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天地之威,三息的神明(五千字求訂閱)
星月洞外,魏華陽與大護法的廝殺還在繼續,並難以分神。
故而未能注意到,本該失去了戰鬥能力的季平安,平靜地睜開了眼睛。
他的臉上無喜無悲。
就像從一開始,他從洞府裡走出,看見穿過竹林走來的大護法時,同樣只有驚訝,而無驚恐畏懼。
因爲這一幕,他在“占星”中早已預見過。
離開棲霞鎮前的那場窮盡當前修爲的“推演”中,星空曾傳遞來幾幅關鍵畫面。
第一幅,是鐵浮屠的出現,峽谷口行來的冰冷漆黑鐵騎——他安排暗網與傀儡應對,將浮屠大騎長擊斃,並順手宰了丁煥。
第二幅,是魏華陽掀起的那一角裙襬——所以他安然配合,被綁架着來到此處,果然獲得了“巨大的好處”。
而第三幅,就是竹林中走出的魁梧強者,只是當時同樣模糊不清。
季平安曾思考過,要如何應對“第三幅畫”中的敵人,他曾猜測其對應着監正的“錦囊”,但涉及自身生死安危,總不能全賴於此。
他也思考過,是否要動用自己藏的最深的幾張底牌,比如藏在餘杭星空中的那件東西……
但世間萬物皆有代價,以他如今的修爲,想要強行驅動那些他難以承受的力量,必然遭到極大反噬。
直到他從星光中看到了“第四幅”畫,才意識到:
原來監正之所以放心讓自己離開餘杭,走過這一遭,大抵便是因爲,這位“觀天”境界……甚至,有可能隨時可跨入的神藏的星官,早已判斷出,此劫有驚無險。
就像此刻,當他徹底抓住了靈感,藏在錦囊中的那塊“星辰碎片”突兀明亮閃爍起來。
季平安心念一動,碎片抓在掌心,那股強烈的、玄奧、古老的力量頓時與他建立起了某種聯繫。
那是他上次占卜碎片時,在過往時光中窺見道尊時,後者給予他的力量。
只是始終未曾真正開啓,季平安思考過無數種方法、可能。
直到此刻,他終於意識到,是自己對這片世界的星空勾勒,出現了一點點偏差。
倘若“星空碎片”是一件法器,那他手中的鑰匙,始終差了最後一點細節。
直到吸納了那兩串符號,調整了星圖的構架,“鑰匙”終於吻合。
他也終於真正掌握了這件“法器”,以及,其中蘊含的那股龐大而熟悉的力量。
“風來。”
季平安輕聲吐出這兩個字,於是廣袤竹林中真的有風吹起。
……
遠處。
四聖教其餘成員散落坐在一片林地中,彼此一言不發,等待着大護法的迴歸。
忽然,雙眸緊閉的雪姬睜開了眼睛,看到一縷髮絲拂過眼前,她擡起頭,望向天空中驀然被大風吹移的雲絮,說道:
“起風了。”
拄着白骨法杖的老者拉緊寬大的領口。
醜陋的侏儒詫異地望着迎風吹起的白幡。
衆人從打坐中驚醒,詫異地看到羣木搖擺,草木如浪。
“發生了什麼?”
某座小鎮內。
幾名武夫剛經過一場苦戰,合力將最後一頭鐵屍切碎,噹啷一聲丟下武器,跌坐在屍橫遍野的院內喘息。
忽然詫異望見屋檐下古色古香的風鈴搖晃,院中花叢迎風飄起一瓣瓣猩紅的花瓣,於空中凝聚如龍,朝某個方向騰空而起。
……
“叮叮叮……”
竹林旁的空地上,大護法高大魁梧,宛若小巨人般的身軀輾轉騰挪,將手中巨刃揮舞的水泄不通。
一次次將那柄古樸“飛劍”撞飛出去。
而隨着魏華陽力量下滑,飛劍的速度越發緩慢,力道也不再剛猛。
大護法遊刃有餘,笑道:
“有趣。看來這次還有意外之喜,或許,本護法不該直接將你們殺了,而是綁回去,種下蠱蟲。你覺得如何?”
他的眼中帶着揶揄與精明,隱約察覺出,這對狗男女並不簡單。
甚至,有一個荒誕的猜測,或許自己這次歪打正着,捉到了來頭極大的“重生者”。
他笑道:
“若是本護法沒瞧錯,你不是當世之人吧。莫非也是古代早已死去的某些厲害人物?不必否認,伱們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對,就是這種眼神,輕蔑驕傲,對他人總是一副審視俯瞰的態度……
呵,可你們要知道,今人未必不如古人,本護法管你曾經是什麼大人物,地位如何尊貴,來頭如何大,如今不也還是被我壓着打?”
他揮舞着巨刃,目光貪婪地盯着紅衣少女的脖頸:
“放棄吧,好不容易死而復生,何必葬送性命?還是說,你只是護着你那小情郎?可笑那小白臉有什麼意思?不若跟本護法走吧,正所謂天當被,地當牀,準保讓你滿……”
“受死!”魏華陽面色一沉,眼眸噴火,身爲道門初代掌教,她心中的驕傲不容許她遭受如此羞辱。
雙手掐訣,操控飛劍勢大力沉劈斬。
然而這一次,卻未能成功,而是被猩紅巨刃掃飛,旋轉着“嗤”的一聲刺入崖壁,沒入兩寸。
魏華陽如遭重擊,渾身顫抖,從崖壁跌落,望着大踏步,“咚”、“咚”一步步走來,作勢擒拿的大護法。
悄然按住氣海,瞳孔深處有金色漩渦漸漸凝聚,目光看向“離陽”所在的方向,然後愣住。
“你剛纔說什麼?”
大護法腳步一頓,這一刻,脊背汗毛倒豎,清晰地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略顯虛弱,卻平淡冷漠的聲音:
“風太大,我沒聽清。”
大護法瞳孔驟然收縮,下意識想要轉身,可卻驚愕發現,自己的動作變得無比艱難,彷彿被這座天地囚籠所限。
“嗚嗚——”
風聲宛若破碎了,從四面八方吹來的風挾裹着方圓數十里的天地靈素,漫天雲絮也吹卷堆疊。
遮天蔽日,光線也黯淡下來,夕陽熄滅了,黑暗如浪涌。
大護法腳下,一層層厚厚的葉子突兀掀起,朝後方翻滾,他的身軀也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朝後拉扯的力。
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從崖壁上滾落的石子如同一顆顆子彈,飈射擊打在他的臉頰上,兵器上,綻出一簇簇火星。
“喝!”
大護法心中警兆升起,來不及細想,怒喝一聲,氣海轟鳴,周身皮膚毛孔中透出濛濛灰光,於身周撐開一座渾圓虛幻的“井”。
井口不斷撐大,整座井壁也轟鳴旋轉,這是“坐井”修士獨有的領域,井口之內,近戰無敵。
憑藉這股力氣,大護法終於成功轉身,看清了身後穿着青衫,負手而立的季平安。
他的臉色略顯蒼白,神色平靜地屹立於“風眼”中,彷彿迎接着這片天地的朝拜。
彷彿傳說中的神明。
他背在身後手掌中,攥着閃爍藍光的星辰碎片,八方風雨裹挾天地靈素,涌入碎片之中,繼而灌入他枯竭的氣海。
氣海內,一粒金色星光浮現,然後是兩粒、三粒……眨眼間,五粒星光凝聚,代表着恢復破五境界。
再然後,氣海忽地坍縮,緩緩擠出第六粒星光。
正式晉級破六小境。
“這是什麼秘術?”大護法心頭凜然,失聲道,下意識地就要揮起巨刃打斷。
可季平安卻只是看了他一眼,大護法便口鼻竄出鮮血,眼前發黑,只覺肩膀上扛起一座山峰,雙膝一軟,“噗通”跪地,膝蓋砸入地面寸許。
他駭然不已,身周虛幻井口瘋狂旋轉,試圖抗衡。
季平安眼神中卻一片憐憫,輕聲道:
“天地不可違。”
天地之力!
大護法聽懂了,卻完全無法相信,他不相信一個破九修士,擁有可以皆天地大勢的能力,那是觀天境才能窺探,神藏境才能真正掌握的能力。
他暴喝一聲,額頭青筋根根綻起,將虛幻井口催到極致,體表毛孔中沁出一顆顆血滴,眼眸外凸,竭力站起。
可下一秒,那虛幻的“井”不堪重負,轟然破碎,奇經八脈遭受反噬,寸寸斷裂。
他小巨人般的身軀一點點垮塌下去,骨斷筋折,被無形大手狠狠壓在地上。
每一根骨都在碎裂,他苦修數十年積累的修爲,一朝散去,淪爲廢人。
“不!”
大護法哀鳴一聲,在天地重壓下竭力擡起頭,卻只看到一雙靴子,以及緩緩在他面前蹲下的年輕道人。
季平安盯着他絕望的眼睛,想了想,說道:
“今人的確不必不如古人,但可惜其中不包括你。”
“嗬……嗬嗬……”大護法口噴血沫,想說什麼,卻被季平安伸出的一根手指輕輕洞穿眉心,面罩下的眸子徹底熄滅下去。
然後,季平安默默計算着時間,站起身,望了眼天空中密集的灰雲,輕聲吐字:
“散。”
漫天雲散,晚霞斜照。
他手中的“星辰碎片”也隨之熄滅,變得平平無奇,而這一切也只持續三息時間。
風聲休止了,一切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大字型趴在地上,慘死的大護法。
季平安搖了搖頭,沒有第一時間處理他,而是從錦囊中拿出一粒療傷丹藥,快步走到了魏華陽身旁,不容置疑地將藥喂下,神色擔憂:
“怎麼樣?”
魏華陽閉上雙眸,靜心催動藥力化開,感受着逐步被滋潤的經脈,睜開眼睛,搖頭道:
“沒有大礙。”
然後,她驚疑不定地看向他,問道:
“剛纔那是怎麼回事?我感受到了天地之力。”
季平安搖了搖頭,拿出那塊星辰碎片,說道:
“事情較爲複雜……”
當即,他將自己這段日子,如何調查重生者,遭遇一些敵人,獲取碎片。
又如何占星看到了久遠時光中的道尊,並獲得了一股玄奧力量的過程簡單說了下。
聽得魏華陽怔然許久,才擰起眉頭:
“所以,你是說,道尊比歷史記載中出現的時間更早?”
季平安點頭:
“是。不過我也無法判斷看到畫面的真假,不過,從我師兄死前最後一段的行蹤看,上古聖人的確隱藏着一些我們並不清楚的秘密。”
當年,行止真人循着某些線索,抵達了棲霞鎮,在地宮中找到了金色竹簡,又循着這條線索,抵達了星月洞,這座千年前煉氣士的居所……而後再次離開……
再結合魏華陽提供的,道尊曾出現在北方的傳說。
這些無一不佐證了,上古隱秘的存在。
魏華陽面露好奇,對這件事同樣提起極大興趣:
“所以,方纔你就是藉助這碎片中存在的力量,溝通了天地?短暫獲得了近乎觀天境的手段?”
季平安點頭,說道:
“的確如此。但那不是真正的觀天,受到很大侷限,而且持續的時間也非常短。而且,我能感受到,那股力量幾乎已經耗光了,但並不確定,這力量只能用一次,還是會隨着時間緩慢恢復,可以在未來用第二次。”
魏華陽拿着碎片擺弄了一陣,搖頭將其遞迴,表情異常嚴肅:
“我也看不明白。不過這件事你切莫要對外人提及,爛在肚子裡。且不說道尊的秘密,恐怕與我們的復活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單是這股借天地之勢的力量,就足以令人心生歹念。”
季平安笑道:
“但你不是外人啊。”
魏華陽冷不防被戳到,嘴角翹起:
“你也就說的好聽……”
季平安笑道:“但我也踏實肯‘幹’啊。”
魏華陽臉騰的一紅,伸手推他:
“去翻屍體,然後趕緊離開這裡。”
季平安同樣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當即返回大護法屍體旁,一陣摸索,卻只找到一些銀錢、符籙、丹藥等物品。
“沒有碎片?他果然不是重生之人。”
季平安摸索了下胸口,並未找到“碎片析出”。
魏華陽扶着牆走過來,並不意外:
“聽此人之前話語中的意思,就是當世之人了,坐井半丈,說明晉級不久,很可能是以前卡在破九大圓滿的武夫,藉助這一輪天地靈素復甦,才成功踏入坐井。所以仍以武道爲主,魔道術法並不精通。”
季平安點頭,說道:
“不意外,坐井會越來越多的。我倒是好奇,他言語中透露出的,其似乎已聚攏了不少重生者在手上,恐怕都已中下蠱蟲……”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什麼,起身朝竹林中走去,不多時,抓着一隻黃金蠱蟲走了回來。
這是大護法開戰前丟在竹林裡的,這蟲子也蠢呼呼的,根本也不跑。
這時候被抓住,整個蟲一根根節足縮起來,眼睛一閉,腦袋一歪,原地裝死。
就差吐舌頭了。
“好蠢。”魏華陽皺起眉頭,有些嫌棄:
“殺了吧。”
季平安卻搖頭,說道:
“留着吧,以後或許有用。”
黃金蠱蟲本身就是一種特殊的妖物,可以一定程度上,影響驅使其餘的蠱蟲。
當然,這種驅使是有限度的,其能完全驅使的,只是其“生產”的子蠱。
“若是我猜測不錯,魔屍殘軀上承載的‘蠱蟲源頭’,應該就是這隻黃金蠱產下的子蠱,或者一母同胞的兄弟,也就是說,掌握這隻黃金蠱蟲,應該就可以在一定範圍內,控制三黃縣這一批誕生的‘鐵屍’。”
季平安說道:
“可惜,這東西有距離限制,我也不通曉屍蠱一道,不可能帶着它去一點點收攏鐵屍,而且鐵屍這東西必須吞噬活人生存,乃魔道邪物,天理不容。
不過,它畢竟是黃金蠱,等階不低,就算無法操縱與之無關的蠱蟲,但也能一定程度壓制。”
魏華陽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以後若是遇到其餘的四聖教徒,或可用這東西壓制對方?”
季平安點了點頭,取出一張符籙,將其封印,而後丟進道經內。
可惜,他看出這隻黃金蠱是不久前晉升的。
也就是說,跟在大護法身旁的其餘強者,不會受到其操控,最多有一定壓制作用。
對方實力、人數不明,星辰碎片內的力量又散去了,季平安不可能去賭,只能先行離開。
二人打掃了下戰場,又將“星月洞”門上行止真人的留字,以及墓穴棺槨中的符號都抹除了,這才飛快放出紙鶴,匆匆離去。
這一次,紙鶴沒有再出幺蛾子,引領着二人徑直攀上一座山峰。
也就在他們抵達山頂時,夕陽最後一縷餘暉落下。
二人攜手站在山峰上,驚訝看到,前方一條大河綿延向前,其上一艘艘船隻行駛,再前方,赫然是一座繁華江南大城。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只差一步,就踏入餘杭境內。
……
竹林外。
留守的四聖教衆人焦急地等待了好一陣,直到陰雲散去,前方也好久再沒有動靜。
一羣人才終於難以壓制好奇與忐忑,彼此商議了下,起身朝着此前風眼的位置趕去。
不多時,當雪姬等人穿過竹林,抵達荒廢的星月洞外,看到了呈現大字型,趴在地上的大護法屍體時,所有人臉色驟變。
“大護法,死了!”
名爲屍巫的老者走到近前,翻開大護法近乎被壓成肉泥的屍體,臉皮顫抖,聲音驚恐。
侏儒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
雪姬怔然,潔白的臉龐上閃過複雜情緒。
她邁步走進星月洞,看向巨大高聳的道尊雕像,皺起眉頭,彎腰翹起圓潤的臀兒,用指尖從地上抹了一點乾涸的水漬,皺了皺眉頭,表情一呆,面色茫然。
陷入極大的困惑中。
……
餘杭城。
一艘船隻沒有駛入碼頭,而是徑直朝着城市邊角,一座夜幕中無比高聳的建築趕去。
季平安站在船頭,眯起了眼睛。
……
錯字先更後改,沒有壓力就沒動力,立個flag,明天最少更七千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