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濟格中軍節帳。
周半仙兒:“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福與禍並不是絕對的,它們相互依存,可以互相轉化。壞事也可以引出好的結果。所以,你的夢還是上上大吉……啊!”
話還沒有說完,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從遠處傳來,震得帳中四人都差點跌倒在地。
“怎麼回事?”阿濟格大驚,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等到他衝出帳篷,就看到畢生難忘的一副景象。卻見,東面的河流處已經燒成火的海洋。
黑夜已經被烈火照得透明,遠方的景物清晰見。
在河那邊,一座接一座浮橋在燃燒;船隻在燃燒;蘆葦蕩在燃,一切都在發射着光和熱。
密如螞蟻的漢軍士兵在船隻和浮橋上四下亂跑,發出絕望的慘叫。有人實在是經受不住,撲通撲通地朝水裡跳起,頃刻,水面上就黑糊糊地滿是人頭。
一陣接一陣的爆炸,火藥被點着了,讓火勢大得更是無法收拾。在爆炸產生的氣浪中,他依稀能夠看到一根接一根炮管騰空而起,然後落進水中濺起高高的水柱。
這個動靜實在太大,整個清軍老營都沸騰了,若不是阿濟格所率的建州軍單獨成營沒有同漢軍合營,還能保持紀律,說不定立即就營嘯了。
一個接一個建軍兵大叫着從帳篷裡跑出來,光着頭朝東面看去,即便是再剽悍的士卒,看到這片火海,也是滿面驚懼。
就連他的兩個侍衛和周半仙兒也跟着走了出來,戰戰兢兢地立在阿濟格身後。
阿濟格只感覺一陣頭昏目眩,胸中好象是壓了一快大石,壓得他透不過氣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大炮……尚可喜的大炮完了,這仗還怎麼打?
是啊,沒有大炮,要想拿下大勝關,我大清勇士不知道要付出多麼巨大的犧牲?
良久,他大吼一聲,面孔在火光中扭曲成一團:“尚可喜,看你乾的什麼事兒,去叫他給老子滾過來,叫各營將領過來,我要升帳議事。”
“是。”一個親衛急衝衝地跑了出去。
另外一人則道:“王爺,周半……仙兒怎麼辦,是不是送走,馬上就要軍議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阿濟格霍一聲轉頭看着周半仙兒,眼睛裡全是兇光。
周半仙兒大約是也意識到不好,忍不住縮了縮腦袋。
阿濟格牙縫裡吐出一句話:“好一個半仙兒,咯咯,這就是你說的上上大吉,這就是你解的夢嗎?”
周半仙兒冷汗就下來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老爺饒命,大老爺饒命!”
阿濟格緩緩地將右手放在刀柄上。
正在這個時候,有兩個清軍將領跑來:“王爺,不好了,炮營已經亂了,火勢已經不可收拾,平南王讓我們速來稟告,他救火去了,看能不能挽回些損失。”
這二人阿濟格認識,正是尚可喜手下的將官。
都他娘燒成這樣了,還能挽回什麼,破銅爛鐵嗎?
尚可喜,廢物,漢軍都是廢物!
老子本就不該將打下大勝關的希望放在這羣漢狗身上的。
阿濟格恨恨地想,猛一轉身,鞘中倭刀出手,刀光一閃,藉着腰力,瞬間將周半仙兒砍成兩截。
倭刀餘勢未消,雪亮白練朝兩個漢軍將領捲去。
兩個漢軍只來得及叫聲一聲,就被割下了腦袋。
大叢鮮血飛濺到帳篷的桐油帆布上,然後淋漓地流了下來。
阿濟格收刀入鞘,感覺自己殺意依舊在沸騰。他對着身邊那個已經被嚇得面容發白的親衛喝道:“你怕什麼,咱們建州人什麼時候害怕過,傳令下去,所有士卒都給老子滾起來,準備行裝,咱們去打大勝關。漢狗指望不上,要想獲取榮耀還得靠我們自己。”
“稟告司令官閣下,馬魯和林志玲號回來了。”一個瞭望聲在桅杆上大聲地喊着。
長江之上,濃霧還在翻滾,龐大的海軍聯合艦隊都下了錨,靜靜地停在水上,就如同一座又一座林立的小島。
方惟從船艙裡出來,他有些意外:“馬魯怎麼就回來了?”
馬魯的船小,又快,昨夜採石那邊不斷傳來爆炸聲,接着就是火光沖天。方惟感覺到建奴阿濟格老營肯定有事發生,就命令馬魯立即開船過去看看,爲了防備意外,他再三叮囑這個黑小子不遇到特殊情況不許登陸。實在看不出什麼來,就儘快返航。
想不到這小子回來得這麼快。
就看到一條船慢慢地靠了過來,船頭站着一羣人,爲首那人因爲實在太黑,加上清晨的天光矇昧不明白,方惟費了老半天勁才認出他來:“馬魯,你怎麼回來了,那邊是什麼情形?”
馬魯:“回司令官的話,燒起來了,尚可喜的炮兵都被人一把火少了,我也是聽他們說的。”
說完話,就指了指身邊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兩人。
方惟一看,不認識:“你們是誰?”
高個的一拱手,又指着身邊的小荊:“見過方將軍,在下鎮海軍都指揮使鄭森將軍麾下施琅,這位是你們寧鄉軍總兵官孫元將軍的親衛荊浩。”
“施琅,沒聽說過,荊浩是誰?”大方少年得意,如今已經是聯合艦隊的司令官,手頭指揮着千軍萬馬,未免把持不住,日常也有些狂妄和不好相處。
施琅見他無禮,心中惱火,正要再說,旁邊小荊就大罵起來:“大方,你行市什麼,真以爲你就是司令官,翎子就顫起來了?姥姥,大家都是侯爺身邊出去的,都是他老人家一手調教出來的,誰也不比誰弱。老子若不是年紀小,沒準也到部隊去帶兵。打上幾年仗,立了功勞,老子未必就輸給你。”
他罵得難聽,方惟身邊的衛兵就惱了,有人提起了火槍指下去:“住口,哪裡來的小東西,這裡也是你能咆哮的?”
大方冰冷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容:“原來是小荊啊,我聽說過你。你小子也是夠牛的,在戰場上俘虜了侯爺夫人,咱們系出同門,我這個做前輩的和你說笑一聲,你這傢伙就不能忍了,德性!來人,放繩梯,接小荊和施將軍上船。”
“哪用得着這麼麻煩?”小荊有心賣弄,立即縱身躍起,腳在繩網上一點,幾個起落就躍上了高大的鎮遠號。
“好!”船上的幾個水兵見他這一手實在漂亮,都忍不住大聲喝彩。
上船之後,立足未穩,小荊就叫道:“海軍總算來了,快,快派快艇去通知大勝關,建奴馬上就要發起總攻了。”
與此同時,施琅也上了鎮遠艦,看着滿河的白帆,臉上露出了笑容,狠狠一拍船舷:“可算是盼到寧鄉軍主力了,來得正好!這些日子咱們少將軍都緊守關卡待援,今日總算可是出關決戰,狠狠地給狗韃子一點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