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樑湛兮的事情,玉衡派和青蓮宮依然勢同水火,許開承從開始一進屋對這位廣果真人便心存厭惡,等到聽說喝的茶中含有劇毒,更是憤恨不已,此時大喝一聲:“就憑你也想留住我們麼!”伸手一指,袖底飛出金燦燦的朦朧劍光,天遁劍一分爲二,陰遁陽遁雙劍齊頭並尾,夾住屏風用力一絞,咔吧一聲,整塊墨石雕刻出來的屏風直接被一夾兩段,裡面轟隆炸響,爆起一大團火光。
“咱們走!”葉劍靈掀了面前的桌子,邁步向門口走去。
“我這裡門是鬼門關,路是黃泉路,進來時容易,想要走那是妄想!”
廣果真人的聲音在房中迴盪,周圍黑氣噴涌,現出三十六面四尺多長的黑幡,竟是用黑藕絲織成,上面用鮮血刻畫各種符篆,邊緣上綴滿一顆顆漆黑如墨的蓮子,繞着衆人旋轉,發出一陣陣鬼哭狼嚎的聲音,桌椅板凳,各種傢什凡是被黑氣沾上,立即化成飛灰。
“好厲害的惡陣!你們快跟我走!”葉劍靈拿出奪魂杖,抖手射出一道金光,在茫茫黑煞之中打開一條道路,帶着敖青郊和許開承殺出來,卻發現並不是來時的門戶,而是闖進了一條山洞之中,頓時道了聲不好,“他那陣法能夠調轉五行方位,咱們可找不到來路了。”
深厚黑色的霧氣滾成一大團,噴涌不休地從山洞裡面狂衝過來,一面面黑幡在裡面時隱時現,三人只有順着山洞往深處走,不多時便聽見前面有流水聲,竟是一條地下河,寬有十餘丈,裡面的水果真是淡黃色,奇寒無比,葉劍靈站在岸邊向下望了望,迎面冷氣一撲,頓時打了個寒顫。
“這河水有古怪!”葉劍靈還手射出一團大吉祥光明雲將山洞堵住,擋住後面的黑雲,然後取出一枚黑水神符,攝入面前的河流之中,那枚神符是用黑玉雕刻而成,一接觸河面便破裂散成一片清光融入河裡,隨後咔嚓一聲刺耳劇爆,綠色的閃電劃過河面,彷彿打破了一層假象僞裝,灰白色的煙塵成片揭開,露出黑色的如墨汁一樣的黑水,咕嘟嘟泛着細碎的浪花,上面漂浮着一朵朵臉盆大的蓮花,然而這些蓮花與先前所見盡皆不同,它們俱是白骨製成,七十二條彎曲的肋骨攢成花瓣,正中央一條脊柱,上面頂着人的骷髏,白骨蓮花鋪滿河面,左右看不到盡頭,這些骷髏顱腔內跳動着詭異的綠火,他們的下巴上下開合,葉劍靈他們便聽見或哭或笑,或誇讚或咒罵的嘈雜聲響。
敖青郊最先經受不住,他聽見誇讚便戲,聽見咒罵便怒,聽見哭聲擔憂,聽見笑聲好奇,各種各樣的心情同時浮上心頭,臉上表情七情交織,六慾夾雜,癡癡傻傻地往河裡走去。
許開承定力比他稍強,去也是臉色煞白,雙手抱住腦袋蹲在地上,痛苦地喊道:“太師祖!太師祖!”
葉劍靈用奪魂杖一點,射出菩提心光線,將一個骷髏擊碎,腦中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嚎,那斷了頭的脊柱噴出一絲絲粘稠的暗碧色火花,竟成了三丈高的光樹。
葉劍靈看出厲害:“這河裡還藏有不少厲害的魔法妖陣,況且不知道它來去通向哪裡,還是從原路返回爲好,這魔音並非魔音,只是在你腦中成像罷了,不要理會它!”
“是幻覺嗎?可是好痛,腦袋想要裂開了一樣!”
“是幻覺,也不是幻覺,世上世界上的聲音都音色在你腦中成像形成的幻覺,痛苦也好,快樂也好,都不要去執着它。”葉劍靈忽然想起當日善音和尚給他講說的那段,號稱世界上最短的經文——心經,裡面有一句“是故空中無色,無眼耳鼻舌身意”,自然界中,顏色跟聲音,都是人的眼根和耳根接觸外界時形成的錯覺。
許開承拼命告訴自己這些聲音是幻覺,並不是真實存在的,卻仍然不管用,感覺大腦裡彷彿被震碎了幾千塊,它們瘋狂地跳動着要炸裂腦殼蹦出來。
葉劍靈去處九鳳壺,放出一縷雲天仙火,然後放出般若神光推着天火向前。
他現在雖然還是無法祭煉操控這些天火,不過卻發現般若神光可以將其隔斷阻擋,便想出這個法子,用神光裹着天火送進山洞裡的黑雲之中。
只見一縷毫不起眼的火焰竄進滾滾黑雲之中,片刻之後,裡面呼啦啦鑽出數百條暴戾的火舌,它們爬滿幾面黑幡,劇烈地燃燒。黑幡上面禁錮的靈魂發出尖聲的嚎叫,伸出許多粘稠的觸鬚向外將火焰扒開撲滅,不過這雲天仙火勢不可擋,轉眼之間便將它們徹底燒成灰燼。
葉劍靈腰間飛出一紅一藍兩道劍光,因奪魂杖外觀太過駭人,他平時仍然主要使用龍鳳劍,縮成一寸長短掛在腰間的玉佩上,此時心念一動,通靈雙劍便自動飛射出去,那幡陣已經出了缺口,被雙劍乘虛而入,喀吧吧又絞斷了幾面,黑霧之中噴出大量碧綠色的火焰光絲,彷彿粘稠的液體一樣四處噴射。
葉劍靈拉住敖青郊和許開承,用大慈悲光明雲護住,然後射出數十道菩提心光線,在黑霧之中開出一條道來,強行向外衝去。
此時後面河裡黑水暴漲,彷彿發了洪峰一般,反撲上岸,洶涌地灌入山洞裡,裡面的白骨蓮花順水飄來,數千骷髏都張大了嘴巴,那些稱讚詛咒,譏諷嘲笑的各種魔音,越發強烈起來,敖青郊入魔更深,一再想要投入水中,被葉劍靈扯住之後,臉上竟然現出憤恨猙獰之色。而許開承則七竅流血,痛苦萬分。
葉劍靈急道:“你們兩個妄自修行用了許多功夫,竟然連這點定力也沒有,只要你們但凡能夠不理會那些魔音,心裡能夠清淨一些,我這大慈悲光明雲也能保護你們不受傷害。”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反覆把“慈悲”二字唸了念,驚喜道,“你們在我這光明雲中卻仍然爲魔音所傷,只因爲你們沒有慈悲之心,與這雲光不相應,雖然身處雲中,卻是兩隔兩扇,從現在開始,你們都給我生出些慈悲來!”
許開承呻吟道:“我們現在如此之慘,只要別人來慈悲我們,我們哪還有餘力慈悲別人?太師祖莫開玩笑了!”
“笨蛋!”葉劍靈反手用奪魂杖敲了他的頭一下,“你不能慈悲敵人,還不能慈悲自己人麼?你想想外面那些無家可歸的摩竭人,他們家園被毀,親人喪命,流離失所,你可是答應跟我一起披荊斬棘,帶領他們走進一片淨土的!你對他們可能升起些許的慈悲麼?”
許開承想了想,那些摩竭人確實可憐,這些天在路上,他常常見到爺孃喚女,兒哭雙怙,自己修行即便也是自由沒了父母,但還有師父師兄疼愛,又增添許多壽命,登天有望,而且自己當時出發的時候,也確實發心,要跟着太師祖把他們帶到一片安靜祥和的家園。
他念頭一轉過來,應了當日的發願,周圍的慈悲神光立即融入他的身體裡,繼而融爲一體,那些魔音雖然仍然很吵,但卻不能讓他再心驚肉跳,神散魂亂。
葉劍靈又叫醒敖青郊,把這些話告訴他,敖青郊冷笑:“我就要死了,哪裡還有閒心憐憫其他人!讓他們都跟我一起死了纔好呢!我可沒有這許多慈悲給別人,自我出生,誰又以慈悲對待過我!”
葉劍靈又用菩提心光線破了兩面攔路黑幡,大聲說:“不能慈悲自己人,還不能慈悲親人麼?你想想你的哥哥吧!”
這時後面的潮水洶涌撲來,葉劍靈揮動奪魂杖,菩提心光線化成一個個光圈,彷彿陽光下吹出來的金色泡泡,成千上萬地飄入潮水裡面,那黑水彷彿被火燒到的野獸,猛地退縮數丈。
葉劍靈本來以爲順着山洞能夠跑回原來待客的大廳,卻沒想到竟然又進入一個山洞之中,這裡空間極大,東西南北共有四個祭壇,每個祭壇上都站定一個赤面獠牙的屍怪,見到葉劍靈進來,立即揮動手中小旗,刷下大蓬黑煙,煙霧之中包含着數不清的黑煞利劍,破空飛刺。
葉劍靈以慧眼看得,每團煙霧裡面都有一柄白骨劍,其他的黑煞劍都是由這白骨劍上發出,他立即用龍鳳雙劍向上絞去,喀吧吧連斷數十根,然後又使雙肩去斬向祭壇上的屍怪。
廣果真人在暗中看見又怒又喜,怒的是自己的法寶接連被敵人破去,喜的是這葉劍靈果然如人所說,手上竟是厲害法寶,單是這對飛劍就都是通靈寶器,神異非凡,而他手裡拿着的那根白骨杖,看上去竟然像是元神寶器,那可是比虛靈寶器更加厲害的法寶,再進一步就能夠蛻化成爲仙器了,縱觀七大派,出了當年玉衡派的星君親手煉製了一件仙器黃泉劍之外,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各派的鎮教法寶也都只是虛靈寶器而已。
他貪心大動,便想先把這兩口飛劍奪下來,橫豎這少年不過大周天境的練氣水平,等他把寶物一件一件地拿出來使用,自己再將其一一奪下,最後再斬了肉身,擒住魂魄,好好折磨盤問三陽聚光鼎和太虛寶鑑的去處。
葉劍靈雙劍矯矯如龍,飛斬祭臺,忽然空中落下一朵白骨蓮花,千葉開放,裡面現出一隻白骨大手,憑空撈下,將雙劍抓在手裡,葉劍靈連續催動劍訣,那雙劍在那骨手之中跳動掙扎,彷彿上了岸的游魚,只是雙方道行相差實在太遠,雙劍無法掙開,被骨手一點一點抓回白骨蓮花的花.芯之中,千片骨葉開始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