着被捆綁在柱子上的江暮詞,眼中的冷意一晃而過。
那被綁在柱子上女子的秀髮都已經結冰,在淡淡的陽光下那髮絲還透出晶瑩剔透的感覺,江暮詞瞳孔睜大,臉上已經呈現青紫色,那是被活活凍死的。
嵐桑看着江暮詞的模樣,有些瘮人,看了一眼便別開眼,說道:“小姐,走吧。”
江灼卻是對着云溪說道:“死了?”
“是的,死了。”云溪看着江灼漠然的模樣,嘴角輕輕一抽,江暮詞那般駭人的模樣,在世子妃的眼中如看平常人一般。
江灼看着云溪的表情,說道:“死了就扔到山中喂餓狼吧。”
那一道聲音輕輕的,聽到云溪的耳中身子輕輕一顫,他看着已經轉身的白色身影,在身後恭敬的說道:“是!”
嵐桑緊跟在江灼的身後,說道:“小姐,三小姐這般,大夫人和大老爺會不會找上門來。”
江灼嘴角噙着一絲笑意,說道:“敢把柒哥兒扔進那般冰涼的水中,就該知道她命不久矣,姚氏與江寧鶴?”
“她們敢來嗎?”
嵐桑聽着江灼這般說,微微放心不少,又一股寒風吹來,嵐桑立即說道:“小姐,今日比下雪還要冷,趕緊與世子爺回府吧。”
江灼聞言淡淡一笑,說道:“沒事的,他讓云溪接我過來,想必是有什麼事情,他在軍營呆一個晚上嗎?”
越往軍營中走去,陸陸續續的士兵也是越來越多,加上軍營中很少有女子而來,便是紛紛停下腳步,立馬就是另一側聽到一怔爽朗的聲音。
“哎哎哎,你們該幹嘛幹嘛去,在這裡站着作甚!”
江灼與嵐桑的腳步停下,便是看到像她們走來精神抖擻的男人,江灼柳眉輕輕一皺,便看到那穿着盔甲的男人,對着她拱手,聲音很是恭敬。
“世子妃,這邊請。”
看着江灼眼中的疑惑,蒼何立即自我介紹起來,“世子妃,屬下叫蒼何,主子在帳篷中。”
江灼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按伏璟的性子不會讓她一個人在醇白樓,她看着蒼何,說道:“伏璟怎麼了?”
蒼何看着江灼的眼神,濃眉輕皺,說道:“世子妃自己去看看吧。”
江灼看着蒼何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神色,又讓江灼放心不少,她看着蒼何剛剛指的方向,淡淡的看了一眼蒼何後,便是往哪個帳篷走去。
嵐桑緊跟着江灼,這種地方她莫名的有些敬畏感。
蒼何看着江灼的背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便是轉身看着那些還矗立在雪地中的士兵,吼道:“還看!小心世子爺把你們的眼睛給挖下來!”
那些士兵聽着蒼何這般說,齊聲的切了一聲,然後便是各忙各的。
蒼何撓了撓頭,嘴裡說道:“這幫小兔崽子,是不是欠抽了!”
江灼走到有些龐大的帳篷前停下,她柳眉相皺,嵐桑見狀立即掀開帳篷的門簾,江灼直接走進去。
那輪椅上的人好似在對着帳篷中的人說些什麼,見着江灼來了,溫潤的聲音響起,“你們都下去吧。”
隨着伏璟的聲音落下,那些相繼而坐穿着盔甲的人都是紛紛起身,待看向江灼的時候,紛紛叫了一聲世子妃後纔是出去。
江灼也是一一點頭,姿態肅然,根本就不像從未來過軍營的女子,江灼這番的態度,更是讓走在最末的章遠深深的看了一眼江灼。
待帳篷中的人都走完後,嵐桑安靜的站在一側。
江灼往伏璟走去,看着伏璟身後掛着的地圖時,眼中噙着淡淡的亮光,然後走到他的面前蹲下,“你腿還好嗎?”
“很好。”他看着她,輕柔的說道。
江灼嘴角淺淺一笑,她看出了伏璟眉宇間的病態,伏璟本就身子不好,真沒有事,她怎麼會信?
“腿是不是疼了?”江灼這般說着卻是把整個腦袋都靠在他的腿上,地上一層淺淺的地毯,她輕輕的靠在他的腿上,“別說沒事,你要什麼都與我說,好不好,璟?”
修長的手摸在她的狐裘上,暖融融的,就像抱着她的感覺,“好,我什麼都與你說。”
“是有點疼,不過已經沒事了。”
江灼嘴角一揚,“是真的沒事了?”
“嗯,真的沒事。”他的手在慢慢的往上移着,在她的臉頰上停下,繼續說道:“如果下次還遇到那般的事情,叫我就行,你身子這麼弱,要是出了事怎麼辦?”
江灼深沉的眸中閃過某種情緒,輕聲道:“好。”
她也不會說什麼矯情的話,什麼你身子也不好拒絕伏璟對她的好,他們是夫妻,他喜歡對她好,她也喜歡他對她好,他們要患難與共,她喜歡陪在他的身邊。
“昨晚腿是不是疼了,纔沒有回醇白樓的?”江灼輕聲的問道。
“嗯。”伏璟的目光直視着前方,大拇指在江灼的臉頰上輕輕的摩擦着,“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好一點了沒有。”
江灼聽着這溫和的聲音,她握着他的手,說道:“嗯,好多了。”
嵐桑看着兩人之間的互動,慢慢的退出帳篷中,看着今日有着陽光的天氣,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揚。
“是邊疆出了什麼事情嗎?”江灼想起剛剛走進來的那一刻,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伏璟,那雙溫潤的眸子中沉寂着光芒,臉上很是嚴謹,是在說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年關一過,靖南王府便要上京,邊疆灕江城的關口會對北國的人開放,北國的攝政王會去京城,給太后賀壽。”或許是因爲帳篷中只有他們兩人,伏璟的聲音有些慵懶,還有些魅惑。
“你是怕北國的人在這段時間對灕江有什麼動作嗎?”江灼突然揚起腦袋看着他。
“北國攝政王蕭慕和父王交手過幾次,年齡雖然沒有父王大,在戰場上卻是不相上下,或許已經聽說了父王離開了灕江,這幾日灕江關口傳來消息,蕭慕就在歷城。”伏璟看着她,溫和的說着。
這些事情,伏璟並不會隱瞞着江灼,相反,他什麼都會與江灼說,在別人的眼中只會覺得女人不得干政,但是在伏璟的眼中,他的五姑娘,不適合在後院……
“太后的壽宴年關一過便是,這個時候,也是邊疆最冷的時候,文政帝此番明着讓我們全部上京,暗中有什麼目的,都心照不宣,若是此時蕭慕攻打灕江城,與灕江城相近的城池怕都是要落入蕭慕的手中。”
江灼聽着不由的皺眉,“北國敢這般挑釁西秦?”
伏璟柔柔一笑,輕輕的摸了摸江灼的秀鼻,說道:“文政帝這些年大概是在那個位置上坐的已經不知道爲何西域與北國不敢攻打西秦了,他只知道靖南王府已經威脅到他的椅子。”
“若是北國在父王上京的時候攻打灕江城可怎麼辦?”
對於江灼的問題,伏璟只是輕輕一笑,安撫的說道:“別擔心,有時候總是要把蛀蟲給拔了,對外敵才更有殺傷力。”
“上京做好準備了嗎?”江灼感受着那指尖傳來的溫度,臉上也是噙着淡淡的笑意,“還有那個四公主,是被三皇子帶回京城了嗎?”
“嗯,承寒帶走了,她是文政帝的女兒,不好在雲陽城出事。”
江灼聞言,眼中滿是笑意,“聽你這麼說,不好在雲陽城出事,別的地方就可以了嗎?”
“可以這麼說。”伏璟說着溫潤的雙眸中劃過一絲情緒,說道“姚夙白也在灕江城。”
江灼聽着許久沒有聽到的這個名字,眼中有些晃神,不過也是瞬間的功夫,她說道:“邊疆適合他。”
江灼臉上的表情都沒有逃得過伏璟的眼中,他嘴角一揚,“既然你這麼說,那姚夙白定是不想姚家的人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江灼看着伏璟,有聽到溫潤的聲音:“那就不告訴姚家。”
江灼嘴角輕輕扯着,“姚家的人不知道姚夙白在哪裡嗎?”
“不知。”伏璟說完後,臉上噙着溫和的笑意,“我們回去。”
江灼聞言立即起身,走到伏璟的身後,推動着輪椅,“你說姚家的人會爲了江暮詞找上靖南王府嗎?”
“會。”他說的很決絕,“別怕,有我。”
江灼眉宇間全是柔意,而那眼底的卻是絲絲的涼意,“怎麼那般的就放過了江暮詞?”
“凍死的。”伏璟輕輕的說着,這也無疑是在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江暮詞讓江灼落水,江暮詞這般死也值得。
江灼聞言,微微垂眸,淡淡一笑,江暮詞連江柒都不放過,她又怎麼會放過她呢?就算死了又怎麼樣?死也不讓她安生。
嵐桑看着江灼推着伏璟出來,便是跟在江灼身後,隔了三步之遙。
“我能先回江府看看柒哥兒嗎?”
對於江灼輕柔的聲音,伏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昨夜的事情讓他對江家更加沒有好感,還好靖南王府沒有那麼複雜,把江灼放在靖南王府他很放心。
“我陪你一起去。”
“好。”
也是這個時候,便聽到蒼何帶着有些怒氣的聲音。
“這裡是軍營,沒有王爺的口諭,誰也不許進!”
“在往前一步,便是軍法處置!”
江灼與伏璟看着不顧蒼何命令直往這邊闖的姚氏,江灼冰涼的眼睛直擊在姚氏冰冷的眼睛,她輕輕的拍了一下伏璟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說話。
姚氏看着像沒事一般的江灼,又看向那輪椅上的少年,立即沒有在往前,但聲音依舊有着冷意,“江灼!暮詞呢!”
姚氏說完,蒼何因着伏璟的到來,便把姚清絕與姚老夫人也給放了進來。
伏璟溫潤的雙眸在姚清絕的臉上緩緩劃過,又看向姚老夫人,薄脣輕抿。
江灼看着這般的姚氏,有些想笑,說道:“你是以爲什麼身份與我說話?”
姚氏看着江灼這般,臉色更是一冷,這個時候身後的姚清絕臉色也是微微一冷,他的視線一直看向江灼,但是礙着伏璟的關係,再加上他此刻站着的地方,便是恭謙有禮的說道:“璟世子,今日我們前來也是想把暮詞那個丫頭接回去的。”
因着江允華一事,在加上江暮詞在姚家出了那般的事情,姚清絕對姚氏這個妹妹總有一些愧疚,是以,姚氏去姚家求他來找伏璟,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想着伏璟總要看姚家的薄面上,不會對江暮詞怎麼樣,到了這裡看着伏璟的面容,卻是有些說不準了。
姚氏聽着姚清絕說的話,立即接話道:“柒哥兒與江灼也沒什麼事,璟世子,你該把我女兒給放了吧!”
伏璟溫潤的雙眸並沒有什麼變化,聲音亦然是溫和的,卻是說出的話讓姚清絕與姚氏臉上都是一冷。
“害世子妃落水,這件事本世子還沒有找江家算賬,你們到是自己上門。”伏璟雙眸看着姚清絕,“怎麼?姚家的人也想參合進來嗎。”
姚清絕看着伏璟的神色,這個從來就沒有接觸過的世子,他真還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只是這個時候,姚老夫人看着伏璟,又看了看江灼,纔是說道:“璟兒啊,再怎麼說暮詞也算是你的表妹啊,能不能看在你外祖父還有舅舅的面上,放過她。”
伏璟淡淡一笑,“姚老夫人說笑了,靖南王府與姚家沒有任何的關係,更別說什麼表妹了,璟兒這般大,從未聽說過什麼外祖父與舅舅,江三小姐讓璟兒的妻落水,已經是看在江家養育灼兒的面子上沒有找江家過多的麻煩,不然,區區一個江三小姐怎能消除本世子的怒火。”
聲音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知道那輪椅上的少年是真的動怒。
姚清絕與姚老夫人聽着伏璟說的話,眼中有些不置信,靖南王府跟姚家沒有任何關係?
姚氏對靖南王府有懼意,但是對江灼沒有,她在江家的時候,去求過江老夫人,去找過江寧鶴,更是去了北苑,找了白氏與江寧裕,個個都不幫她,她就只剩這麼一個女兒了,她不能讓江暮詞有任何的事情。
“江灼!那是你的三姐姐,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你也要把她交出來!”
江灼聽着姚氏的話語,嘴角一扯,“不交出來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說着便是推動輪椅,姚清絕與姚老夫人見着江灼這般,都是紛紛往邊上走,而姚氏徹底被江灼的話語給刺激到了,眼看着江灼往她身邊經過,正是打算往江灼撲去的時候,與她相隔不遠的蒼何往姚氏的肩膀處輕輕一扯,便是摔在雪地中。
“你這婦人好不大膽,闖軍營已經死路一條了,還這般囂張的對世子妃!”蒼何的聲音有些大,便是操練場的那些個士兵個個都以爲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便放下手中的長矛,紛紛往這邊走過來。
江灼此刻的臉上全是寒意,她放開輪椅,往倒在雪地上的姚氏一步一步的走去。
伏璟轉動着輪椅看着一身狐裘的江灼,嘴角上掛着的是寵溺之色。
姚清絕看着江灼往姚氏走去,把姚老夫人緊緊的拉着,或許今日他們來這裡直接向伏璟要人本身就是一個錯。
姚老夫人緊緊的看着一步一步往姚氏走去的女子,眼中的冷意更深了,從上次她的壽宴她便看出了江家那個五丫頭不簡單,爲了讓她的小孫子徹底死心,便急忙的讓姚夙白定親,哪隻如今小孫子跑了,還得罪了趙家,而江家那五丫頭還嫁給了璟世子。
算起算來,怎麼都是她姚家吃了虧。
姚氏還在吃痛着,便看到江灼在她身邊蹲了下來,她看着那張帶着笑意的臉,瞳孔就是一縮。
“大伯母啊,我不知道誰給你的信心讓我把江暮詞還給你,但是呢,落在我手中的人,怎麼還有還給你的道理啊。”江灼在姚氏的身邊說的輕輕柔柔的,繼續說着:“就算是一具屍體也不會還給你的。”
姚氏在聽到屍體二字的時候,瞳孔輕輕一顫,手也在顫抖,“你,你,你說什麼?”
江灼嘴角的笑意更深,她微微往姚氏的身邊傾斜,在姚氏的耳邊輕柔道:“我說,就算是一具屍體也不會還給你。”
“啊!”江灼的聲音落下,就是聽到姚氏的尖叫聲,姚氏臉上全是冷意,看着這般近的江灼,猛的一揚手卻被江灼硬生生的握住了。
江灼嘴角噙着淡淡的冷意,她清涼的眼睛比這滿地的雪都還要涼幾分,說出的聲音剛好能讓姚氏聽到,“江暮詞三番四次的想置我於死地,一次次的放過她是給她改過自新的,但是我好像忘了,像江暮詞那種人,怎麼會改過自新?對付我就算了,居然連我柒哥兒都不放過,姚氏啊姚氏,你的女兒們個個繼承了你與江寧鶴的蛇蠍心腸,卻是腦子笨了些。”
姚氏聽着這般刺激的話,眼睛中帶着紅血絲,彷彿下一刻就要把江灼給殺了一般。
江灼看着姚氏的眼神,眼中的柔意更深了,她在姚氏的耳邊壓着聲音說道:“大伯母還不知道大姐姐爲何被懷王破身的吧,因爲是我給懷王下的藥啊,在懷王大喜之日,是我讓人把大姐姐給侮辱的呀,三姐姐你也不知道是什麼下場吧,她死了,我讓人把她的屍體扔進山裡喂野狗了。”
“江允華第一個,江暮詞第二個,接着,便是江黎詩了。”江灼輕輕的拍着姚氏的後背,在她耳邊繼續低語:“大伯母一定要好好活着啊,一定要嚐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
姚清絕與姚老夫人看着江灼輕輕的拍着姚氏的後背,不知道還以爲那兩人的關係很好似的,然,姚清絕看着江灼那笑焉焉的側顏,卻是覺得並不那麼簡單,江家那五丫頭,看人心的本事練的爐火純青。
從他們這個位置看到姚氏從開始滿是怒氣的眼睛到此刻絕望的眼神,姚清絕大手握緊,奈何圍着的士兵越來越多,那衣袖下方的大手緊了鬆,鬆了緊。
姚老夫人也覺得事態有些嚴重了,江灼那丫頭着實有些讓人可怕。
此刻的姚氏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嘴巴在哆嗦,她耳邊還在飄散着那道柔柔的聲音。
“江允華是第一個,江暮詞第二個,接着,便是江黎詩了。”
“大伯母一定要好好活着啊,一定要嚐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
就連江灼緩緩起身姚氏還沒有緩過來,江允華的死本就是姚氏心中過不去的砍,如今江暮詞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姚氏更是不願接受現實,她的手還在顫抖着,腦中那聲音像是被下魔咒般,一直在她的腦中飄散着。
待江灼走到伏璟的身後,便聽到姚氏的尖叫聲,江灼推着輪椅,嘴角噙着笑意。
“不,我華兒沒有死,沒有死,還有我的詞兒,我的詩兒,啊!”姚氏眼中空洞無神,起身就是用手亂揮舞着。
“我華兒沒有死,我華兒沒有死……”姚氏的嘴裡一直在念着這句。
姚老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江灼,便是往姚氏走去,剛剛一碰到姚氏的手臂,就是被姚氏給揮開,還能聽到姚氏嘴裡念着的話語。
姚老夫人渾濁的眼睛更是便的滄桑了,她對着姚清絕說道:“快把你妹妹接回府去,真是作孽,作孽啊!”
姚清絕深深的看着江灼,冷聲的說道:“不知世子妃對她說了什麼,讓她瞬間便成這般。”
江灼淡淡的看着姚清絕,“爲何要告訴你?”
“你!”姚清絕看着江灼的模樣,大袖一甩便是往姚氏走去,看着姚氏手中在亂揮着,嘴裡不知道說什麼。
“若蓮,我們回去!”姚清絕的怒吼讓嘴裡說着什麼的姚氏立馬沒了音。
接下來姚氏卻是一直盯着姚清絕看,好半響纔是說道:“允華,你回來啦,允華……”
姚清絕看着姚氏這般,定是猜測到了江允華的死與江灼有關,本就幾乎要奔潰的姚氏,加上江灼說着刺激的話,那不瘋纔怪,只是讓姚清絕好奇的是,單單江允華的死就能讓姚氏瞬間發瘋?那麼還有一個可能便是,江暮詞也死了……
姚清絕的臉色更是一冷,看着扯着他衣袖的姚氏,猛的就是往姚氏後腦一砍去,姚氏便暈倒在他的懷中,他瞬間橫打抱起姚氏,對着姚老夫人說,“母親,先回府在說。”
姚老夫人也是發現了姚氏的不正常,便跟在姚清絕的身後。
“璟世子,打擾了。”姚清絕在經過伏璟面前的時候,還是恭敬的說了一聲。
伏璟倒是噙着淡淡的笑意,溫和道:“無礙。”
看着剛來又離開的姚家人,蒼何與章遠都有些好奇剛剛江灼對着姚氏說了什麼,再加上看着世子爺那眼中的寵溺之色,紛紛把那大量的目光給移開。
“都散了,都散了!”章遠立即大聲的吼道。
見着世子爺在場,那些士兵紛紛又是往校練場走去,雪地中此刻的聲音很是混亂。
章遠又把蒼何給扯在一邊,不一會兒的功夫,剛剛都還擁滿人的軍營中央,此刻便剩下伏璟與江灼,還有離江灼不遠的嵐桑。
“你剛剛對姚氏說了什麼。”伏璟帶着笑意的問道。
“明知故問。”江灼的聲音輕輕的,一點也沒有剛剛那肅然之氣。
遠處的章遠與蒼何看着那兩人的互動,蒼何壓着聲音說道:“我怎麼覺得世子爺與世子妃像對黑心夫妻啊,世子妃儘管做壞事,身後有世子爺給她撐腰呢。”
章遠濃眉一皺,輕輕的拍了一下蒼何的頭,說道:“你以爲沒有世子爺撐腰,世子妃就不能幹壞事了嗎?”
“嘖,我說你能不能輕點。”蒼何說完就重重的拍了一下章遠的頭,立即跳開,章遠看着已經跑老遠的人,輕嗤道:“臭小子。”
……
江灼與伏璟上了馬車後,便直接往江家而去。
然而,江灼因着伏璟,並未有染上風寒,而江柒小小的人兒,就沒那麼好運了。
待江灼與伏璟到北苑落清院的時候,滿院子都是濃烈的藥味,江灼與伏璟臉色變了變。
這個時候正是看到趙嬤嬤從那房中出來,江灼立即上前抓着趙嬤嬤的衣袖,問道:“嬤嬤,是不是柒哥兒,柒哥兒怎麼了?”
趙嬤嬤看着江灼站在她面前,還以爲與江柒一般呢,頓時眼中就有些淚花,握着江灼的手說道:“小姐,五少爺,五少爺一直髮熱,還越來越燙,雲陽城的大夫來來去去都好幾個了,就是不敢醫治。”
江灼聞言,瞬間就是鬆開趙嬤嬤的手,往屋中奔去。
趙嬤嬤看着那個在輪椅上的男子,臉上更是擔憂了,伏璟臉上噙着淡淡的笑意,說道:“無事,灼兒是擔心柒哥兒。”
趙嬤嬤聞言後,放心不少,她就怕自家小姐嫁人了這般的冷落夫君,會讓伏璟有別的想法呢,聽到伏璟這般說,覺得江灼沒有嫁錯人。
伏璟淡淡的看了一眼趙嬤嬤後,便推動着輪椅也是往房中行去。
白氏與江寧裕都在屋中,待看着江灼奔進來後,眼中有一時的詫異,白氏立馬起身拉着江灼打量了個遍,說道:“灼兒,你沒有事真是太好了。”
江灼看了一眼白氏,便看向那牀榻上還昏迷着的江柒,聲音有着顫抖,說道:“娘,柒哥兒怎麼了,爲何還發着熱。”
白氏聽着江灼這般說,眼中的淚水便是止不住了,哽咽的說道:“從卯時就開始發熱,直到現在越來越熱,都已經走了好幾個大夫了,就是不能把柒哥兒的溫度給降下來。”
江灼眼中有些擔憂之色,她側頭便看到伏璟,伏璟對着她淺淺一笑,說道:“我來看看吧。”
久病成醫,伏璟昨夜只想到了江灼沒有想到江柒同樣落水那麼長的時間,知道江灼的身子弱,上船後便用着內力的溫度支撐着江灼,到醇白樓後,加上那藥池中的藥水,及時的讓江灼沒有發熱,後來一心想着讓江暮詞嘗試一番那冰冷的痛苦,便忘了還有身子這般小的江柒。
白氏與江寧裕相視一眼,其實對於伏璟他們還是有些敬畏感,不爲別的,只因爲靖南王府,昨天傍晚的時候,那些穿着盔甲的士兵把江暮詞帶走的事情,他們也知道,但是也裝作不知道,隨後姚氏又來找上門,讓他們找江灼求璟世子放過江暮詞,他們又不是傻的。
江暮詞把他們的兒子女兒害的那般摻,對着姚氏冷言幾句,更是讓人把姚氏給轟出了北苑。
此刻聽到伏璟這般說,他們都紛紛的讓開了位置,江灼跟在伏璟的身邊,修長的手搭在江柒的額頭上。
伏璟感受着那溫度,眉間輕皺,又看着江柒那鼻尖層層的汗水,還有那粗重的呼吸聲,他說道:“可能是寒氣已經通進肺部了,柒哥兒呼吸有些重。”
“那怎麼才能退熱?”
伏璟把手收回,眼中有一絲的嚴謹,說道:“如若是大一點的孩子直接施針便可,柒哥兒太小了,若是不把肺部中的寒氣逼出,柒哥兒就算好了,因爲熱太久的關係,日後智力還是有些影響的。”
江灼眼中滿是冷意,雙手緊握,白氏與江寧裕聽着伏璟的話,兩人都是噙着蒼白的臉色,什麼叫智力有些影響?那不就是在說,跟傻子差不多嗎?
江灼蹲在伏璟的面前,問道:“有辦法嗎?”
伏璟看着江灼滿眼的擔憂,輕輕的撫上她的臉,輕柔道:“有我在,你別擔心,也怪我,若是昨夜把柒哥兒一起帶走,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江灼立刻握住伏璟的手,說道:“不怪你,不怪你,要是沒有你,我可能此刻也是躺在牀榻之上,昏迷不醒。”
江灼眼中有着淡淡的水澤,她緊握着伏璟的手,帶着哽咽的聲音,“璟,你救救我弟弟好不好,一定不要讓他有事,好不好。”
伏璟看着這般的江灼心疼不已,臉色的笑意也是慢慢的收攏,他只是以爲江灼是爲江柒擔心不已,卻是不知道江灼看着這般昏迷不醒的江柒,猶如看到前世江柒。
前世江灼最後看到江柒是在懷王府的一個院子中,她的弟弟也是同樣的躺在牀榻之上她卻是再也喊不答應,那麼小小的一個人,就死在懷王府的那些侍衛的手中。
那牀榻之上全是血跡,她的弟弟臉色蒼白,就連手指都少了幾根,江柒能那般的在懷王府,她還不能每時每刻的照顧着,那全是因爲江老夫人想讓她在懷王府更聽話,把江柒送到懷王府威脅她的。
就算她在壞王府如何的委曲求全也不能阻擋那些心理扭曲的人,他們把她的弟弟就那般的褻瀆到死掉,讓她如何不恨……
在看着如今江柒同樣躺在牀榻之上,江灼此刻的心揪成了一團,就連呼吸都不勻盡,突然擦去她臉上淚水的手很溫暖,她擡眸看着他。
“別哭,會沒事的,你先出去等着我,好不好?”伏璟又是像在哄孩子般的哄着江灼。
白氏看着伏璟這般,立即上前牽着江灼,也扯着江寧裕,就往走出房中。
而在大門側站着的云溪與嵐桑看着江灼出來,嵐桑正是打算問,便聽到屋中溫潤的聲音:“云溪,進來。”
云溪聞言,立即走進房中,隨後便是傳來了關門的聲音。
江灼雙手相互的扯着,她眼中有擔心,有愧疚,更多的是冷意,她想着在軍營看到的江暮詞,她冷聲道:“就算死了,下地獄怎麼夠!”
“我要讓她做孤魂野鬼都難!”
江灼這般說着,便往外走去,也沒有聽到身後白氏的叫喊聲,嵐桑見狀立即跟上了江灼的腳步,在身後問道:“小姐,去哪裡?”
“黛記!”
……
待江灼來到黛記的閣樓時,熟門熟路的就是推開了柳焉的房間,毫無疑問的,莫宥也在房中。
柳焉與莫宥相視一眼後,都是看向那房門測眼中全是冷意的女子。
莫宥問道:“怎麼了?五姑娘?”
江灼看着莫宥,臉上的冷意收了收,聲音也是變的柔和,說道:“莫宥,能去幫我辦件事嗎?”
莫宥劍眉一挑,能讓江五姑娘說的事,那定是大事,他看了一眼柳焉,說道:“不知五姑娘讓我去辦什麼事?”
江灼淡淡一笑,說道:“城外軍營後的山中,有一具女屍。”
莫宥臉色微微一變輕輕點頭,然後問道:“嗯,然後呢?”
“我要讓她挫骨揚灰。”
挫骨揚灰說出來時,莫宥與柳焉都是臉色一變,這是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讓人死了都不得安生?
“女屍是誰?”
江灼淺淺一笑,“江暮詞。”
莫宥身子一正,便起身,說道:“那五姑娘先回府,我這就去。”
“我讓你辦的事情便是帶我去城外軍營的後山,至於挫骨揚灰這件事,還是我親自來吧。”
莫宥的眼神中更是有些不置信,說道:“小師弟知道嗎?”
江灼頭也沒有回,便是說道:“走吧。”
……
城外的寒風似乎比雲陽城中還要有些大,大概這些地方人煙稀少,一顆顆大樹上時不時的掉落下來一堆沉澱在樹枝上的雪。
待江灼與莫宥來到這裡的時候,淡淡一笑,那個云溪還真是讓她不知道說啥好,原本以爲還要走到深山中去才能找到呢,沒想到就在這山腳下就看到了那已經被雪掩蓋一部分的身體的江暮詞。
莫宥看着一步一步往那女屍走去的江灼,眼中滿是詫異,雖說他一個大男人有時也殺人不咋眼,但是就這般的看着一具屍體,還是有些瘮人的。
再加上突然而來的寒風,讓莫宥的身子一抖。
手中也是拿着易燃的東西,他也一步一步的跟在江灼的身後,說道:“五姑娘,難道你就不怕嗎?”
江灼看着被雪掩蓋着臉的人,嘴角噙着冷意,說道:“怕什麼?怕她晚上來找上我嗎?”
“要是真來找我,那就太好不過了,做人我要讓她挫骨揚灰,做鬼,我要讓她魂飛魄散!”
莫宥聽着江灼涼涼的聲音,身子有是一抖,立即把手中罈子裝的熱油嘩嘩的倒在了雪地之中,那掩蓋在江暮詞身上的雪立即化掉。
江灼看着那已經凍得青紫的屍斑,她嘴角一楊,手中的火種輕輕一敲擊,猛的就是往那屍體扔去,轟的一聲,立即發出滋滋的聲音。
燃燒的肉味撲面而來。
江灼看着已經在熊熊燃燒這的屍體,眼中全是冷意,那衣裳全在燃燒中,江灼眼中全是冷意,她說道:“江暮詞,要找就找我吧。”
“做鬼了也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