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情形有些複雜。
馮喆暗自觀察着屋裡的人,可是一時半會的什麼異常都看不出,反而氣氛非常的融洽,因爲阮煜豐趙楓林焦海燕馮喆都是黨校的學員,所以話題就多圍繞四人展開,阮煜豐還是一如往常的口若懸河,焦海燕也妙語連珠,趙楓林對阮煜豐和焦海燕的話語是擊節讚歎,就是馮喆一個人算是另類,幾乎都是沉默。
這關係有些混亂。
——焦海燕以前是趙楓林的情人,這會是齊明鑫的女朋友,更是阮煜豐現在的情人。
——趙楓林暗地裡整過阮煜豐,阮煜豐很快的就報復了趙楓林,所以兩人是有嫌隙的。
——趙楓林一直就對馮喆不合拍。
可是大家卻坐在了一起。
“今晚請大家來,是有一件事要小範圍的宣佈一下,”焦海燕微笑着環顧一下四周,又眉眼含情的看看齊明鑫,齊明鑫的手就握住了焦海燕,焦海燕說:“我和明鑫準備要結婚了。”
“恭喜啊!”
“什麼日期?”
“商量是五一,不過不能確定,主要是有些事情還要安排。”
“呀,不到三個月了,趕緊準備呀。”
阮煜豐哈哈笑着說:“準備什麼?郎才女貌的,我看就春節,喜上加喜。”
“不管哪天,今晚大家先當個證婚人。”
隨着衆人的吉利話,焦海燕和齊明鑫臉上都洋溢着掩飾不住的幸福,馮喆和大家一起舉杯慶祝,還是不明白爲什麼阮煜豐今晚要叫自己來這個場合。
閆菲的到來是因爲常憶苦是齊明鑫的朋友,但常憶苦今晚不能到場,趙楓林和蘭若算是焦海燕在五陵的至交,阮煜豐算是黨校的班長,其餘幾個生意人應該是齊明鑫的朋友,至於亓思齊,又不像是和焦海燕熟悉,難道是齊明鑫的熟人?
從焦海燕這一邊說,馮喆和她並沒熟悉到能成爲其第一批被通知要結婚當賀客的程度,從齊明鑫那一方面講,更沒有被請的必要。
阮煜豐到底要做什麼?
不過,阮煜豐邀請人總是要的得到今晚主人之一的同意的,齊明鑫是不可能了,焦海燕要自己來,什麼意思?
大家說着話由齊明鑫開始走圈喝酒,齊明鑫和對手划拳猜謎老虎槓子雞或者大壓小都行,表現的很隨和,到了馮喆跟前的時候,馮喆直接將酒喝了,下來是亓思齊,亓思齊和齊明鑫來了大壓小,結果齊明鑫輸了,齊明鑫就笑:“誰說女子不如男,你比你男朋友厲害。”
亓思齊聽着無動於衷,馮喆也不動聲色,就發現閆菲在看自己,馮喆登時知道了,原來,自己今晚是雙重身份,一個是黨校同學,還有就是亓思齊的男朋友。
這都是阮煜豐乾的好事。
可亓思齊看着和齊明鑫很熟悉,她到底是什麼來路?
輪到焦海燕走圈送關,她改了套路,說自己是酒司令,要一人一句話,都帶着“一般”和“不一般”,說不出的就算輸,還要符合自己的身份,焦海燕說完就先開始:“我是女人,一般不打扮,一般打扮不?打扮不一般。”
下來是閆菲,閆菲說:“我負責上節目,一般不講話,一般話不講,講話不一般。”
閆菲說完,大家都說對得好,因爲她在省城宣傳bu門工作,對的很是貼切。
接下來是阮煜豐,阮煜豐說:“我是男人,一般不好色,一般色不好,好色不一般。”
阮煜豐一說衆人都笑,但是也覺得算是符合,下來就是蘭若,蘭若說:“我喜歡運動,一般不跳舞,一般舞不跳,跳舞不一般。”
趙楓林說的是:“我是科室主任,我一般不簽字,一般字不籤,簽字不一般。”
這下到了馮喆跟前,馮喆卻不說話,只拿了酒杯就喝,焦海燕笑:“馮書記,哦,副班長對不出?我可不信。”
馮喆還沒說話,亓思齊說:“我說兩個,替他了:一般不出面,一般面不出,出面不一般;一般不表態,一般態不表,表態不一般。”
亓思齊說完,卻沒人議論亓思齊的口氣太大,接下來的另外三個人果然都是商界人士,也都說了符合自己身份的話,輪到齊明鑫,他正色說道:“我服務領導,是一般不拍馬,一般馬不拍,拍馬不一般。”
阮煜豐聽了就笑:“哪有領導?那你現在這要拍誰的馬?”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大家聽了都說妙。
齊明鑫當着衆人來取悅焦海燕,說明了這人有心胸和肚量,也說明了他的確喜愛焦海燕,接下來衆人一個個的送酒,和齊明鑫坐的近的一個男子聽焦海燕剛剛給馮喆叫馮書記,加上馮喆又是亓思齊的男友,就笑問馮喆在哪裡高就,馮喆回答說以前是梅山半間房的鎮委書記,現在什麼書記都不是,就是一個學生。
這人一聽就有些失望,臉上登時就顯露了出來,注意力不在馮喆身上了,阮煜豐這時說道:“十個幹部八個科,還有一個在琢磨,只有一個沒希望,原來是燒水的老太婆。”
衆人聽了都笑,焦海燕就嗔目說:“說什麼呢?我看現在滿大街的都是處級幹部,副處級的,更不算事了。”
阮煜豐趕忙解釋說:“我說的是鄉鎮的科級幹部,縣級以上的那哪能算?越是往上越不得了,你要是在我們單位,怎麼出去待遇都是副廳的,多少處級的人想來還來不了呢。”
焦海燕本身就是科級,聽了阮煜豐的解釋才高興了:“我哪能去的了你那衙門?”
“你想來,我雙手雙腳歡迎,那還不小菜一碟,對吧?”
大家都看着齊明鑫會心的笑了起來,焦海燕說雙手雙腳擡起來倒真是一道菜,衆人又笑,知道說的是烏龜。
馮喆心裡卻像針扎的一樣刺疼了起來,偏偏坐在一邊的一個女富婆模樣的不知道是有意還是順口笑着就說了一句:“原來鄉鎮幹部都是燒水倒煤灰的。”
馮喆盡力的剋制着自己的情緒,接下來凡是輪到他他都是將酒一飲而盡,五瓶茅臺倒是有兩瓶多進了他的肚子。
時間漸漸的過去,別人沒在意,閆菲越來越覺得驚奇,她時不時的看着馮喆,但是馮喆卻沒有一點的醉態。
一會等齊明鑫接電話的機會,馮喆就率先走了出去,屋裡的人都覺的這個男人級別雖然低,可是反應卻最快,齊明鑫接電話自己哪能旁聽?
但是等他們也藉故離席,馮喆其實已經走出瞭望江酒店。
夜寒似冰,風冷似刀,馮喆想今晚自己到底來這裡是做什麼的,是來受氣還是當笑料的?
雖然一切像是話趕話,但是那個房間裡的非富即貴的人骨子裡就是看不起科級幹部,更看不起鄉鎮基層的工作人員,也就是看不起自己。
那繼續留下去幹嘛?
自己還在乎屋裡的人怎麼看自己?
馮喆伸手攔了出租車就走,司機問去哪,馮喆腦中還是在想着剛纔的情景就沒有及時回答,司機默不吭聲的開着車,一輛紅色寶馬閃着刺目的光從後疾馳超越過去,司機嘴裡罵了一句傻bi,馮喆說:“別仇富。”
司機四十多歲,他笑笑說:“我就是對車不對人,不好意思啊。”
“你看我富貴?”
“消費在望江,吃菜點龍蝦,開會說實話,小姐領回家,你從哪出來我還看的清楚。”
馮喆一聽就無語了,這幾句話聽起來像是在夸人,其實就是說傻,但有些人錢多容易頭腦發熱人就變傻,什麼都不在乎,所以小姐帶回家的事情都做得出。
這時那輛剛剛過去的寶馬又開了回來,馮喆沒注意,司機卻看到了寶馬在打轉向,很是飄逸的就和自己的車並行了。
“要不要停車?”
馮喆看外面,寶馬車裡露出了亓思齊的臉。
“不用,去八里鋪。”
但是繼續行駛了不到一百米,亓思齊將車別在了出租車前面,出租車只有停下,馮喆只有付了車資下車,卻沒有坐寶馬的意思,亓思齊將車倒了回來,開的很慢的和馮喆同步,寶馬後面就壓了許多車輛,有司機就打喇叭喊叫謾罵,亓思齊置若罔聞。
馮喆熬不過,只有上了車,亓思齊卻將車停住了,馮喆正在想她接下來是不是要趕自己下車,亓思齊猛地一下將車開了出去,幾秒鐘就將後面一大片車輛甩的無影無蹤。
亓思齊一直沒說話,馮喆聞到車裡有一種很淡然的香味,似乎是從亓思齊身上傳出來的,這時,阮煜豐的電話打了過來:“你去哪了?”
“我回家燒開水。”
阮煜豐一愣,正要說話,馮喆卻掛了電話。
“脾氣挺衝啊,沒瞧出來。”
亓思齊的聲音有些沙啞,不知道是不是經常吸菸引起的,但是也有些說不出的性感,和這會很清純的外形對比一下,感覺有些怪異。
馮喆本不想回答亓思齊的話,但是覺得有些話必須要講清楚:“無論阮煜豐給你說了什麼,都不對,他沒將我的情況說清楚,最重要的一點,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有幾個?”
亓思齊一般不說話,說話就噎住人,馮喆見到了一個幹道上就讓亓思齊停車:“我真的有女朋友了,還有,我覺得咱們不合適。”
“你走了不怕得罪人?”
馮喆問:“我爲什麼怕得罪人?我已經是燒開水倒煤灰的了,還能怎麼樣?去掃大街?麻煩停車。”
但是亓思齊沒有停車,一邊將車開的飛快一邊說:“有機會離開梅山,阮煜豐就能幫忙,你就不用燒開水。”
“停車!”馮喆聲音大了一點,又覺得自己對着一個不熟悉的女人發怒算是怎麼回事?這真的不像是自己,於是說:“謝謝你,不過咱們真的沒必要繼續,當然,從來都沒有開始過。”
“我也沒說要和你開始,你的情況阮煜豐給我說了一些,我現在就想知道,你爲什麼不離開梅山,怎麼那麼有勇氣?”
阮煜豐說過自己什麼?
亓思齊眼睛看着前方說:“你告訴了我,我就停車。”
“你爲什麼想知道?”
“敢走不敢說?”
激將我?會的不少!馮喆看着亓思齊說:“勇氣?勇氣不值錢!其實我早就不想幹了,但是我不服,我就是不服,憑什麼我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卻總是得到一個屁?所以不管誰說這是執念也好,說我二愣子也行,我就是不走,我就是不服。要我走,可以!起碼不再是燒開水的我再離開梅山!”
正科上面是副處,然後正處,不燒開水那也得是副處級別了,但這依據目前的形式是不可能的,那也就是說不會離開梅山。
馮喆覺得亓思齊會對阮煜豐說這些話,阮煜豐又會將這些話轉述給焦海燕,焦海燕也可能將這些內容給趙楓林談,馮喆的最終目的就是讓趙楓林那一幫子人知道,將這些內容傳播出去更好。
反正自己已經很倒黴了,再倒黴又能怎麼樣?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感覺自己什麼都已經到達了低谷,已經無所謂了,早已經和那些人撕破了臉,所以將這些話發泄一樣的說給這個莫名其妙的亓思齊聽,馮喆覺得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