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好啊。”陸柏眉目裡,涌出一點點笑意,自從天一出事後,恐怕這是他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他的爸爸是一個英雄。
他從小就就知道。
他還以爲,每個媽媽都希望,兒子能當爸爸是英雄,所以過分美化了爸爸。
“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得到你玲姨的心,爸爸肯定不服氣,和他爭到底,可是你陸俊叔叔,爸爸的確沒自信。”天朗將軍一笑,也不介意在兒子面前提起當年的往事。
“當年,你也喜歡玲姨吧。”
“你玲姨可是萬人迷,年輕時,她是所有男人心目中的女神,誰不喜歡他呢,爸爸這一輩的人,沒幾個男人不喜歡你玲姨的,後來她和陸俊訂婚,很多追求者才知難而退。”天朗將軍說,“紅顏薄命呀,原本他們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陸柏也能有一個完美的家庭。”
天朗將軍抹了抹眼角的淚,“造化弄人。”
陸柏並不知道,她媽媽年輕時,竟然是一個萬人迷。
想到林景生的盛況,他頗有感觸。
他有一個模糊的概念,又說不出來,福至心靈,陸柏問,“那首相大人,是不是也喜歡玲姨?”
“他啊,當然,追求得特別兇,可惜啊,你玲姨不喜歡他,當年我和你玲姨最先認識,後來陸詠也認識,他明知道我喜歡玲姨也要去追求,因此我們打了一架,差點鬧掰。可惜,玲姨都不喜歡我們,後來有一次聚會,陸俊也來了,陸俊那小書呆子,就那一次被我強硬拉過來,結果他們看對眼了,你玲姨頻繁地約陸俊出來玩,慢慢的他們就談戀愛了。陸詠當時可氣壞了呢,說陸俊不講兄弟情義,追求他喜歡的女人,他們兩還打過一架,後來又好了,玲姨充當我們之間的調和劑,經過一段時間,大家解開心結,又和和睦睦當兄弟。其實,他們談戀愛,一開始陸俊並不知道我和陸詠喜歡阿玲,等確定了關係,他們公開,陸詠去鬧,他才知道,他一心撲在書本里,很少和我們出來玩,所以並不知道這些事情。因此和阿玲分開過一段時間,就是怕影響我們幾個人的兄弟關係,可分手後,大家都不開心,阿玲還病了一段時間,陸詠也就想開了,所以大家握手言和,我是誠心祝福他們。”
天朗將軍嘆息,“這一點,陸柏遺傳了他爸爸。”
陸柏一愣,天朗將軍見他發怔,忍不住一笑,“你以爲爸爸沒看出來嗎?陸柏很喜歡小九,礙於你,所以纔會選擇沉默。”
陸柏嘴巴張了張,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不知道,自己以爲隱藏得很好的心思,竟然能被一個見面次數不多的長輩看出來。
“傻兒子。”天朗將軍說,“爸爸希望你幸福。”
“我會的,你放心。”陸柏說,心裡卻如刀子在攪動一樣。
天朗將軍,天一過世了。
你若知道,一定會瘋掉的。
話談到這份上,陸柏還有一些問題,也已經沒辦法繼續問下去。
天朗將軍笑了笑,“兒子啊,陸柏的事情,別太難受,多陪陪小九,也多陪陪你玲姨,等爸爸過世後,記得幫爸爸多照顧她。”
“我知道的,爸爸。”陸柏心裡難受極了,爲何他曾經那麼排斥天朗將軍,這個男人是真的很愛他媽媽,他們都在自己最好的年齡裡,卻一直蹉跎,“爸爸,你一定會沒事。”
天朗將軍笑了笑。
天朗將軍睡着後,陸柏回自己家,他瞧瞧地進了房間,確定玲姨沉睡,他才放心下來,玲姨睡得比較熟,他去自己房間,拿了一些東西,這纔出了家門。不遠處,就是首相府,陸柏一蹙眉,深呼吸,去看看小九吧。
陸柏在首相府的花園裡摘了一朵黃色的鬱金香,他聞了聞,香味不錯,陸柏從陸小九窗外的藤蔓樓梯上爬上她的臥室,因爲他是陸小九未婚夫,警衛員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沒當一回事,陸小九正在畫畫,聽到藤蔓樓梯上有響動,愣了愣,匆忙放下畫筆,跑到窗戶外,一推開窗戶結果沒注意打在陸柏的手上,他疼得驚呼一聲,怒瞪陸小九,“能不能注意一點!”
窗戶差點把他打下去。
陸小九眼裡的驚喜漸漸散去了,是天一啊。
她以爲是陸柏呢?
只不過……天一竟然吼她?
這份驚奇,竟然蓋過了失望,她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陸柏被看得惱火,大半夜來爬窗,還差點被打下去,任由是誰的脾氣都不太好。
“看什麼?”陸柏沒好氣地問她,“沒見過我嗎?”
“那是送給我的嗎?”陸小九問。
他手裡有一朵黃色的鬱金香,因爲她喜歡鬱金香,花園裡培植了一大片鬱金香,陸小九最喜歡黃色的鬱金香,窗前的小花瓶裡也插了一支。
“送你!”陸柏把那支花遞給她,陸小九雙眼通紅,黑眼圈深重,看起來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陸柏看得蹙眉,“好看嗎?”
“好看。”陸小九不忍拂他好意,放在鼻子邊吻了吻,挺好聞的。
“你醜死了。”陸柏說,“你多久沒照過鏡子了?”
“……”陸小九看着他,不說話。
陸柏問,“你幹嘛盯着我看?”
“你發燒了嗎?”
“你才腦子壞掉了呢。”陸柏說,“我是擔心你,過來看看你。”
今天頭七,大家心情都不好,小九心情應該更不好,就算把他當成哥哥,也是最親密的哥哥,除了父母外最重要的人吧。
“我沒事。”陸小九說,“你上來吧。”
警衛員在對面看着呢。
“你讓開一點。”陸柏說。
陸小九拿着花往後退了一下,“你怎麼沒走正門呢?”
這個藤蔓樓梯專門給陸柏弄的,他就喜歡爬窗,竟然爬窗,天一也來過一次,只是因爲好玩,天一是乖乖牌,基本上都走大門,也做不出在花園裡隨便拔一朵鬱金香給她的事情,這花枝上還滴着汁液呢。陸柏撐着窗戶跳上來,差點跌了一個狗吃屎,陸小九一笑,她給他拿過一瓶水,聞着他身上的味道,“你剛從醫院過來嗎?”
陸柏看着一旁的畫板,“在畫什麼?”
“沒什麼。”陸小九說,她纔剛畫了一個夕陽的輪廓,一些鬱鬱蔥蔥的樹木,還沒畫人物,陸柏看着畫板,也想起了那張照片。
“有這心思,還不如睡覺。”陸柏說,“首相府只剩下你沒睡覺了。”
“警衛員還沒睡覺呢。”陸小九問,“你剛剛偷花,警衛員沒說你嗎?”
“我是你未婚夫,他們能說什麼。”
陸小九說,“偷也不知道偷一朵好看的,這開得那麼鮮豔,過兩天就謝了。”
“我天天給你摘一朵送來。”
陸小九一笑,“好啊,樓下花園鬱金香要謝了,園丁會找你算賬的。”
“沒事,讓他找。”
兩人並肩坐在地毯上,隨意聊天,誰都沒有提起陸柏,陸柏也福至心靈沒提起她的傷心事,陸小九需要人陪,他就在這裡。
陸小九看着鬱金香,沉默不語。
“陸小九,你照照鏡子,看看你的黑眼圈,再看看你的身材,本來就是一個平胸蘿莉,現在更慘了,皮包骨,哪個男人會喜歡你?”陸柏惡毒地攻擊她的容貌和身材,“本來就不漂亮,還不注意身材。”
“我是有未婚夫的人,要身材和臉蛋做什麼?”
“給我看啊。”陸柏說,誰說有未婚夫就不要身材和臉蛋了。
陸小九轉過臉去,認真地看着他,她伸手撫上他的臉,剛一碰觸打,陸柏慌忙後退,耳朵紅得一塌糊塗,心跳加速,“你幹什麼?”
那不是心動,是緊張。
緊張得心跳加速,萬一她摸出來是假的人皮呢。
嚇死人了。
“你沒發燒啊。”爲什麼總在說胡話,天一一直都規規矩矩,不會和她說一些越界的話,他們更像朋友,不像未婚夫妻。
“你傻了。”
陸小九心想,或許,今天天一是體貼地假扮小白來哄她開心吧。
他一直都是這麼溫柔體貼的人。
陸小九抱住他的手臂,頭枕着在他的肩膀上,“天一,陪我說說話,今天我好害怕。”
“好,我陪你。”
陸小九原本想讓他先走,可是,這個晚上,她真的很需要一個人的陪伴,這個人不是爸媽,不是朋友,天一的身份,正正好。
能陪着她一起思念陸柏,又很喜歡陸柏的人。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小白會離我而去,我以爲我們一輩子都會在一起,相親相愛,就算我們各自組成家庭,我的丈夫一定也是他的朋友,我也一定會喜歡他的妻子,我們兩家人比鄰而居,站在窗戶喊一聲就能聽到,週末一起搞party,閒來無事一起玩耍,我們帶着孩子一起聊未來,永遠陪伴一輩子,我一直以爲小白會在我的生活裡,一直到我步履蹣跚,滿頭白髮的那一天。”陸小九說着說着,又有些傷心了,“他才十六歲,最好的年華還沒開始,上天真的很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