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神色平靜地躬身退了兩步,招來幾丈遠處一個貌似賣煎餅的小販,只囑咐了幾句話,便又回到了玉生煙轎旁。
只片刻功夫,便見到府裡追出來一個下人,舉着一個托盤,盤上頭是三盅酒。
他雖跑得快些,但是那些酒卻沒潵出來半點。
他忙攔下剛要上馬的江漪珠三人,哈腰賠笑道:“三位英雄且住,我家老爺說,既然您們心氣高潔,不喜俗物,他也無法。只是這三盅酒是他一定要敬一敬您們的,以謝對小姐的救命之恩。”
江漪珠略略斟酌了下,再推確實也不是那麼回事兒。
難不成還不讓人家感謝你了?這樣未免讓人家心裡歉疚,關係也就比較尷尬了。
左右一杯酒,哪裡有什麼介懷之處?
她端起那小酒杯,一飲而盡。
蕭易寒和百里調笙的馬在前面,下來的時候便慢了江漪珠兩步,這個時候不過也才把酒杯端在手裡。
蕭易寒一向不太喜歡喝酒的,未免多蹙着眉用鼻尖聞了下這酒辣不辣。
只是他剛聞了這麼一下,瞬間脊背一寒,面泛驚恐。
他扭頭就看向剛剛喝了這杯酒的江漪珠,又拍了一下百里調笙的手背,示意他把酒放下。
蕭易寒陰沉着臉,定了定神,道:“你們這酒,我們可喝不了,天色不早,看着又馬上要下雨,我們還要趕路,就先告辭了。”
說罷轉身就要拂袖離去。
那人卻絲毫不讓步,也沒有讓他們走的意思,仍然是一副笑臉,匆忙追道蕭易寒面前,道:“您留步,這事兒也不是小的做主,您還是不要爲難小的了吧。”
蕭易寒卻不理他,把江漪珠虛扶着上馬之後,自己也躍馬而上。
然後他用極輕的聲對同行兩個人說道:“快走。”
“然後找個地方安頓一下宮主,他們還有後手。”
百里調笙聽了個大概,江漪珠仍是不太明白,只不過也聽着蕭易寒的話,立馬催了馬,一騎絕塵而去。
只是那下人仍站在原地,並不理那漫天的煙沙,轉身朝那小轎方向略略鞠了一躬,便退回府中去了。
轎旁的十四略略一頷首,眼底殺機已起。
只聽四周青色房瓦發出輕微的“嘩啦嘩啦”碰撞的聲音,往房檐上頭一看,卻見不到一個人,只能偶爾看見幾道黑色的影子閃過去,每人足尖略地幾乎無聲,不知要多少人一起,才能聽見那樣清楚卻還整齊的聲音。
他們每個人,都像是一把剛出竅的鋼劍,直指那三人的性命喉管,不見血,不能收手!
你雖看不清他們每個人,卻冷得發抖。
蕭易寒把馬催得愈發快了,出了城門,這四周的景色都快看不清,若不是這個時候已經開始下雨,想必也要激起滿天的塵土了。
他回頭望一眼江漪珠,見她額頭上已有虛汗,頭髮也被雨水打溼,已經幾次要從馬上摔下來。他雖然心中急迫,卻還是不自覺收了收繮繩,把馬拉道與她並排,說道:“我們現在不能歇息,您不舒服也堅持一會兒,還能騎馬麼?”
江漪珠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示意自己沒事兒。
其實直到現在,蕭易寒也沒告訴他們兩個爲什麼他們要跑。
只是他們依舊不問原由,只因他一句話,便傾付如此信任。
這種感覺,讓蕭易寒心頭一暖。
百里調笙是透徹洞達之人,只憑這一兩句話,他大約能推測一個大概了。
至於江漪珠……
蕭易寒擔心地看着她。
“你在酒裡面聞出了什麼?”百里調笙問他,是難得的沉重語氣。
“總之是曼陀羅花,放得還不是一般蒙汗藥的量,大概多放了兩三倍。”蕭易寒把他的目光抽回來,語氣頗冷。
幼時,他家旁邊住着的是全村唯一一個老郎中,他給病人開刀口,自然是要用麻沸散之類,他便種植曼陀羅花,少時有一段時間,蕭易寒對醫藥頗有興趣,便每每去請教這位老先生,久而久之就熟悉了各類常見藥草。這老先生把蕭易寒當做弟子來看待,偶爾簡單的配方也讓他來抓藥熬製,麻沸散常用,與蒙汗藥並沒什麼大差別,這曼陀羅花,竟也成了他最熟悉的了。
百里調笙也沒空管他因爲什麼知道。
“我們只有三個人,師妹中毒,回城暫住已然是不可能,也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好。”蕭易寒點點頭,又看向江漪珠,伸手爲她擋了頭上一小塊的雨,讓她的臉不必被淋溼。
“雨越下越大,我們還是回附近山林裡,找個地方避避雨,也不容易被發現,只是這三匹馬,終究是太過顯眼了。”
“恐怕是沒有這個時間了。”
百里調笙表面雲淡風輕,語氣卻見冷。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一抖手腕,摺扇“啪”地打開,只見瞬間,三十二根扇骨盡斷,卻不知是何物所斷。
就這一下,爲蕭易寒擋了一劫,也算是救了他一條命。
百里調笙環顧四周,離山地已經很近了,有大片樹林,冷雨嘩啦啦地澆下來,地面頗有些泥濘。
江漪珠已經暈得不行,不說四肢沒什麼力氣,連頭腦也不甚清晰了,但她手卻還把着劍。
“當”地一聲脆響,驚得江漪珠猛地回頭,卻見蕭易寒一把長劍擋在她面前,伴着他擋掉的飛鏢劃破他劍面上雨水的“呲剌”聲,她聽到蕭易寒對她說了一句話。
“你不用出手,再不濟,還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