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躍崖正坐在院中喝酒,他對面的那扇門裡,囚禁着當今天子和他的寵臣太監王顏。老實說,僭越並不如他事先想像的那樣完美,到現在,他沒有任何頗有成就的感覺,反而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雷耀虎率軍出城時,囑咐他一定要看好映廣,這個映廣就是一個火藥桶,隨時可能爆炸。因此,他小心翼翼,將自己的三個徒弟及宮中近衛軍百餘精銳調來此處,以廂房爲圓心,包裹的裡三層外三層。只要映廣還在手上,自己和雷耀虎就還有勝算。
凌覺賓和葛智雲匆匆走來。
凌覺賓叫道:“楚統領,楚統領。”楚躍崖站起身。“雷大將軍讓我速來取出映廣,送到兩軍陣前,要以皇上之名,喝令勤王軍棄械投降。
他亮出了一封信,遞給楚躍崖,楚躍崖急拆開視之,果然是雷耀虎親筆。他不由問道:“前些日子,還聽大將軍用奇兵,勝了勤王軍一場,不知這一段進展如何?”
凌覺賓就道:“這一段有些小挫折,因此,雷大將軍纔出此下策。”
楚躍崖點點頭,取出鑰匙,忽然心念一動,道:“不對,師兄走時,交待我說,若有急事,他會親自趕來宮中,從軍中到皇宮,不過是幾個時辰的腳程,何必還要寫信?”
凌覺賓道:“楚統領,此事千真萬確,有雷大將軍的親筆信在此。豈會有假?快快開門,將映廣交給我們,好解軍中之圍。”
楚躍崖反倒停了下來,他一轉眼道:“好,此事就不勞煩凌將軍了,我自護送映廣前去軍中。”
凌覺賓哈哈大笑道:“楚統領,佩服,佩服。你人雖粗獷,心思倒還真是細膩。”
楚躍崖變色道:“凌覺賓,你果然在假傳手諭,你意欲何爲?”
“意欲何爲?”凌覺賓臉色變得鐵青,“你們師兄弟倆沆瀣一氣,囚禁皇上,圖謀造反,今日我特來勤王。”
“哈哈哈。就憑你?!”楚躍崖狂笑起來,“我只要輕輕一捏,就讓你成爲齏粉。”
“好吧。”凌覺賓道,“如果再加上他們呢?”薛皇后走了出來,玉姬走了出來,幾個貴妃跟着瑟瑟縮縮而出。
楚躍崖呸道:“這些女流之輩,能成什麼大事?凌覺賓,還有呢?”
凌覺賓翹起大拇指,道:“楚統領,果然有實力,那這兩位呢?”火焰魔和心迷魔緩緩走到人羣前面。
楚躍崖臉色一變。點頭道:“凌覺賓,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口才,連兩位魔主都讓你說動了。”
火焰魔哼道:“雷耀虎先不守信用,也就別怪我們翻臉不認人了。”
楚躍崖狂笑道:“就算有你們二位助陣,我手下有百餘精銳,羣圍而上,諒你們二位也不好招架。”
凌覺賓拍手道:“雷耀虎有你這個思慮周全的師弟,果然是他的福氣,可惜啊,可惜。”他一個唿哨。
只見青蛇谷三傑帶着一隊隊衛兵從背後羣圍而上。
楚躍崖大驚道:“聖御軍?凌覺賓,你。。。”
凌覺賓笑道:“對付你這頭老狐狸,我能不準備的週週道道嗎?”原來,凌覺賓早已讓三傑混入地牢,將囚禁的聖御軍全部放出,同來勤王。
三傑和形意門的石修,這年來爭鬥不停,石修請來天涯追斬門,追殺三傑。三傑求助雷耀虎不成後,和雷耀虎翻臉。凌覺賓暗中找到三傑,約他們共同對付雷耀虎。
三傑當時已經自身難保,天涯追斬門追殺他們甚急。凌覺賓笑道,這事不難,如果事主不存在了,天涯追斬門還會盡力追殺你們嗎?
過了幾日,石修的屍首被吊在皇城城門口。一時皇城轟動。其實正是凌覺賓誘出石修,趁其不備,出手殺之,並吊於城門口,爲得是讓天涯追斬門的人知道,事主已死,無須再行使承諾。
果然,三傑此後不再被追殺,於是三人按凌覺賓的指示,約定時間,殺入地牢,放出聖御軍,共同勤王。
楚躍崖吼道:“就算是你們,照樣別想救走皇上。”舞起金鞭,直撲凌覺賓,凌覺賓向後急退。火焰魔已經攻上前去,呼的一掌拍出,一股熱流,卷襲而上。楚躍崖沒有退後,迎着熱流,一鞭打來,空中頓時金光閃閃。
轟的一聲,兩人各退出一步。楚躍崖一揮手,“上,都給我上,殺了他們。”兩邊人馬撕殺起來,兵刃交接,後院一片喊殺聲。
楚躍崖有金鞭在手,實力大增,火焰魔也不敢過分逼
近,二人打了十餘合,不分勝負。心迷魔看火焰魔戰不下楚躍崖,移到楚躍崖側旁,褐扇忽然旋出,飛打楚躍崖腰部。楚躍崖右手金鞭迫開火焰魔,左手一揚,一物飛出,當的將褐扇擊飛。
心迷魔飛身接住褐扇,叫道:“好,奪命鎖。”
廂房的門已經打開,凌覺賓再次將映廣攙扶出來。“皇上,快下令讓近衛軍放下兵刃,莫做無謂的反抗。”
映廣哆嗦着半天講不出話來。
還好,旁邊的太監王顏尖聲叫道:“皇上在此,雷耀虎和楚躍崖叛變,實屬大逆不道,所有近衛軍將士快放下武器,可免一死。”
近衛軍一片譁然,有的人開始棄了武器,伏於地上。楚躍崖見勢不妙,臨空飛起,躍過火焰魔,左手奪命鎖旋起,絞翻幾個阻擋的聖御軍,往皇宮外急逃而去。
凌覺賓叫道:“大家保護皇上。”自己和葛智雲挺劍追了上去。
楚躍崖展開輕功,幾個起伏,已出了皇宮。凌覺賓和葛智雲在後面狂追,穿過幾條街,楚躍崖突然停下來,轉過身。
他看着凌覺賓,笑道:“覺賓,我一直覺着你挺有能耐,包括現在,就你們兩個人敢單獨來會我。”
凌覺賓亦笑道:“楚統領,你知道我爲什麼敢單獨追你嗎?”
楚躍崖微笑着搖頭。
“因爲你,欠我,欠我十餘條人命。”凌覺賓的眼光突然變冷,殺氣驟起。楚躍崖仔細的打量着凌覺賓。
“不會,我和你素未謀面。”
凌覺賓冷笑道:“那是,你楚統領武功蓋世,殺人如麻。你自己殺過的人,你怎麼會記得清?不如我提醒你一下,十餘年前,在東廣的長風,有一個叫凌善的都統。。。”
“凌善?!”楚躍崖眼開始跳了起來。
“想起來了吧,凌善,長風的百姓都稱他爲凌大善人,他兢兢業業,鼓勵農耕,抑制豪強,上任一年,長風下各鎮都出現欣欣向榮的局面。”
凌覺賓在笑,笑的很悽慘,眼淚在笑聲中已經滑下。
楚躍崖眼睛睜的賊大。
“可是,這位凌大善人,只因不給當朝權貴面子,殺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可憐一家十餘口人,竟然都冤死在那個權貴的刀下。”
“楚統領,你能告訴我,那個權貴是誰嗎?”
楚躍崖攥緊了手中的金鞭,沒有回話。
“喔,對了,如果你忘了凌大善人,有一個人你應該記得更清楚些,他叫凌德,是凌善的弟弟,他爲了要去幫一個被人圍毆的老人家,結果,反而中了那賊人的奸計,他的右手被一條鐵鏈死死鎖住,限制了他的活動,使他被人活活的劈死了,一刀又一刀,整整劈了三十六刀。”
凌覺賓已經是雙淚齊流。
楚躍崖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是。。。”
凌覺賓抹去淚水,厲聲道:“不錯,我就是凌善的兒子,凌覺賓;我布這個局,布了好久了,有五年了吧。”凌覺賓數着,“現在,該到殺人兇手償命的時候了。”
“哈哈哈。”楚躍崖仰天狂笑起來,“凌覺賓,就憑你的武功,也想報仇,你簡直癡心妄想。”
凌覺賓亦笑道:“楚統領,那你就過來殺我啊,你不殺我,我也一定要殺你的,你來啊!”
楚躍崖沒有動,凌覺賓又有什麼詭計,他心念一動,忽然轉身就跑。一條人影,已經立在街尾。楚躍崖對他太熟悉了。
“是你?!”楚躍崖竟然驚道。他停下了腳步,緊緊的握着金鞭。
那人慢慢走近了,在月光下,他身材高大,兩手各握着一把鐵戟,他不是在雷天虎謀逆一案中,失蹤的“雙飛戟”武千重嗎?
時隔兩年,武千重都在哪裡?楚躍崖曾回地獄之堡探查,武千重並沒有回去。雷耀虎也沒有深究,楚躍崖也漸漸將他淡忘。
然而,武千重這時卻突然出現了。當時,在那幢小樓裡,凌覺賓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武千重,並說服他和自己一起對付雷耀虎。武千重答應了,當年,雷耀虎,雷天虎,楚躍崖,武千重四人從東廣到皇城打天下,曾一起南征北戰,終於控制了朝中大權,但不久後,雷天虎和雷耀虎兄弟反目,而楚躍崖和武千重各站一邊,四人一直爭鬥不休。
最終,雷耀虎和楚躍崖完全控制局勢,逼的雷天虎遠走西北,並圖謀叛逆,終失手被擒。武千重這兩年一直在皇城凌覺賓安排的
秘密住所等待時機,現在,終於到他出手的時候了。
楚躍崖從暫時的驚恐中緩過神來,他罵道:“師弟,你不幫自己人,竟然幫仇人,是何道理?”
武千重冷冷道:“師弟?虧你還把我當師弟,當年你和雷耀虎兩個人陷害我和雷天虎時,可有想過我是你們師弟?”
楚躍崖一抖金鞭,喝道:“勝者爲王,你想對付我,就要看看自己有多少份量。”武千重雙戟一揮,直攻上前,當的鞭戟交鋒,火星四濺。
楚躍崖的金鞭是寶物,武千重的雙戟也堅固無比。兩人正是對手,戟來鞭往,過了十個回合。楚躍崖左手揚起,奪命鏈配合金鞭,左右打來。武千重連退三步,左手猛的一揮,飛戟脫手而出,這正是武千重的絕計:飛戟怒斬。那戟如一柄重劍,在空中劃過,直取楚躍崖,同時,武千重已經躍起,空中右手戟高高舉起。
楚躍崖沒想到他暗中竟練了這般招術。奪命鎖急打飛戟,當的飛戟來勢迅猛,已突破奪命鏈,楚躍崖一個翻身,從戟上方滑了過去。落在前方。
武千重一聲怒喝,右戟斬下,一道道戟影,直向楚躍崖襲來。楚躍崖避無可避,金鞭急迎上去,街面震動,楚躍崖腳底的石板碎裂。他急忙就地一滾,把威壓而來的力卸掉。
風從街頭刮到街尾,楚躍崖和武千重的嘴角都迸出血絲。
高手對決,比拼內力,其實很傷。
火焰魔和心迷魔出現在凌覺賓的身旁,楚躍崖已經偷眼望見,他突然金鞭揚起,猛擊地板,頓時石板飛裂,散在空中,武千重急舞戟防護,楚躍崖已經躍上屋頂,幾個縱身,消失在幕色中。
凌覺賓忙對火焰魔道:“魔主,我們快去城頭,千萬不能讓楚躍崖溜出城去。”
雷耀虎這兩天有些心神不寧,在城外大營裡,他和寒劍的勤王軍對峙已有十餘天,勤王軍似乎突然變成另一支隊伍。這支以奔襲戰而聞名的勤王軍,一戰而下三防,再戰迅速摧毀巨峰的大軍,三戰嚇退南山軍,四戰突破中柱要塞泓關,一個多月時間就打到皇城下了。
而現在,他們彷彿又變成個熟睡的小孩,一動不動的睡在皇城外。這讓雷耀虎倒着急起來了。
寒劍和蕭龍回來時,面色凝重,寒堂一直潛伏在皇城中,當寒劍和蕭龍找到他時,他將這一段宮中發生的事情一一述說出來。
“宮中有變,凌覺賓聯合宮中反雷勢力,請來火焰魔和心迷魔還有武千重,共同倒戈,救出皇上,討伐雷耀虎。”
樑文和劉徵遠聽了,大喜道:“如此是天助我們,雷耀虎死期將至。”
寒劍似乎並不是太喜悅,但他還是分析道:“凌覺賓已經逼走楚躍崖,估計他下一步就要將雷耀虎引回城中,佈下天羅地網擒之。我們就在雷耀虎和凌覺賓兩敗俱傷之時,出兵偷襲城外軍營,擊潰守軍,再一舉攻克皇城。”
皇城九月的天,酷熱。清晨,已有一匹快馬,直奔入城外雷軍營。“報。”傳令員飛身下馬,向雷耀虎呈上加急書信。
雷耀虎急拆開視之,是楚躍崖的親筆信,信中言映廣突然暴斃,請雷耀虎速回宮中,執掌大局。
雷耀虎大喜,對着旁邊的古耆齡道:“古先生,此乃天意,映廣竟然暴斃而亡,如今,我只能當仁不讓了。難怪我這幾天眼角直跳,原來是大吉之兆。”
古老齡撐直枯槁的身體,奉承道:“恭喜大將軍,大將軍承天命,登九五,必使中原國富民強,興旺發達。”
雷耀虎哈哈大笑,召來馬全斌,將軍中之事,託付馬全斌。自己立刻帶着幾個親信,飛馬奔回皇城。皇城城門大開,雷耀虎喜氣洋洋的拍馬而入,街道上冷冷清清。
前面一排拒鹿馬,擋住了去路,後面的城門,轟然關上。雷耀虎眼角直跳。此時,一隊人馬在拒鹿馬後排開,隊列後,一臺八乘大轎落下,太監王顏在側旁,揭開轎簾,映廣蹣跚而出。凌覺賓、葛智雲、火焰魔、心迷魔和青蛇谷三傑圍到了映廣身後。
沒有楚躍崖,雷耀虎彷彿明白了。他咬着牙道:“覺賓,你敢背叛我?”
凌覺賓朗聲道:“老賊,你心懷不軌,圖謀竄逆,現在罪行已經敗露,還不快下馬受縛?”
雷耀虎在馬上狂笑道:“我雷耀虎叱吒風雲了數十年,今天竟然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兒給算計了,可惡,可惡。”他手掌在馬背上一拍,人已飛身而起,直取凌覺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