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雅姐妹一走,寒挺雷就叫道:“快,快,天牢內所關多是忠義之士,豈可讓他們冤死火海?”
寒虎望着滾滾而出的濃煙道:“爹,火勢太大,如何能救?”
寒挺雷拍腿道:“對了,可用沖洗牢房的水管灌水滅火。”
以往,天牢極少沖洗,裡面不僅陰森恐怖,而且臭氣難忍,冷雙雪掌管天牢後,覺得這樣對犯人太殘忍,徵得皇上同意後,用水車抽出湖中之水,灌入一大口徑水管,再用水管沖洗牢房,這樣比起一桶水一桶水提來沖洗牢房,自然方便的多。
當下,三人不敢耽誤,分頭行動,寒劍和寒虎去蹬水車,寒挺雷拖出水管,衝向天牢。
不多久,“譁,譁”的流水直衝下地牢。火勢終於減弱,最終熄滅。令寒挺雷敬佩的是,在熊熊烈火燃燒之際,牢中的犯人自始自終都沒有大聲叫嚷,驚慌失措,他們或坐或躺,從容自然。
雷耀虎心中有事,在百官酒酣耳熱之際,他卻託醉先回了大將軍府。不多時,四傑狼狽而回;雷耀虎得知暗殺失敗,又氣又驚。
他和古耆齡急匆匆合計片刻,又趕回皇宮,點起近衛軍。這近衛軍和聖御軍不同,聖御軍主要負責皇宮內的保衛工作,特別是皇帝的安全。而近衛軍則負責宮內宮外的百官的安全。近衛軍統領是雷耀虎師弟號稱“虎三絕”的楚躍崖,近衛軍實質上就是雷耀虎的一支親兵。
雷耀虎點起近衛軍趕往天牢,但見冷雙雪和他的兩兄弟文潮,向濤已經先到一步。
雷耀虎假意急問道:“冷統領,是不是寒挺雷勾結外匪,火燒天牢,然後趁機逃逸?”
冷雙雪答道:“大將軍,寒挺雷父子尚在牢中,不曾逃逸。”
雷耀虎一下啞了口,即帶兵到天牢轉了一圈,然後又匆匆離開。他並沒回去,而是換了服裝,直奔映廣寢宮;映廣此時正爛醉如泥,癱在牀上;但雷耀虎心中有事,他讓太監給映廣灌下解酒茶,硬是將他喚醒。
映廣被折騰醒來,心中有氣,但他畏懼雷耀虎,就說道:“雷卿家,夜已深了,你喚醒聯,不知有何急事?”
雷耀虎拜道:“皇上恕罪,但爲臣確有要事稟報。”
映廣就一個呵欠說道:“不知是何要事?”
“爲臣剛得知,寒挺雷父子串通外匪,火燒天牢,意圖逃逸。”
“什麼?”映廣這一驚不小,把酒意全驚醒,“卿家,此話可真?”
雷耀虎忙道:“臣豈敢欺騙皇上,寒挺雷父子趁皇上大喜之際,勾結歹人,用麻藥麻翻天牢守衛,欲藉此機逃跑,幸被及時發現阻止。”
映廣有些信了,惱道:“他們寒家父子還真敢造反不成?”
第二日早朝提早,天還未亮,聖殿上已經燈火通明,文武百官分列兩側,他們中許多人昨夜狂飲,根本沒睡,此時不住呵欠。
寒挺雷父子跪在殿中,老將軍鬍鬚被燒去大半,而寒劍和寒虎也是一臉烏黑,輕微燒傷。
映廣看在眼裡,問道:“寒挺雷,你父子如何這等狼狽?”
寒挺雷答道:“皇上明察,昨夜裡,四名刺客闖入天牢,欲燒死我父子和天牢中人,幸他們在放火前節外生枝,拿着牢房鑰匙取笑我父子三人。我兒寒劍手疾眼快,奪得鑰匙,四人驚慌失措,匆忙點火逃走,我父子無奈中打開牢門,僥倖逃生。”
雷耀虎一聽,情形不對,立刻責問道:“寒挺雷,你在說假話,欺騙皇上。”
寒劍在旁反駁道:“雷大將軍,這麼說你知道真相,你倒說來聽聽。”
雷耀虎心虛,並不回答。
容盡書又站出奏道:“皇上,據老臣所知,昨夜是寒家父子奮力救火,才使得天牢衆人免葬火海;若說寒挺雷父子欲逃獄,那真是子虛烏有。”
上官猛亦奏道:“臣亦可擔保寒挺雷父子無逃獄之嫌。”
映廣一下沒了主意。
雷耀虎蠻橫的奏道:“此次天牢被攪得天翻地覆,若傳出去,有損朝廷威名;而寒挺雷父子難逃干係,若不定罪,衆官定難心服。”
殿上多是其心腹。此時齊拜道:“請皇上明察。”
映廣見了這個陣勢,思索了一會,開口道:“寒卿家,你南征北戰,奔波不已,太過辛苦,聯欲讓你回家養老,你可願意?”
寒劍和寒虎烏黑的臉上立刻現出不滿之色。而寒挺雷卻忙伏地謝道:“皇上英明,老臣年事已高,近來總感頭昏眼花,正望回鄉養老。”
寒劍說完這月來之事,樑文嘖嘖稱奇,“寒兄,不想這月餘時間,你們父子卻是經歷了幾番生死啊!”
寒劍拍掌笑道:“爹掛念母親及家人,已經先回北河了。我和寒虎貪玩,留了下來,這才能和樑兄相見,豈非天意?”
三人哈哈大笑,舉杯同飲。
“寒公子,什麼事如此高興?”隨着這美妙的聲音,兩個妙齡女子,英姿颯颯,邁步入店。
寒劍喜道:“原來是雪雅和雪豔姑娘,快請坐。”說着,起身讓坐,姐妹倆謙讓了一下,就雙雙入座。
寒劍就對樑文介紹道:“樑兄,這兩位就是我常提起的趙雪雅和趙雪豔。”
樑文聽了,肅然起敬,揖手道:“原來是兩位女俠,幸會,幸會。”
雪豔“撲哧”一聲笑出來。“什麼女俠,女俠的,聽起來怪彆扭的。”
趙雪雅瞪了她一眼,雪豔強忍住笑不語。
寒劍又介紹道:“這位樑文,是我的好兄弟。”
趙雪雅點點頭。寒虎已經在旁吆喝小二去添幾道菜。
寒劍就問雪雅道:“兩位姑娘此次過來,不知有何賜教?”
趙雪雅笑道:“賜教可不敢,我姐妹正好路過,左右無事,就過來看看二位。”
兩姐妹先敬了樑文一杯,衆人邊吃邊聊,好不熱鬧。酒過三巡,寒劍就對樑文道:“樑兄,西北交通閉塞,經濟蕭條,畢竟不如皇城繁榮,不如,就留在皇城,以謀發展。”
樑文聽了,婉拒道:“寒兄說的不無道理。但經過這段時間,我還是覺得清靜之所,更適合我。況且婷燕也渴望回去。”
趙雪雅聽說樑文欲回西北,勸道:“樑公子,現今時局混亂,中柱到西北沿路,盡是匪窩;樑公子孤身獨行,可要小心。”
樑文謝道:“多謝提醒,但想來王法依在,土匪們也不至公然行兇,只要晝行夜宿,應不會有事。”
寒劍見他語氣堅決,不好勉強;當下轉換話題。五人天南海北,直到深夜才盡興分手。
樑文因爲見到了寒劍,多留了幾天,兩人常常徹夜長談,國事,兵法,現狀,未來,無所不聊。過了五天,樑文提出上路,寒劍硬是不肯;又住了三天,樑文眼看着年關將至,倍加思念故鄉,又提出上路。
寒劍見留不住,就叮囑道:“樑兄,此去路途遙遠,你和婷燕姑娘要加倍小心,不可走小路,而且應在白日與人結夥同行。”
樑文謝過道:“寒兄教誨,我一定聆記在心。”
寒劍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道:“聽雪雅姑娘說,蕭龍已經回到聚龍城,箇中原由,我還不是很清晰,也沒機會過去會他,你路過聚龍城時,代我向他問好。”
樑文驚喜道:“蕭兄已經脫險了麼,那我定要過去看看他。”
兩人一聊起來,又是一個時辰,寒虎在旁道:“大哥,你們這樣再聊下去,怕太陽落山還走不成。”
寒劍聽了,這才依依不捨,別過樑文。
樑文別了衆人,帶着婷燕,踏上路途;他們一路上與人結伴同行,晝行夜宿,小心翼翼,過了四日,已經到了聚龍城。
樑文即到統領府,求見蕭龍。
不想出來迎接的人不是蕭龍,而是吳續。
吳續道:“抱歉,蕭統領恰巧不在城內,你們恐怕要改日再來了。”
樑文好生失望,又問道:“那可知他何時回來?”
吳續答道:“這可難說了,只知道他去龍伏江練功去了。”
樑文無奈,只得放棄了見蕭龍的念頭,和婷燕取道回三防。
時值西北最冷的一個月,大雪紛飛,冰封道路。樑文和婷燕相偎相依,心中倒是特別溫暖。
這日黃昏,一行人上了一座山谷。在山谷上,已遙遙可望見三防城了。就要回到家鄉了,樑文二人不由得一陣激動。
但突然,隊伍前面的行人慌不擇路的往回跑,有人口中大叫:“有土匪,有土匪,快跑啊。”
這叫聲在人羣中炸開來,引起了一陣混亂;大家四處亂竄,樑文心也一緊,忙拉着驚呆的歐陽婷燕,鑽入旁邊的一片雪林。
背後傳來了馬嘶聲,吆喝聲,哭喊聲,顯是土匪已到,正在大肆的劫掠。樑文拉着婷燕,也顧不得辨認方向,直往雪林深處拼命奔跑。不知多久,兩人奔上一座山崖。歐陽婷燕有些跑暈了,還欲往前跑,樑文忙一把拉住,“婷燕,小心了。”
兩人停下腳步,往山崖底下一探頭,黑黝黝的不見底。兩人相視一驚,雙雙靠在了一起。
俄而,歐陽婷燕從行李中拿出乾糧,“樑大哥,吃點吧。”樑文也確實感到肚餓,就接過嚼了起來。
雪開始變大了,天也慢慢暗了下來,樑文拉起歐陽婷燕,道:“婷燕,天快黑了,我們得趕快找路離開這裡。”
歐陽婷燕點點頭,兩人拍去身上的雪,沿着山路向下走去。不一會兒,已接近雪林。豈料忽聽得一聲梆響,林子中已經轉出一夥強賊。
爲首一員身材高大,滿臉絡緦胡,手提大刀,左首邊一人身材矮小,光着頭,留着八字鬍,一雙小眼眨個不停。
“哈哈,虎哥,這還藏着兩個呢。”他對絡腮鬍笑道。
樑文二人驚的退了幾步。
樑文壯着膽子道:“你們是何人,想要幹什麼?”
八字鬍哈哈嘲笑道:“看你模樣,像個書生;老爺我就簡單跟你說,我等乃是名滿天下的西北十家寨,這位是天門寨的秦虎秦寨主,我乃殷雄殷寨主。書生,日後到城中,多宣傳宣傳。好了,天色將晚,快把包袱留下,我們菩薩心腸,不會壞了你們性命。”
樑文一聽他們要搶包袱,下意識緊抱在懷裡,顫聲道:“清平世道,你們公然搶劫,還有王法麼?”
那夥人發出一陣暴笑,殷雄身形一晃,已竄到二人身旁,樑文只覺着兩手一麻,手上包裹已在殷雄手上。
那包裹中有十幾兩銀子,可是樑文回來生存的本錢,他心裡一急,人奮不顧身撲了上去,“把包裹還我。”
殷雄沒防備到他會如此衝來,被樑文推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背後土匪卻是一陣鬨笑。
殷雄惱羞成怒,反身一腳,正中樑文腹部,樑文摔出幾步,殷雄跟上就欲再打。
歐陽婷燕早已撲上前跪下,“各位大爺,醒醒好吧,我二人都是窮苦人家,求各位放過我們吧。”
殷雄見她有些姿色,色心頓起,走上前,一手托起她下巴,“嘿嘿,還是個小美人啊。看你細皮嫩肉的,跟着個窮書生能有什麼出息,來,跟本爺上山,保證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歐陽婷燕驚恐地往後便退,殷雄更加肆無忌憚,雙手在婷燕身上亂摸。樑文在背後看得心如刀割,羞憤交加,抓起一把雪,冷不防朝殷雄臉上灑去。
殷雄唉喲一聲,捂住眼睛。
樑文拉起婷燕,往後便跑。
秦虎奔上前,拉起殷雄,“殷老弟,沒事吧?”
殷雄氣惱道:“虎哥,快追,追那窮書生,我要扒了他的皮。”
秦虎笑道:“殷老弟不必着急,那是一條絕路。”
樑文二人拼命向山崖上跑,到了崖頂,樑文驚道:“婷燕,這是條死路。”
歐陽婷燕大驚道:“樑大哥,那。。。那怎麼辦?”
兩人正團團轉時,土匪們已經四面圍來。
“哈哈哈,”殷雄狂笑着,道,“窮書生,跳下去啊,敢對本爺無禮,我一定要把你身上的肉一塊塊切下來。”他比劃着,人已奔上前。
歐陽婷燕驚叫一聲,向後退了兩步,哪知一腳踩空,人跌了下去,樑文大呼“婷燕”,飛撲過去,想抓住歐陽婷燕,但也連人一起摔下山崖。
土匪們聚到崖前,向下望去,底下黑黝黝的什麼也看不見。秦虎搖頭道:“這麼高,看來那對小情人是沒命了。”
殷雄還恨恨道:“便宜了他們。”
雪越下越大,夾雜着陣陣寒風,天色已黑。樑文使勁張開了雙眼,月光下,四處白茫茫的一片;“婷燕,婷燕。”在那電光火石的瞬間,樑文全身一顫,一躍而起;但是右腿一軟,又跪了下來。顯然有些凍傷了。
“婷燕,婷燕。”樑文一邊扯着嗓子喊,一邊四處亂摸,忽左腿踩到一軟物,樑文心裡轉慌,忙用手扒開雪,歐陽婷燕蒼白的臉龐露了出來。樑文一聲悲鳴,抱起婷燕,偎在懷中。
“婷燕,婷燕。”樑文使勁搖着歐陽婷燕,他哪裡知道,歐陽婷燕跌下山崖時,身子撞在樹枝上,早已受了內傷。
樑文用手一探歐陽婷燕氣息,還能感覺到,他使勁將頭埋進雪裡,讓自己清醒片刻,然後擡起頭,四下打量了一下。找到了和懸崖垂直的路,抱着歐陽婷燕,高一腳,低一腳的踩了過去。
天已暗了下來,樑文喘着粗氣,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忽不遠處有亮光傳來。樑文停下來,揉亮眼睛看去,卻是從一間小屋裡傳來的。在黑暗中行走許久的樑文激動的直掉淚。一鼓勁,朝着亮光艱難的挪過去。
好不容易到了門口,樑文使勁叩着門,門被推開了,裡面卻靜悄悄的。樑文也顧不得許多,抱着婷燕踏進去。
小屋裡只有一張牀,一張桌,一張椅,地上一堆木柴噼啪燒個不停,極像一獵戶的簡易小屋。
樑文抱着歐陽婷燕,就着火取暖。好一會兒,歐陽婷燕嘴角動了動。
樑文大喜,輕搖着歐陽婷燕,歐陽婷燕的身子卻猛的一顫,頭一歪,一口血吐了出來,樑文被嚇的一時手足無措,他緊緊抱着歐陽婷燕。
歐陽婷燕睜開了雙眼,“樑大哥。”她的聲音仿若遊絲。而樑文卻感到一縷陽光突破了黎明的黑暗。
“婷燕,婷燕,我是樑大哥啊。”
婷燕柔柔的道:“樑大哥,我覺得好冷啊。”
樑文忙脫下棉襖,包到婷燕身上。
歐陽婷燕偎在樑文懷裡,緩緩地道:“樑大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樑文全身一個哆嗦。“傻孩子,不準胡說八道。”
歐陽婷燕沒有回答,只是閉上了眼睛。樑文生怕她又暈了過去。他搖着歐陽婷燕。
“婷燕,婷燕,你聽我說,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回去蓋一座小房,你織布,我教書;我們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我們一定不會有事的;婷燕,你先睜開眼,我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樑文說着,說着,忍不住淚如泉涌,歐陽婷燕也感動的雙淚直流,她用力的睜開眼,卻猛地又一顫,一口鮮血又噴涌而出。
樑文痛的心都碎了。他挪了挪右腿,已經可以動了,於是,他一咬牙,抱起婷燕,衝進風雪中。
不知道跌了多少跤,樑文忽然瞥見了三防城頭的燈火,樑文仰天嘶吼了一聲,感謝上蒼有眼,沒讓自己在
山中迷路。
他用盡最後一點力,向城門口奔去。黎明剛來,城門雖已大開,但根本看不到人影,只有兩個裹着大衣的守衛,縮成一團。
樑文奔了過去。“救命啊,救命啊。”
兩個士兵一哆嗦,竄了起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們對着樑文舞着長槍。
樑文癱倒下來,指着歐陽婷燕,“兩位官爺,這位姑娘遇到土匪,受了重傷,快,快幫忙送到城內醫治。”
兩人一看快要僵掉的婷燕,打了個呵欠,“直直入城,再走三里路,就有個藥堂,快去吧。”
樑文嘶吼道:“兩位官爺,我抱着她走了大半夜,飢困交加,煩勞兩位幫忙送下。”
兩人麻木的看了樑文一眼,“身上可有銀兩?”
樑文急道:“都。。。都被土匪搶走了。”
兩人不約而同“哼”了一聲,不去理會樑文了。
樑文驚憤交加,恨不得衝上去生剜了這兩個混蛋。但是婷燕的傷是一刻不能耽誤。他拼盡全力,再次抱起婷燕,奔入城中。
“仁德堂”確實就在城內不遠處。當樑文看到高懸的牌匾時,人已經快要暈厥,他一個文弱書生,在冰天雪地裡,一夜未吃,抱着一個女子,奔波一夜,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樑文顧不上怨天尤人,他像一頭餓急了的狼,直撲向仁德堂大門,“咣啷咣啷”急促的敲門聲,在空蕩的街中迴盪。
好不容易,門開了起來,一個滿臉鬍鬚的老者披衣探出頭來。樑文拼盡力氣叫道:“大夫,大。。。夫,救人啊。”
老者瞥了一眼歐陽婷燕,搖頭道:“傷得不輕,傷得不輕。”又看了看滿臉憔悴的樑文,“你身上可有銀兩?”
樑文幾乎哭出聲來,乾裂着嘴脣道:“大夫,我銀兩都被土匪搶去,您先醒醒好,救救這可憐的姑娘,花費多少,日後我一一照補。”
那看似慈祥的老者鼻孔裡哼了一聲,“我是開醫堂的,我也有家小,沒錢想看病,窮鬼,知道窮就保佑不要生病,不要被土匪搶,一大早就被你這衰人吵醒。快走。”
說着,門呯的關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沉了下去。樑文放下婷燕,一把撲了上去,使勁的敲門。門又開了,“你們兩個窮鬼,看見對面的‘仁生寺’了麼,去,去求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吧。”說着,門又被重重的關上。
黎明的風雪正大。樑文顧不得多想,抱着歐陽婷燕進入寺廟。
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帶着微笑,仁慈的眼神望着兩個苦難的人。樑文輕輕將歐陽婷燕放在蒲團上,雙膝直跪,對着菩薩虔誠的拜道:“仁慈的觀世音菩薩,請您用您無上的法力,救救這個無辜的姑娘吧,我願意用我的生命去代替她。”
樑文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又伏在婷燕耳邊,輕聲道:“婷燕,你先休息會,我去給你請個大夫。”
歐陽婷燕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突然顫動起來,她忽地掙起,抱住樑文,“樑大哥,別走,別離開我。”
樑文噙着淚,強笑道:“婷燕,別這樣,請了大夫,把病治好,我們就可以一起快快樂樂的生活了啊。”
他突然覺得歐陽婷燕渾身好像生出無盡的力氣來,緊緊的裹着他,他不是不瞭解這是一種什麼狀態,難道是迴光返照?不,絕不是的,樑文的內心充滿了恐懼。他緊緊的握住婷燕的雙手,歐陽婷燕看着樑文,最後的淚水涌出了眼眶,血,從她的嘴角不斷溢出。
她的雙手慢慢失去了力氣,她的頭輕輕的歪向了一邊,她的雙眼緩緩的閉上了。。。。。。
“婷燕!”樑文猛覺得心頭一沉,如入萬丈冰窖,他直覺的不停地天旋地轉,天旋地轉。。。。。
大雪停了下來,今天的太陽特別大,暖洋洋的照耀着大街小巷。人們爭相走出家門,享受這煦暖的陽光。
樑文看見了在那青山綠水間,在那熟悉的鄉間小道上,他正抱着詩書,搖頭晃腦的吟誦着,而他的身邊,歐陽婷燕正甜甜的偎在他肩頭,靜靜的聽着。多麼美妙的情景啊!多麼溫馨的場面啊!
可是枝頭爲什麼有那麼多的麻雀,一羣一羣,密密麻麻在兩旁的樹枝上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忽然,那一羣一羣的麻雀舞動着翅膀,飛動起來,一排排,一排排的向他二人撲了過來,婷燕“啊”的一聲驚叫,突然從自己的身旁消失了。
“婷燕!”樑文大呼一聲,猛地躍了起來,將四周圍觀的人羣嚇的直退出幾步。
樑文猛見到歐陽婷燕僵直地躺在蒲團上,往日紅嫩的臉早已經僵白。樑文大慟,撲到婷燕身旁,他如何能接受這個現實,昨天還是活生生的相親相愛的戀人,現在竟然變成一具對萬物渾然不覺的屍首。
這怎麼可能呢?這一定是夢,是一個夢。他努力地擰着自己的大腿,一股鑽心的疼直入心扉,樑文絕望了,他對着觀世音菩薩,長長的悲嘯了一聲。圍觀的人都確認他已經瘋了,遠遠的退去。
樑文指着觀世音菩薩,斥責道:“觀世音,都說你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現在無辜的人在你面前受苦受難,你卻置若罔聞,你虛有其名。”
他大聲的斥責,觀世音仍是帶着笑容,仁慈的眼神,望着他。
幾個人早就報了官,幾個士兵趕入廟中,將還在不停咒罵的樑文和歐陽婷燕的屍體都帶走了。
既然讓陽光普照大地,又爲何要讓風雪卷襲世路?
短暫的陽光過後,大雪又簌簌而下。這樣寒冷的天氣,人們早就早早的躲在屋裡,在炕頭生火取暖。
可是,在郊外的荒地上,有一個人卻呆呆的坐在一座墳墓旁,任由鵝毛大雪飄落身上。
“牛郎應無恨,七夕天橋會;我與癡心愛,一去永難見。”
一去永難見,一去永難見。樑文猛的將食指塞入口中,使勁一咬,鮮血汩汩而出。他左手舉起放在身旁的長木板,將這首念婷燕寫了上去,又翻過木板,呆看了許久。
才一筆一畫的寫上“亡妻歐陽婷燕之墓”。
樑文用手扒開土,鮮血和着飄落的雪花,不斷滲入土中,樑文將這塊木板當作墓碑立在了歐陽婷燕的墓上。雪,越下越濃,樑文的雙手已經凍僵了,可他仍癡癡的跪在墓邊一動也不動。
過了許久,荒野上忽然響起了一陣撕心裂肺的悲嘯。一個人披頭散髮,渾身污穢不堪,在荒野中邁步狂奔。
龍伏江,這條古老而神秘的大江,自古被認爲是正義之星天龍星的化身。千百年來。多少遭誣受陷的志士忠臣,都選擇這裡作爲長眠之所。每年秋冬之交,龍伏江面上寒氣襲人,周圍十餘里雪花飄飄。而當西北各處大雪紛飛,冰封雪籠之際,龍伏江卻滾滾南流,從不冰凍乾涸。
人說秋冬之際,陰氣最重,千古冤魂,齊聚江上,向天哭訴;而入冬之後,一顆顆聚齊的碧血丹心透射出無窮正氣,此氣震天地,感鬼神,是以寒氣不敢逼近。
龍伏江的分支“萬丈峽”,在三防西面五十餘里,落差極大,水聲如萬馬齊吼,險灘暗礁衆多,是龍伏江三大險處之一。傳說正義之劍天龍劍正是沉在此峽底。
在“萬丈峽”頂,怪石林立,突出的石壁此起彼伏,多少年來,多少的志士英雄,無辜無助者就從這些石壁上縱身躍入滾滾萬丈峽中。此時,一塊突出的石壁上,一位少年正盤腿靜坐,他衣裳單薄,卻任憑透骨的寒風迎面吹襲而全然不動。
樑文立在離他不遠的一塊石壁上,底下,江水一瀉千里,如萬馬奔騰。
樑文注視着奔騰的江水許久,黯然念道;“婷燕,黃泉路上,等我一等。”
說着,眼一閉,人縱身躍入萬丈峽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