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兩個爸爸

說着他起身飛走了,留下我一個人逐漸被黑暗吞併,前面隱約有一個黑影一瘸一拐的跟了過來,“他走了?”

我忙過去扶住了胖叔,“我給您療傷。”

“看來你爸教會了你不少東西。”他說。

我一邊用蠱蟲給他療傷,一邊聽着他凝重的嘆氣聲,我知道是因爲冷木頭的離開,對他,我們更多的是無奈。

胖叔見我低着頭不說話,安慰道:“那混蛋的話,你不用當真,他的心大家都看在眼裡的,我比誰都清楚。”

“嗯。”我玩弄着蠱蟲沒有說話。

胖叔的嗓音有一瞬間的沙啞,“丫頭,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擡頭,忍住眼淚,認真的說:“有什麼好哭的,他不上來,我就下去找他。”

胖叔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那裡的時間和外面的時間有沒有時差,那地方至少是一個七維空間。”

“管他什麼維,他不出來,我就去下面找他,胖叔,你看看腿能不能站起來。”我說。

聞言他緩緩站了起來,“走,快去看看韓曄他們。”

兩天後,他們醒了,衆人一片沉默,呆在墓道里一天也沒有人說一句話,我瞥了眼結界,至少我不能像他那樣灑脫的離開,站了起來,對着胖叔道:“我去把凌三刀他們趕走。”

胖叔似乎沒有心情理會這些,朝我揮了揮手。“去吧。”

踏出墓道,沒了長明燈,四周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就像我此時的心一樣,一下子就沒了光,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我蠢蠢欲動,然而我一點都不恐懼,因爲這些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所以我還能像個人一樣,像個正常失戀的人一樣,忍着心痛。忍着委屈。失魂落魄的走在石道里,腦子裡一片空白,任憑陰冷的怪風吹到了我的身上,就在之前他還很擔心我。很在乎我。那天發生的一切來的太突然。太快,甚至我都沒來得及做好他離開的準備……

熟悉的腳步聲緩緩的從黑暗中跳了出來,我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不動聲色的朝前面走着,它卻跟了過來,眼見着它的指甲就要掐到我的脖子上,我翻身在它嘴裡塞進去了一隻蠱蟲,搖晃着鈴鐺,和它並肩走着,“我不能在胖叔他們前面難過,因爲他們此時的心情並不好,冷木頭的離開大家都捨不得。”

糉子被控制後只是一句話也不說,緩緩的挪動着步伐,跟在我的身後,從什麼時候起,我不怕它們腐爛的面孔,不怕它們身上的屍毒,彷彿連我自己都記不清了,我自顧自道:“因爲你死了,所以纔不會痛,我不知道你生前的事蹟,如果,你還活着的時候,你最愛的人突然對你說,他愛的是另外一個人,和你很像的人,你會怎麼辦?”

屍毒從它身上不斷的擴散,此時腐臭的味道十分刺鼻,我苦笑:“算了,現在也只有你能聽聽我心底的話了,然而這裡卻沒有人可以回答我,帶我去找凌三刀他們吧。”

說着,我搖晃了三下鈴鐺,戴上了防毒面罩,憑着它的本能,去聞人的氣息,從它身後跟了過去。

再見凌三刀時,他已經被這迷宮陣法搞得十分狼狽,用狼眼手電朝我的方向照了照,“蔚蔚!”

他焦急的在前面朝我打眼色,“這裡危險,你快走!快走啊!”

我面無表情道:“你已經看到我可以控制糉子了,而且這裡是藍家的古墓,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有危險,不用你在這裡假惺惺的演戲。”

大黑胖聽到我這麼說,當時就翻了臉,“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老黑跟在他身邊二十多年了!他爲了你,可是一輩子都沒敢娶媳婦啊!”

身後傳來呂老九的聲音,“你別聽他瞎扯,他玩的女人還少嗎!”

我回頭詫異道:“你怎麼來了。”

呂老九說:“胖子不放心你,讓我跟老韓跟過來看看,他和你爹快掐起來了,處理完事,你趕緊過去看看。”

“怎麼了?”他們有什麼好掐的?

“你孃的骨灰……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話說到一半,考慮到凌三刀也在,他朝我打了個眼色。

我回過頭,對着凌三刀道:“如果……當初你沒有利用我做這麼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沒有用蠱蟲控制冷木頭,沒有傷害我,或許我會相信你的話,但是,現在請你離開這座古墓。”

他身上有傷的緣故,艱難的挪動着身子,走到了我前面,“蔚蔚,你聽爸說,當時我就問過你,如果你說,你根本不愛那小子,我是說什麼也不會逼你這麼做的,更不會給他下蠱,否則一開始,我得知你喜歡他的時候,也不會強烈反對了!”

呂老九指着他罵道:“放你大爺個屁!少在這裡找藉口!控制別人強姦自己的親閨女,是人幹出來的事嗎!”

大黑胖從身後站出來,和呂老九罵成了一團,“你少他孃的在這裡挑撥離間!”

“誰挑撥離間,老子這是實話,你胖了不起啊!你體積大牛逼啊,沒聽過濃縮的是精華嗎!”

大黑胖沒有理會呂老九,反而對着我解釋道:“如果你說他利用你,那麼你十八歲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你的身份,他大可以把你殺了,反正藍胖子也沒見過你長大的模樣,直接找一個傀儡,把你的護身符往她脖子上一套,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你學的那些古文,如果他真的不是把你當親閨女,他會教你這些嗎!”

“你以爲守陵人是隨便找一個地攤貨就能冒充的!那也得有我們蔚蔚這麼大的魅力,這麼漂亮的臉蛋啊!你不傻。老子也不傻,大家都是明白人,打開天窗說亮話,奉陪到底,你要是他孃的胡攪蠻纏,老子現在就把你從這裡轟出去!”

韓曄從我身後走了出來,“蔚蔚,不要聽他的花言巧語,他騙的你還少嗎!”

大黑胖聽到他們這麼說,見我有些動搖。“他騙你。他可是養了你二十年啊!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他就沒有爲你付出一點真心嗎!連自己的養父你都要這樣對他,這就是一個女兒乾的事!”

二十年的記憶模模糊糊的從我腦海中一點點浮現。他見我的次數很少。可每次見我。都會給我很多驚喜,親自教我學古文,給我講古墓裡的故事。發現保姆欺負我時,會立刻將他們辭退,最後找到了一個合適的陳姨。

我點頭,“好,既然我是這裡的守陵人,守護這裡是我的責任,我可以保你從這裡活着離開,”

他從身上掏出了一張地圖,“從你媽身上找到的,上面有一扇大門,只要你讓我進去,我這輩子死而無憾了。”

難道這是冷木頭要去的地方,我死死的盯着這張地圖,當初,媽媽都懷孕八個月了,爲什麼還要冒險去那地方,一時狐疑的望着他,希望他可以給我一個圓滿的解釋。

“這也是她在古夜郎國找到的,或許她不希望被人發現這個秘密,至於她爲什麼離開東南亞,或許是因爲私人感情問題,我發現她和藍胖子的關係非同一般。”他盯着我手裡的地圖,“我翻遍了古墓,發現只有這裡與這張地圖相吻合,只差最後一步,爸不能放棄。”

每個人都這麼說,每個人都因爲那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地方甘願去喪命,未等我反應過來,他發現有一部分淺灰色的蠱蟲都繞着我走,接着說:“但是,在去之前,我陪你十個月,等你把這個孩子生出來,看到你們母子平安,我在這個世上就再沒有牽掛了。”

“爸……。”

他的謊言實在太多了,甚至連我都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只能保持初衷,對他道:“我先把你們送到上面。”

誰知這次他沒有反對,“好,到上面後,你也別下來了,下面空氣不行,對孩子影響不好。”

頓了頓,我說:“我還有事情沒有辦完。”

“那爸留在上面等你。”

我沒有說話,繞了幾圈後,直接把他們送到了墓門外,“不要下來了。”

墓門緩緩合併,我在墓穴裡面,親眼看到他轉身離去的背影,逐漸,我徹底陷入了黑暗。

呂老九嘆了口氣,朝我招了招手,“走吧。”

再見那位神仙叔叔時,他和胖叔靜靜的守在那瓶骨灰前面,好半天沒有說話。

直到我走過去時,他才緩緩回過頭,卻不知道該對我說什麼。

“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爸。”我說。

聞言他站了起來,“只要你肯,我願意用一生的時間去彌補。”

我擡頭對着他道:“我來這裡,就是想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您比我想象的親和多了。”

“來,坐下說話。”說着他扶着我坐了下去,“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都挺好的。”我低着頭說。

“你和古靈的事,你胖叔都給我說了。”

“嗯。”提起冷木頭,我其實挺沮喪的。

“你放他們去了結界。”

我擡頭問:“您不會生氣吧?”

他摸着我的頭,慈愛的說:“你是這裡的主人,這裡的一切蔚蔚說了算。”

胖叔朝我們這瞥了眼,“你們爺倆聊,我出去透透氣。”

見我詫異的神色,他指了指外面,“凌三刀還在外面呢!”

這時,爸爸牽着我的手,待我向墓道的另一處走去,前面一路都是長明燈,一點都不像是古墓,倒和宮殿差不多,“這是哪裡?”

“這是你媽懷你的時候,給你準備的禮物。”

“禮物?”我驚訝的問。

“她不想你從小就活在黑暗中,所以,通往你臥室的地方,擺滿了長明燈。”

穿過墓道,前面隱約有了亮光,一條銀白色的瀑布緩緩地從高山上流淌了下來,周圍都是漂亮的蔓藤纏繞着,臺階上有一塊水藍色的玉石牀,再加上洞頂上的點點光芒設計的十分到位,既不用擔心下雨天會漏水,也不用擔心寒風會從上面刮下來,“這是古墓中唯一有光線的地方,也是世間少有的風水寶地,喜歡這裡嗎。”

我簡直是看呆了,這種天然的夢幻情景,美的簡直超過了我想象的極限,“好美,這是我見過最美的地方,媽媽她……。”

他欣賞着眼前的景象,“這是你媽和藍家用了五年的時間才佈置完成,一直保留到了現在,等着你那天回來了,親自帶你來看看。”

說着他帶我一步一步走上了玉階,扶着坐到了牀上,“習慣了外面的生活,在這裡會不會不適應。”

我搖着他的胳膊道:“沒有,我在外面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要這裡有爸爸,有胖叔,就算讓我睡在棺材裡我都願意。”

他拍着我的肩膀接着說:“洗漱就在這泉水裡,這水一年四季都是溫的,吃食,爸爸每天都給你準備,好好養胎。”

毋庸置疑,藍家所有的地段優勢都在我的房間裡,我幸福的點點頭,心底的委屈,煩悶頓時煙消雲散,因爲在這個世上,不止一個冷木頭,還有我的親爸親媽,那種被捧在手心裡的溺愛,我今天總算是感覺到了,原來在自己的親人面前,我也可以和普通孩子一樣,我也是一個孩子。

“古靈的事,你要學着自己調解,不要悶壞了自己。”

頓了頓,“爸,胖叔應該給你說了我的想法……。”

話還沒說完,他直接打斷道:“我不會同意的,二十年前我已經做錯了一件事,我不能看着你重複那條路。”

我低頭說:“他是古家的人,不屬於我,也不屬於他自己,我知道,他是一塊木頭,還經常對我愛答不理,不會說好聽的哄我開心,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我,連句安慰人的話都說不出來,可我就是喜歡他,離不開他,喜歡依賴他,不論是哪裡,我總覺得他會活着,還在堅持的找那個秘密。”

“如果他活着,他會回來見你的。”

我乞求道:“爸,等我生下孩子,讓我去找他好不好。”

見他不容商量的神色,“爸,我知道站在守陵人族長的立場,你更瞭解他的苦衷,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爲了藍家也做了和他一樣的事情,你覺得我媽會怎麼做?”

可當我問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卻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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