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相見卻是已惘然
白虎被他的倨傲之態所激,又急於想挽回魔城四修羅的顏面,是以不再猶豫,快速地攻向柳忘塵。
白虎的速度很快,快到衆人都來不及眨睫,可是柳忘塵的速度更快,快到白虎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柳忘塵扼住了咽喉。
白虎的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不是因爲窒息,而是因爲驚駭,如果說先前因爲落入陷阱被擒,讓他頗不服氣,那麼眼下,他卻輸得心服口服。
“怎樣?”柳忘塵扼着白虎的咽喉,得意地問道。
白虎毫不躲閃地道:“是我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柳忘塵沒想到他竟然是如此拿得起、放得下之人,心中不由對白虎產生了一些好感,淡然一笑道:“你雖然武功不濟,卻也不失爲一條漢子,倒也實屬難得。”
白虎對他的讚賞毫不領情,冷冷道:“要怎麼樣直說便好,不必弄這麼多的玄虛。”
柳忘塵也不和他計較,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麼,衝他的手下一擺手,那些手下立即會意地將白虎四人帶了下去。
柳忘塵獨自在屋中佇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心頭有些空虛,不由自主地邁步走了出去,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猛然間一擡頭,竟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花園後的那間雅屋前,內心有些遲疑,駐足呆立了一會兒,正欲轉身離開,卻聽到屋子裡傳來“砰”的一聲鈍響,柳忘塵立即想也沒想地縱身掠入屋中。
房間內,一個花瓶跌碎在地上,而水竹則軟倒在那些碎片旁邊,右手正握着一塊三角形的碎片,用力地向左腕處劃去。
柳忘塵迅速地衝到水竹的身邊,一把捏住她的右腕,微一用力,水竹的手便被迫張開,碎片從手中滑落,跌碎成更多的碎片。柳忘塵仔細地看了看,還好,左腕上只有一個清淺的劃痕,並沒見血跡,只是右手那白皙纖細的手指卻被碎片割傷了,鮮紅的血跡在白皙的肌膚上蜿蜒,顯得那樣地觸目驚心。
“你這是要做什麼,爲什麼這麼不珍惜自己?”柳忘塵怒聲斥責着,語氣中卻帶着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疼惜。
水竹木然地看着自己滴血的手指,似乎並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怔怔地任由着柳忘塵替她清洗、上藥、包紮。
柳忘塵將她的手指包紮好,這才微微用力,將她半扶半攙地扶到了桌旁的椅子上坐好。
“答應我,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了。”柳忘塵輕聲勸慰着,連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此時爲什麼會有心痛的感覺,他最初從季寞桐的手中將水竹搶出來,只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成爲他控制飄香雪,甚或季寞桐的籌碼,卻爲何會漸漸地對這個籌碼疼惜起來。
水竹依然只是呆怔地坐着,臉上的神情彷彿癡傻了一般。
“不要放棄自己,我一定會醫好你的傷,幫你恢復武功的。”柳忘塵耐心地勸導着,希望自己的話能讓水竹有求生的意識,然而,水竹的神情依然沒有任何改變,彷彿根本沒有聽進他的話一般。
柳忘塵的耐性終於消耗殆盡,有些惱怒地瞪視着形同呆癡的水竹,嗔責道:“就爲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你就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你……你還真是傻的可以。”
水竹的眉心微微蹙起,水眸中終於有水氣氤氳,柳忘塵見她總算有了反應,語氣頓時不自覺地軟了下來,遊說道:“好了,不要再傻了,他已經背棄了你,娶了別人,還爲了那個女人傷了你,你何必還如此執迷不悟呢?”
這些都是他從季寞桐的手下那裡瞭解到的,當時他聽到這些之後,心裡竟然有種莫名的心痛:這個傻女人,居然對如此傷害她的飄香雪癡心不改,如果那個女人當初對自己,能有水竹一半的真情,也不至於有今日這個嗜血殘忍的柳忘塵。也似乎從那個時候起,他對水竹的利用中,漸漸多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憐惜之情。
水眸中氤氳的水氣,越來越多,漸漸地承載不住,奪眶而出,順着腮邊簌簌滑落。
柳忘塵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怒火,同時也夾雜着絲絲心痛,只有當自己提到飄香雪時,水竹纔會表現出她的脆弱,這讓他很是惱火,但是又不得不借助於此,來激發水竹的求生意志。
“不要再流淚了,不要再爲了那個不懂得疼惜你的人流淚了。”柳忘塵柔聲勸慰道,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幫她拭去腮邊凝如朝露的淚滴。
“不要碰她。”一聲冷叱,伴隨着一道寒光,向柳忘塵襲來,柳忘塵只能被迫收手,閃身避開。
“飄香雪?”柳忘塵望着眼前對自己怒目而視的白衣人,有些驚怒地道。
而靜坐垂淚的水竹,卻猛然神情一滯,瘦削而虛弱的身子竟然搖搖欲墜。飄香雪此時就在她的身側,自然是將她的脆弱盡收眼底,連忙伸出手去,想要擁住她瘦弱的嬌軀。
不料,飄香雪的手還沒有觸碰到她的身體,水竹卻如受炮烙地起身想要避開,卻因爲身體太過虛弱,而且動作又過於迅捷,一個腳步不穩,身體向後仰去。
幸好飄香雪的反應夠迅速,步子向前一滑,長臂一個用力,拖住水竹的細腰,將水竹緊緊摟住。水竹的頭腦有一陣暈眩,身子無力地靠在了飄香雪的身上,但是意識裡卻有着一個清晰的認知,那就是她要離開他。
飄香雪感覺到了懷中人兒對自己的抗拒,心中一陣刺痛,彷彿有千萬根針在往自己的心上扎着,一下一下地,疼得他幾乎就要窒息。
柳忘塵望着滿臉痛楚的兩個人,這一刻,他盡然有一種想要成全他們的念頭,但很快他就硬逼迫着自己拋掉這個念頭。
“放開她,你沒有看見她對你的排斥嗎?”柳忘塵怒視着飄香雪,厲聲斥責道。
飄香雪對他的斥責卻恍如未聞,只是用溫柔的聲音對水竹說道:“竹兒,讓我先帶你離開這裡。”一聲“竹兒”,讓兩個人的心都同時糾痛起來,一個是因爲很久沒有叫出口了,一個是因爲很久沒有聽到了。
淚水不爭氣地滑落,但語氣中卻透着堅定:“放開我,我不會跟你走的。”
飄香雪的心在滴血,但是卻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摟在水竹腰間的手臂,望着水竹的星目中充滿了難以抑制的痛楚。
水竹勉強站穩了身形,擡起水霧迷濛的眼,望着飄香雪漠然道:“你走吧,水姑娘她……在等你。”水竹好不容易說完了這句話,立即用貝齒緊緊地咬住了櫻脣,這纔沒有讓自己哽咽出聲。
“竹兒……”飄香雪哀傷地低喚一聲,卻無法說出下文,因爲事實上就是,自己的的確確做了對不起水竹的事,眼中是壓抑的深情和痛楚,喉間卻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水竹緩緩轉過身去,不敢再去看飄香雪,卻早已在轉身的瞬間淚流滿面。
飄香雪怔怔地望着水竹清瘦的背影,良久才帶着哀求的意味開口道:“竹兒,就算你不肯原諒我,也請你跟我離開這裡,可以嗎?”星目中充滿了企盼,臉上充滿了深情,心裡充滿了痛楚。
水竹的櫻脣已經被她咬出了血,卻依然沒有鬆力,也因爲如此,無法開口回答,只能隱忍地搖了搖頭。
“竹兒,你不能留在這裡。”飄香雪憂急如焚地上前一步,卻又不敢相強,只能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勸道。
“她爲什麼不能留在這裡?”柳忘塵忽然也上前一步,對着飄香雪冷斥道,眼中充滿了敵意。
飄香雪的星目中的痛楚瞬間被冷凜所取代,怒視着柳忘塵反斥道:“你心裡清楚,你留她在這裡只是利用她來威脅我。”
柳忘塵詭譎一笑,故意使壞道:“你怎麼知道我在利用她,我會利用我的未婚妻嗎?”
柳忘塵的話讓飄香雪和水竹都同時一怔,就連柳忘塵都覺得怔然,沒想到自己爲了趕走飄香雪,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謊言來。
水竹身軀微顫,便想要反駁,然而轉念一想,否決怎樣,不否決又怎樣,反正自己與飄香雪已再無可能了,於是強忍着內心的苦痛,將櫻脣咬出血來,卻是硬生生地忍着,沒有做任何的辯駁。
水竹的靜默讓飄香雪的心無比刺痛,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絕望,卻仍然堅持道:“竹兒,不要被他騙了,他對你絕對不是真心的。”
“我對她不夠真心,那麼你這個娶了別人的男人就是對她真心嗎?”柳忘塵滿臉譏諷地反駁道,眼中竟然充滿了憤怒之色。
飄香雪被他一語戳中痛處,但是爲了救水竹,他卻勉強壓抑着心中的痛楚,因爲現在不是該自怨自艾的時候,所以飄香雪故意不去想柳忘塵的言中所指,而是反脣相譏道:“那麼你呢,夜凝紫又是你的什麼人?你敢說你和她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