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從別後各天涯
少年一心想要逃離心中的那抹身影,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呈現一片紫竹林。
竹枝挺秀,清雅怡人。那紫黑色的竹竿襯於翠葉之下,隱隱泛着柔和的紫光,妖嬈而不失清雅,綺麗而不失風骨。微風徐來,竹香飄逸,縷縷沁人心脾,讓人煩惱頓消。
少年被深深吸引,忍不住駐足欣賞。卻做夢也想不到,竹林中會走出那抹攪亂他心湖的身影。
飄香雪咋見少年,也是十分驚詫。一時間,兩人都呆住了,空氣似乎在瞬間凝固,時間似乎在瞬間停滯,天地萬物都化爲虛有,這一刻,兩人的眼中,心中,都只有彼此,再無其他。
良久,飄香雪纔回過神來。他強捺住心頭的狂喜,走上前,忘情地握住了少年的雙肩。
少年一時間竟有些癡迷,居然沒有拒絕,任由他握着。
“現在,能告訴我你是誰嗎?”飄香雪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格外輕柔,似乎深怕將眼前的人兒嚇走。
“一從別後各天涯,又何必知曉姓名,”少年眸中透出一種迷茫哀怨的悽傷,幽嘆道,“既然註定陌路,不如儘早相忘。”
飄香雪凝視着少年,堅持道:“可是我不想忘記,我想永遠記在心底。”
少年的眼中蒙上一層水霧,竟鬼使神差地問道:“爲什麼?”
“因爲碧水寒潭邊的初見,因爲你那句‘生命都是寶貴的’,因爲你的每一種神情,因爲你的每一個動作……”飄香雪似夢囈般地緩緩說道,“也或許,並不因爲什麼,我就是想和你成爲一生都能相知相惜的知己。”
“知己?”少年本已越來越迷惑的心神陡地被這兩個字激醒,痛苦地呢喃出這兩個字,搖頭否定着,“不必了,我們不可能成爲知己。”
說完,竟不給飄香雪任何反駁的機會,掙開他的手,如一縷輕煙般,飄然而去。
飄香雪望着少年離去的方向,想着那句“一從別後各天涯”,心中無限傷感,怔忪出神。
“小兄弟,你可是有什麼心事?”一個渾厚而帶着磁性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飄香雪驀然驚醒,回身望去,說話的是一箇中年男子,一襲紫衣,風雅出塵,正是這竹林的主人“紫竹幽客”幽竹客。
“沒有。”飄香雪不願承認,但他的眼底眉間卻將內心的情緒袒露無遺。
幽竹客微微一笑,也不點破,只是若有所思地道:“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是不懂得把握,可一旦錯過,就再也無法追回,只能留下永久的悔恨。”
飄香雪驚異地望着幽竹客,不敢相信地道:“幽前輩,你……你怎麼會……”
幽竹客見他滿臉猶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爽朗一笑道:“這有何難!剛纔如果不是我,而是你的敵人,你早已成爲人家的劍下亡魂了。而能讓一個武功卓絕,聰明睿智的男人如此癡迷的,只有一個‘情’字,因爲男人只有動了真情,纔會喪失理智。”
飄香雪心中一震,暗道:“真情?難道我竟然對那個冷漠的少年動了真情,這可能嗎?”這一想法讓他有種說不出的窒悶,胸口彷彿堵了一團亂麻,理不清,道不明,糾葛得他整個心都隱隱作痛。
幽竹客並沒有看到剛纔離去的少年,還以爲飄香雪是因爲被自己猜中心事而懊惱,便又正色道:“我年輕時,曾因爲一時的猜忌猶疑而失去了心中的摯愛,至今悔之晚矣,我之所以對你說這些,就是怕你重蹈我的覆轍。”
飄香雪知他誤會了,卻不知該怎樣解釋,只得應承道:“前輩的話我記下了。”
幽竹客見他一臉落寞的神態,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被一個嬌俏軟糯的聲音打斷。
“原來你在這兒啊,飄雪,”香月一把拉住飄香雪的衣袖,嬌嗔着,“我還以爲你又不要我了呢!”
飄香雪望着她那傾國傾城的容顏,心中卻浮現起另一個清逸絕俗的身影,不由得黯然神傷。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掩住心底的悽傷,淡漠道,“幽前輩會想辦法保你周全”。
“那你呢?”香月頓時杏眼含淚,幽怨地盯着飄香雪,櫻脣輕顫道,“你就不再要我了,是嗎?”
“我只是個飄零無根的浪子,你跟着我又有什麼意義呢?”飄香雪黯然道。
香月揚起那張精雕細琢的小臉,眼中有着一種堅定的執着,“我不在乎,我說過我不在乎,我只要留在你的身邊,其他的我什麼都不在乎。”
飄香雪看着她,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幽竹客在一旁看着兩人,心中喟嘆:“又是一段‘剪不亂,理還亂’的情感糾葛,但願小兄弟不會像我一樣優柔寡斷,弄得所有人都傷痕累累,悔恨不絕。”
“小姑娘,”幽竹客本能地想要幫助飄香雪,“小兄弟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跟着他必然會成爲他的負累,所以,你還是留下來吧。”
香月聽他說得鄭重其事,心中多少有些鬆動,卻還是心有不甘,但又怕飄香雪因此厭煩自己,覺得自己不夠懂事。
飄香雪看出了她的猶疑,輕聲道:“你還是留在這裡吧,對你、對我都好。”
香月知道此時再怎麼堅持也是於事無補,只好點頭答應,但還是不死心地嬌聲懇求道:“那你辦完事後一定要回來找我。”
飄香雪無奈,只得含糊點頭。
香月立時滿面含笑,搖曳着飄香雪的手臂,道:“是你答應我的呦,你可不能反悔。”此時的她嫵媚天真,嬌俏動人,端的是令人心動。
飄香雪不忍拒絕,只得再次點頭,心中卻一片悵然。
此時的飄香雪還不知道,正是他此刻的不忍,纔會造成日後那刻骨銘心的傷痛,如果知道,相信他怎麼也不會點頭了。只可惜,人無法預知未來,所以,只有當一切都發生了的時候,纔會悔不當初,卻爲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