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章 解放
行朝會,民政部、工商部、財稅部聯合撰寫的《人口題綜合調查報告》,放到了大漢帝國皇帝的面前
從中央朝廷一杆通到鄉鎮,高效率的政府體系;
琉球學生和內地趕考士子相結合,既忠實執行中央命令,又能和地方實際相聯繫的官員隊伍;
出自漢漢義軍,規模龐大且強有力的警察武裝系統;
不徵收農稅、不徵集徭役,只須在鄉鎮集市和關隘設置稅卡,對地主鄉紳沒有依賴性的工商財政;
縣法司坐鎮縣,副法司帶巡回法庭到各鄉鎮辦案,毫不手軟的執行死刑、苦役刑和鞭刑這五大條件,讓大漢的地方統治猶如一張鐵網,把它的國土牢牢的罩住,任何潛在的反對勢力,都無法在鐵網下存身。
有了這樣的前提條件,各工作才能毫無掣阻的開展。
大半年前,地方上最緊要的工就是賑濟戰爭災民和戰後重建,各級地方官猶如散財童子,把占城、琉球、日本等處運來的糧食,琉球出產的海鹽、鹹魚、鋼鐵工具,大把大把的撒出去,頓時讓大漢的統治,在老百姓的心中紮下了根。
到了秋收之後,堅清時污染的水井清掏了,被元軍燒燬的房屋重建了,補種的水稻收穫了……戰後重建告一段落,而隨着琉球呢絨棉布紡織工業的全面展開,開海南島的進度加快,招募工人和墾荒農民的工作成爲了重中之重。
招收人員,先必.讓這些人員有行動自由,而這個時代家庭勞動的奴僕、婢女,都是和東家簽了賣身契的,很多租種田地地佃戶,也和地主有人身依附關係,在遠離海岸的地方,他們被牢牢的綁在了鄉村,根本沒辦法響應招募。
那麼必須把奴婢佃戶和:主之間地人身依附關係,轉變成僱傭關係,讓勞動力自由流動,進入市場,這就不可避免的和地主階級形成了嚴重衝突。
“皇上實行嚴刑峻法,以敲撲鞭天下,雖然短時間內收效明顯,微臣卻擔心將來爲千夫所指”,民政部長鄭思肖有一顆仁厚地心,曾經以八罐茶葉買下三佛齊的大片土地,收容出海難民同胞,但在解放奴婢的問題上,他有不同看法。
文天祥聞言深有同感,點頭道:“大漢龍興瀛州,琉球本不毛之地,並無奴僕之說;然而中原故土,縉紳之家奴僕成羣,絕非琉球彈丸之地可比。自古以來,得民心得天下,吾皇所爲,怕失了中原豪傑之心啊!以臣之見,佃戶之類可以任其自主,家中奴僕婢女,似乎沒必要管他。”
文天祥所說,實際上和大宋朝的舊制相差無幾,家庭奴僕是賣身給主人的,生產領域則開始從人身依附轉向自由僱工,這是宋朝商品經濟達後的必然。
“文大人所言,下官有不同看法,自古以來,民心似鐵王法如爐,蒙元滅宋,難道蒙元比宋得民心?”李鶴軒總是迷信嚴刑峻法,他呵呵冷笑着說:“和咱們爭奪民心的,是分天下人爲四等,叫漢人做第三等第四等奴隸地蒙元,咱們不需要做的太好,只要比蒙古韃子好,民心就在我們這邊!”
文天祥聞言無話可說,得民心得天下,這句老話說了上千年,真的如此嗎?恐怕不見得,至少,大宋朝深仁厚澤,絕對比動輒屠城、把南方漢人當作四等奴隸的蒙元更加得民心,爲什麼宋亡於元呢?
侯德富最近和文柳娘感情升溫,已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見未來老丈人吃癟,連忙和稀泥:“文大人說的沒錯,李大人也有道理。民心是要的,實力也重要,咱們需要人力,廢除賣身契,才能把婢女變成紡織工人、家僕佃戶變成墾荒農民。”
七部二司地官員,以匠戶係爲一方,支持徹底深入的廢除奴隸,以故宋留用官員爲一方,建議不要一刀切的廢除已經簽訂的賣身契。
楚風微微笑着,一直沒有話。御前會議上的爭論,並非普通的官場傾軋、意氣之爭,而是地主和資本家,兩個階級的碰撞。
展工業,是必須走的道路,楚風必須站在資本的一方,但他能不能打倒地主?
文天祥、陳宜中、陸秀夫,這些儒學大家大忠臣是地主,李庭芝、蘇劉義、陳文龍這些抗元名將也是地主,宋末抵抗蒙元入侵的領導階層,幾乎全是地主!要擊敗橫掃歐亞無敵手地蒙元,先必須團結我們這個民族的一切力量,讓每一滴鮮血都灑在對抗外敵地戰場上!
所以在內部問題上,楚風總是用贖買、引導的方式進行改革,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絕對不用雷霆。
“是深化廢奴,還是在原地踏步,咱們來聽聽一位權威地意見。”楚風叫蕭平附耳過來,低低的囑咐幾句。
沒多久,“權威”就來了,身上花紅柳綠打扮得像少婦,臉上地褶子卻暴露了她的。
不用說,這便是皇宮裡的管事娘子湯氏,在座的官員們大爲吃驚:她又算得哪家的權威呢?
如今的湯大娘,可不比以往了,天天見到皇帝、皇后,心氣兒也養得高高的,進這議事大廳,也不怯場,大大方方的向上福了一福:“陛下請湯氏到此,有何吩咐?”
衛士很快給她倒了杯茶,楚風對她笑笑:“嗯,就是讓你說說過去在泉州大戶人家幫傭,那些奴僕婢女們生活的怎麼樣,幹活有沒有幹勁兒?”
“嗨,皇上問這個啊,讓我說,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別!”湯大娘走路走得額頭冒汗,端起茶盅喝了口,繼續說:“以前吶,這家裡服侍人的,都是買來的奴婢,任東家打來任東家罵,年輕貌美的婢女,必不能保清白之身。稍微有點不如意,就拿你關小黑屋、餓飯,這還是輕的,遇到狠心地主人家,活活打死的都有!做奴僕的,每月只落得幾個零碎錢,一心只想着掏摸
錢穀,要不就是拍主人的馬屁,從來沒有一點心思用節約、治家上面。
現在,主家不能虐待僕傭,假使某家過於苛刻,則僕傭轉投別家,如果僕傭有錯,要麼按照打地契紙罰款,要麼稟官告狀。僕傭是按月領錢,幹得好拿得多,幹得差拿得少,不管廚子還是門子,人人爭先、個個上進,只爲了主人提拔、多得獎金。”
文天祥一生盡忠國家,並沒有多少思放在奴婢身上,只當自己治家仁厚,便是天下家家如此,聽得這些,驚問道:“主家打死婢女?《刑統》雲,賣爲妾,最長三年,賣爲婢女,最長十年,並非終身爲奴,何得如此凌虐?且主家擅殺佃戶、奴婢,於法有罪。”
李鶴軒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今天是和文天祥卯上了,“律法中,仁宗朝頒皇佑法,謂佃戶奴婢不得私自逃走;哲宗元枯年間規定,地主打死佃客減罪一等,配鄰州;高宗南渡後又改爲配本州。試問文大人,配本州,從自己家配到自己家,這是有罪還是無罪?”
文天祥做過江西提刑、湖南提刑,律法知之甚多,李鶴軒說的,真正一點沒錯:配本州,對於地主來說,根本就等於沒有處罰!
“等等,湯大娘剛說的,我突然悟出點味道。”楚風腦中靈光一閃:“買爲奴婢,一次付給身價錢,之後最多主家給點零花,沒有人身自由;僱傭工人,按月拿工錢,有選擇的自由。兩的區別,其實就是對人力的一次買斷,還是逐步按工期按工量付款。哪一種更合理?”
“顯然第二種合理,對主家、工都方便!”這一次,文天祥、鄭思肖都心悅誠服。
大漢四,閩西粵東各州廢奴改僱傭,廢良賤制度,普天下百姓盡爲公民。
月夜,泉州城西南的一處小樹林,通往官道地小路上,一位荊釵布裙的少女,披頭散跌跌撞撞的奔跑,她的肺裡呼吸着空氣都覺得刀割般疼痛,她穿着草鞋的腳磨起了水泡,但她仍然咬緊銀牙堅持着,拼盡全身力氣,向十里外的州城邁步。
“快些,妮兒再快些!.了州城,就得救了!”母親慈祥的聲音,在她腦中鳴響,鼓勵着她達到了少女體力地極限。
寂靜的夜,身後傳來急促奔跑聲,兇惡的犬吠聲,少女回頭一看,當即驚惶得臉色煞白:黃家的打手家丁,舉着明晃晃的火把,牽着兇惡的豺狗,已在身後不到半里遠!
“跑啊,我的妮兒,別停下,泉州就前面!”早已過世的母親,仍然在爲奔向自由的女兒鼓勁,大約在天上,真地有一雙眼睛,溫柔而焦慮的注視着她吧。
兩條腿像灌了鉛似地沉重,眼前金星亂冒,每向前邁動一步,大腿肌肉就撕裂般疼痛。少女越擡不起腿,終於被石塊絆倒,悲鳴着再也掙扎不起:“不行了,妮兒不行了,娘啊,原諒我!”
“嘿嘿,叫你跑,叫你跑!”見獵物倒下,後面追趕的狗腿子,桀桀地狂笑起來,領頭的人呼哨一聲:“弟兄們追上去,黃老爺話了,這小丫頭不識擡舉,追上了,過後三天就賞給大傢伙樂呵樂呵,再賣到兩浙去!”
眼看追兵越來越近,少女從頭上摘下了木釵,鐵慄木做地釵,尖端被磨得非常鋒利,少女將它握在手心,兩眼一閉,就向喉嚨紮下!
月光下一道烏沉的光華閃動,不偏不倚的擊在了少女握釵的手腕上,力道似乎很柔和,卻又不可抗拒,少女呀的一聲驚叫,尖利的兇器,掉到了七尺以外。
她手腳並用,迅速向那邊爬過去,試圖撿起木釵再度自殺。
身後,傳來一個溫柔而有力的女聲:“求實不如求生,小妹妹有什麼想不開的,非得往那黃泉路上走?”
又有一青年男子,像是開玩笑,聲音裡卻帶着股強烈的自信:“小妹妹,今天遇到我們,就算你犯了天條偷了蟠桃打壞凌霄殿燒了靈芝草,也不用去死啦!”
不知什麼時候,兩位騎士從官道拐上了小路,王小妮只覺得那位紅衣服的女子,比山顛顛上的山茶花還要豔三分,風姿若仙;那位男子面貌不好意思細瞧,只覺得他笑得賊忒兮兮的,兩隻眼睛比天上的星辰還要明亮。
說話間惡奴們追近了,這深更半夜的,忽然見到兩位衣飾華貴、騎着高頭大馬的青年男女,他們不敢造次,爲之人上前拱手道:“你們是什麼人,俺胡德彪,替黃老爺捉拿逃奴,還請兩位行方便!”
逃奴?那對男女互相交換了個眼色,神仙似的女子緩緩開口道:“大漢皇帝聖旨,奴婢一律改爲傭工,另許到各州、縣、鎮衙門登記,出海爲農、做工,何來逃奴一說?”
“公子、小姐!”王妮知道今天被抓回去,就是生不如死了,見到這兩位,就如撈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抱着仙女姐姐的腿哭道:“我孃親就是黃老爺黃鼠狼逼死的,被他搶到家裡兩年,聽人說現在不作興奴婢了,纔想跑城去……”
十多號惡奴打手虎視眈眈,仙女姐姐卻是渾不在意,騙腿跳下馬來,輕輕撫摸着王妮的頭,“不哭、不哭,可憐的孩子,今天受委屈了。”
胡德彪此時定睛細看,只見男女二人所跨駿馬,乃是價值千金的大食神駒,所用鞍鑲着明珠寶玉,當下起了個貪念,又見月光映在那女子臉上,姿容出塵絕世,更是差點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方纔見馬兒神駿,還怕他們縱馬衝突,現在自己跳下了馬,如此良機,錯過了真真不是好漢!
胡德彪打定主意,呼哨一聲帶着人圍了上來:“弟兄們,這是拐騙黃老爺家婢女的柺子,拿了去報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