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顛倒陰陽 石猿破陣(五千字求訂閱)
什麼人?!
天穹灰雲堆疊,山川之間雲霧盤亙,搬山老道正得意間,猝然聽到這句話,整個人渾身汗毛乍然而立,悚然大驚。
身旁的火居與冰魄也同樣大驚失色,猛地循着聲音望去
繼而,只見就在三人對面,山頂的另外一頭,山石散亂的地面倏然亮起一個不規則的圓形陣圖。
空氣扭曲,五個蒙面之人徐徐浮現。
爲首的赫然是身披星雲法袍的季平安,他手中木棍戳點地面,身上的法袍在山風中獵獵抖動,透出一股神秘詭譎的氣質。
而身後並排立着的兩男兩女,同樣神色不善地將視線投了過來。
五個人!?
這裡爲什麼會突然出現五個神秘人?
這一刻,搬山道人臉上難以遏制浮現錯愕,他第一個念頭,是自己行蹤被幾大宗門知曉。
道袍之下肌肉猛地繃緊,有立即遁走的衝動。
但旋即,又覺不對。
情報中,無論是餘杭城內的哪一家勢力,都與眼前的隊伍不符。
直到火居突然拔高聲音:
“是他!劫走那個男童的就是他!我記得這個聲音!”
冰魄也瞬間全身繃緊,神魂隱隱作痛,回想起了森林中,被季平安隻手毀去泥胎塑身的一幕。
搬山道人心頭猛地一沉,終於覺察出自己的計劃開始失控:
“閣下便是前兩日……”
季平安微笑頷首:“是我。”
搬山道人似乎未料想對方如此乾脆利落的回答,沉默了下,道:
“你們不是道門的人。”
俞漁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只聽季平安詢問:
“你似乎很篤定?”
搬山道人故作鎮定,道:
“若是大周國教親臨,三清觀一衆道人何在?但你又掌握有五行之術,可據我所知,陰陽學宮內所謂的星官學監,也不如伱這般。”
他身後,已經拔出長刀的火居暴跳如雷:
“和他廢話什麼,這夥人八成與我們一般,也是死而復生的鬼罷了,否則,爲何整個餘杭城都被騙過了,偏生他們竄了出來?能追溯到這裡,只怕也是暗中追溯我們的腳步罷了!”
這次,冰魄難得的沒有反駁與阻止。
這同樣是她的推測。
否則,實在難以解釋眼前的情景。
季平安笑而不語,沒理會這兩個手下敗將,只是靜靜看着老道士。
搬山道人灰色袍袖於風中鼓脹,雙眼眯成一條線:
“閣下若同樣是爲了龍脈而來,倒也並非不能商量。只要閣下不插手,待貧道抽取出來,你我雙方各取一半如何?”
季平安笑道:“你要與我瓜分?”
搬山道人神色自若,不理會暴怒的火居,笑呵呵道:
“若閣下與我等一般,那合該互相幫襯,纔好在這九州站穩腳跟,所謂合則兩利,既然可以不動干戈解決,又何必你我廝殺,教那三宗朝廷看笑話?”
他似乎已經篤定,眼前一行人是與“人世間”類似的組織,前來分一杯羹了。
火居大怒:
“分什麼分?抽取龍脈氣運的法子天底下有幾個人會?憑什麼分給這人?”
語氣中極爲不滿。
這下,連搬山老道額頭青筋都撐起了數道,有種將火居一張嘴封死的衝動。
他當然不會甘心與外人瓜分,這句話看似退一步商議,實則乃是緩兵之計。
正如火居所說,搬山篤定對方對山川地脈的瞭解比不上自己。
所以,只要先穩住,待抽取完畢,再毀約不遲。
時機不等人,若拖的久了,朝廷與三宗遲早會反應過來。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重擔心,不足爲外人道,那就是老道士隱隱從眼前的年輕人身上,察覺到隱晦的危險感。
季平安聞言,笑着道:
“的確是一個誘人的提議。”
可下一秒,便輕輕搖頭,嘆了口氣道:
“不過,我等更願意用慢一些,但正統些的法子增強修爲,而不是走這些損天下人,利己的歪門邪道。偏生,總有些‘老人’不守規矩,滿腦子掠奪與偷盜……”
眼看着老道士臉色愈發難看,季平安微笑着搖頭說:
“所以,這龍脈,你不能動。”
搬山道人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天空彷彿都愈發昏暗,雖然他仍舊摸不準眼前人的來路,但似乎也沒有再試探的必要。
下一刻,他沉聲吐字:
“動手!”
這場從雙方甫一見面,便在醞釀的戰鬥瞬間打響。
早已忍耐不住的火居道人雙手持刀,力劈而下,一股股湍流般的火紅靈素,循着刀柄蔓延刀身,噴出丈許長的火焰。
朝季平安蔓延而去。
“嗡……”
旁邊,早已彎弓搭箭的冰魄居士輕輕點地,身體不進反退。
可一根冰晶箭矢卻已呼嘯而出。
甫一發射,便在半空中一分爲二,二分爲四……眨眼功夫,化爲漫天冰雨。
“敢動我……大周的國運,爾等找死!”
方世傑第一個站出,他死死抱住傀儡的後腰,更乾脆用繩索將自己綁在了後頭,遮擋全身。
稚童圓潤可愛的臉頰因憤怒而抖動。
方纔傳送過程中,他就聽清楚了三人的對話,再聯繫前因後果,聰明如他,早已明白“人世間”佈下的這場局的關鍵。
聽到有人要搶他的國運,幼崽狀態的神皇怒不可遏,雙眸緊閉。
下一秒,機關傀儡眼孔亮起,蹬蹬奔出,縱身一躍,手中門板般的大劍斜斜掃去。
傀儡體內存儲的靈素循着機械經脈,催動法器大寶劍發出雷鳴般的呼嘯。
眨眼功夫,神皇大劍與火居的長刀在半空交擊碰撞。
以二人爲中心,一圈圈火焰被風裹挾,朝四面八方擴散。
“好硬……”
火居一刀闢出,被反震的虎口生疼,但憑藉着更高的修爲,生生將傀儡壓下。
可沒等喘口氣,視野中一隻印章憑空放大,沐夭夭抽冷子丟出“青玉印章”,眨眼功夫化爲一方假山大小,遮天蔽日,將火居狠狠砸飛。
人如炮彈般呼嘯倒退,給搬山道人擡手隔空一拽,才止住退勢。
“叮叮叮叮……”
另外一邊,黃賀左手雙指併攏,於七星劍上從頭到尾一抹。
劍身之上,一枚枚寶石次第亮起。
他舉劍一刺,劍尖撐起弧形氣罩,將冰箭悉數擋下,箭矢打在氣罩上爆發出金屬碰撞聲,繼而一根根墜落,融化。
俞漁大吼一聲,臨陣指揮:
“黃賀和夭夭配合,壓制那玩火的。阿斗前輩你身體硬,不怕箭矢,對付那女人!”
說話同時,道門聖女靴子輕點地面,整個人騰空飛起,右手朝天空一指。
袖口中,那一杆得自乾元寶庫的黑色令旗呼嘯飛出。
俞漁手腕一扭,令旗飄搖,在空中畫了一個圈,眨眼功夫,分出十三面同色令旗。
她精緻小臉傲然,嬌氣地哼了一聲,如同戲臺上插滿了旗子的老將軍,向搬山道人一指:
“去!”
嗖嗖嗖……
十三面令旗布成法陣,朝老道士罩去,口中bb道:
“看我來降服此賊!”
然而下一秒,搬山道人卻只是跨出一步,便掙脫了法陣,出現在遠處,目光仍舊死死盯着負手而立的季平安。
“我來吧,”季平安開口,勸阻就要繼續衝鋒的聖女:
“洞玄妖門的兩人經驗老道,配合默契,他們三個未必扛得住,我先拖住他,你解決那邊。”
說完,不等聖女迴應,同樣邁出一步,腳下縮地成寸,出現在搬山道人面前。
遠離了打成一片的戰圈,俞漁氣的一跺腳,但終究還是沒有在關鍵時刻任性,挾裹怒氣,衝向了洞玄妖門二人。
……
山風呼嘯。
只剩下一老一少對峙,季平安有些好奇地說:
“你們重生奪舍的軀殼總不會運氣都那麼好,恢復卻恢復的如此之快,看來在來餘杭前,應該用同樣的偷竊法子,掠奪了許多資源吧。”
搬山道人神色淡漠,說道:
“你想知道,先打贏貧道再說。”
撂下這句,老道士託着顛倒盤的手不動,另外一隻手臂大袖於身前輕輕一掃,並排六個泥人落地。
鼓腮一吹,泥人紛紛生長壯大,化爲活生生的六名性別、衣着、樣貌各異的修行者,齊喝一聲,迎面衝殺而來。
“捏土成人……好多年沒見過這般術法了。”
季平安眼神感慨:
“漫長時光過去,很多手段失傳,只是你這個,也只是一般。”
說着,他輕輕擡起手指,逐一在空中戳點過去。
在他擡起手臂的瞬間,黑色爲底,點綴星辰的星雲法袍滌盪光輝,一顆顆星辰於衣襟劃過,宛若循着玄妙軌跡。
下一秒,第一尊泥人面前空間扭曲,一根閃爍電光,宛若由金色雷霆澆築的短矛浮現。
第二尊泥人前方,風中吹來一片落葉,如有萬鈞之重,舒展如堡壘之牆。
第三尊泥人面前,風火叢生,他身軀被燒灼的開始融化,肌膚光滑如琉璃。
第四尊泥人身體突兀龜裂,每一粒泥土都在掙脫,重歸大地。
眨眼功夫,四尊堪堪踏入破九的泥人悉數粉碎,化爲粉塵飛揚。
搬山道人眼神眯起,道:
“你的力量比我想象中更強。”
頓了頓,他鷹隼般的視線落在季平安的袍子上,說道:
“但那不全是你的力量,而是這件法袍的加持。”
季平安並不否認,笑道:
“想要嗎,你可以試着搶奪。”
這一刻,憑藉法袍的加持,他的力量從破六,已逼近破九圓滿。
搬山道人認真地看了幾眼,搖頭說道:
“你很強,但若只是憑藉法器,今日必死無疑。”
季平安揚起了眉毛。
旋即,只見老道士手中的顛倒盤內,那根金針開始徐徐旋轉,道人立在原地,周身卻有一道虛幻井口浮現。
道人立在井中,神色冷漠。
風忽然消失不見了,遠處,正在搏殺的聖女從戰鬥縫隙中,扭頭瞥向遠處,然後愣了下。
她只看到,那一老一少二人對面站立,一動不動,雙方皆閉上了雙眼,彷彿沉睡。
分明站在山頂,卻彷彿距離她極爲遙遠,周遭的一切也都靜止了。
只有顛倒盤中金針緩慢地轉動。
季平安環顧四周,有點類似當初神都大賞,被拉入“道境”之中。
四周皆是茫茫虛無,不見山川。
眼前遠方,有一堵高牆,可不管季平安怎麼伸長脖子,都看不到牆壁的盡頭。
聖女他們不見了,火居與冰魄也不在這裡,老道士更不見蹤影。
“顛倒麼?”
季平安輕聲低語,若常人驟入此境,難免六神無主,但他此刻卻只有趣味:
“坐井修爲……看來,我猜的沒錯,你重生時的軀殼,本身恐怕就修爲不低,再加上堆砌資源,所以能提早恢復坐井,只是有利有弊,雖早行一步,但軀殼道基終究與你的傳承不夠相稱,所以這坐井顛倒術法,也要醞釀拖延一番。”
說着,他沒有朝前方那座高牆行進,而是忽然轉過神來,原地倒立。
旋即,他只覺天旋地轉。
雙腳再次落在地面上,擡起頭時,前方的“高牆”變成了一道巨大無比的灰袍。
搬山道人變得有如山嶽正神一般龐大,俯瞰螞蟻一般的季平安。
老道士鬚髮飛揚,眼神怪異,聲如雷霆:
“你到底是什麼人?竟知曉我門秘術。”
季平安卻搖了搖頭,說道:
“泥人替身法非你一門獨有,這顛倒之術亦然,昔年的確聽聞有個與盜聖並稱的盜墓賊,還以爲有什麼厲害,如今看來,這身上傳承也是偷盜來的,不得真傳。”
搬山道人怒極,被屢次嘲諷,終於無法維持高人氣象,冷笑道:
“好大的口氣,可任憑你說的天花亂墜,終究只是破九,黃口小兒,速速受死!”
說罷,龐大如山嶽的老道士一腳擡起,便要踩下。
季平安仰頭望着驟然暗下來的天空,搖了搖頭,他方纔已經做好了動用辛瑤光留下的那一道“法身”的準備。
但當看清搬山道人的虛實,才發現不值得浪費。
當然,他本來也沒有想着依靠這張底牌就是了。
說起來,這麼久了,朝廷三宗再遲鈍,也該反應過來了,那就速戰速決吧。
想到這裡,季平安氣沉丹田,吐字開聲:
“石猿,速來。”
……
……
山脈中。
某座微微震動的山峰下,一條寬闊的墓道中,一名名江湖人狼狽逃出。
直到重見天日,且清晰感受到身後的危險感退去,才大口喘息着跌倒一地。
“呼,可算出來了!”
江小棠渾身髒兮兮,旗袍上掛着灰塵,手中的金色菸袋末端的燈籠也不見了。
旗袍岔開之際,兩條線條分明的長腿微微顫抖,顯示出這位女掌櫃心中未曾散去的驚悸。
她簡略清點了下週圍江家弟子的人數,輕輕鬆了口氣,損失在可接受範圍內。
“砰!”
這時候,一隻破爛的銅鉢從洞中飛出,狠狠砸在地上,裡頭是渾身染血的“佛爺”和一羣託鉢教的僧侶。
這會也都是精神未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個不停。
江小棠沒搭理這幫人,盯着墓道。
陸續有幸存者跑出來,但都狼狽不堪。
好在那隻石猿似乎並沒有大開殺戒。
在逃出中殿後,便沒有追擊,否則她懷疑所有人都要團滅。
“咦,喬三呢?”江小棠忽然問道,並未看到天地會分舵主。
滿臉肥肉,渾身浴血的“佛爺”聞言,搖了搖頭,說道:
“喬舵主死了,只被那石猿一指便摁死了。”
死了……一指頭?!
江小棠頭皮發麻,只覺劫後餘生,她自認自己也扛不住那恐怖石猿一下。
“聽雪樓的人呢?”她又問道。
佛爺搖頭道:
“我逃出時,便沒看到,想來是落在喬舵主身後。”
完了……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意識到,聽雪樓的女俠們凶多吉少。
旋即怔然發現,只這一遭,天地會與聽雪樓兩大本地勢力遭受毀滅性重創,接下來江湖格局只怕改寫。
正盤算間,甬道中再次傳來咳嗽聲,在衆人驚訝的注視中,南宮婉扶着紅纓,以及其餘的聽雪樓精銳走出。
雖看上去受到了驚嚇,但相比狼狽不堪的衆人,反而幾乎沒有戰鬥痕跡。
“南宮樓主,你們還活着?!”
江小棠失聲,眼神中既有欣慰,也有困惑。
相比於不好掌控的喬三,聽雪樓這種勢力,在武林盟看來多多益善,能倖存當然好。
可按照佛爺的說法,喬三都毫無還手之力,南宮婉如何能帶着手下人全須全尾返回?
南宮婉虛弱地笑了下,望着瀰漫霧氣的山川,劫後餘生的感覺無比強烈。
然而她又要如何解釋,自己等人之所以能活着離開,全是因爲季平安當初對她耳語的,那兩句奇怪的“咒語”?
想到墓穴中那驚險的一幕,南宮婉神色恍惚,對自己果斷投靠季司辰的舉動無比慶幸!
“其實……”
就在她準備應付下江小棠的問詢時。
突然,衆人只覺腳下大地猛地震動起來,碎石朝山下滾落,身後的乾元寶庫所在的山峰內部,發出一聲低沉的猿啼!
繼而,在江湖人們驚恐的視線中,只看到籠罩雲霧的山頂突兀盪開一圈圈氣浪。
一頭龐大的,由巨石雕成,身披盔甲的猿猴打破大墓,雙手持握一根巨石雕成的石柱,縱身一躍。
……
顛倒盤中。
搬山道人一腳擡起,就要將礙眼的季平安踩死,突然心中生出強烈的警覺,聽到一聲猿啼,由遠及近。
他愕然擡頭,只見顛倒盤所在的空間被打出一個缺口,一根石柱,如遑遑天威兜頭落下。
……
錯字先更後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