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杭州難得下了一場大雨,一掃連日來的暑熱。
洛文河收了手裡的紙傘走進半山明。他現在極少會來半山明,從回來到現在,他這是第一次過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想着要來看看,說不準……還能遇到什麼意外的人和事呢。
店小二見他過來,急忙就過來招呼他。
“落少爺好久不來了,老地方還是怎麼着?”
洛文河看了一眼一樓的大堂,已經沒有地方了。那就老地方吧,他想。
“嗯,老地方,一壺雨前……”他話說到半突然停了下來,張開的嘴半天吐不出後面的話。
店小二也是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這位爺有怎的了。
“爺?還是一壺雨前茶?”那店小二小心翼翼的問。
洛文河回神,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道
“不了,上六安瓜片吧,茶點也換一味吧。”說罷直直就往樓上去了。
店小二看着他的背影撓撓頭。這爺是怎麼了?這麼久不來,一來就換了口味,還有那個一直等着他的那人也不見了。奇怪,太奇怪了。算了算了,那些客人的口味從來都是不定的,今天是龍井,明天就是瓜片了。
店小二搖搖頭,往後面泡茶去了。
半山明雖然人多,但是二樓卻是客人寥寥。洛文河走到窗邊的一張小桌坐下。洛文河以前常來的時候每每都是坐在這個位置,這裡視野好,一眼望去,能看到門口的湖,還有那路上的行人,以及……那個總在樓下等他的人。
洛文河一直看着窗外,雨幕下的杭州縹緲又朦朧。大雨滂沱看不清楚樓下的行人,但是能看到那湖面上一個又一個的漣漪。那雨水落在湖面上的激盪起一個接一個的圓圈,一個剛下去,又一個冒出來,不綿不絕。
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匆,都忙着避雨。偏偏有一個人撐着黑色的傘站在樓下,一動不動,不知道在等人還是怎麼的。
洛文河眼神一晃就看到了那個人,那人低着頭,看不到臉,但是那身影卻是有些熟悉。洛文河一直看着那人,心跳越來越明顯,手也不由自主的握成拳。
不會的,不可能,不是他,不會是他。洛文河用力的平靜了紛亂的思緒,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眼神卻一直定在那人身上,怎麼都移不開。
巖生啊,你可別騙我。 他閉了閉眼,心酸又悲痛。
“爺
,爺?您怎麼了?”
店小二的聲音突然響起,驚得他立馬睜眼。店小二的臉在他面前放大。
“爺,你可嚇到我了,叫了您半天了。”店小二放下手裡的茶點,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鬆了一口氣。
“爺?您適才在看什麼呢?眼神嚇人着呢!”店小二和他搭話。
洛文河看了他一眼。嚇人?
“嚇人?”他不解。
“是啊,那眼神簡直……嗯……簡直和我門掌櫃的虧了生意一模一樣,那是要哭的。”店小二似乎還想了一下要怎麼表達才能讓洛文河知道剛纔他的表情有多嚇人。
洛文河聽了他的表達笑了出來,虧了生意要哭?虧他想得出來。
“行了,我知道了,去吧。”洛文河擺擺手,那小二才笑咪咪的裝身下樓去。
虧了生意就要哭?那他丟了一個人豈不是要哭得死去?洛文河笑笑,嘴邊是盛開的笑意,心裡是苦澀眼淚難嚥。
茶水配着茶點,香氣四溢。不知道是誰點了一支小曲,有人緩緩的唱着,二胡的聲音低沉內斂,卻十分好聽。下雨天氣喝茶果然是最好不過了。
洛文河夾了一塊茶點要放到對面的托盤裡,手剛到半就尷尬的收了回來。真是,怎麼忘了呢,自己是一個人來的。
收回了手也沒有什麼食慾,索性轉過頭去看窗外的雨去了。一眼又看到了那雨裡的人,他依舊站在那裡,還是剛纔的姿態,似乎沒有動過。
是怎麼做到的呢?雨都不會飛到傘中?他等的人還沒到?還是他沒地方可去?論文河腦子天馬行空,眼睛就一直盯着那人看,一動也動。
雨打在窗上,有些飛濺到了洛文河的臉上,他皺了皺眉頭,抻出手將窗子又打開一些。
就在那麼一瞬間,樓下的人突然擡頭看向他。雨傘輕輕的後仰,露出那人黑色的風衣,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和平靜眼神。兩人隔着雨幕對視,一個在樓上癡呆,一個在樓下仰望。
那樣的眼神讓洛文河整個人都發冷。他確定他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那樣可怕的熟悉感卻如同江水席捲而來。那人在看到他以後又拉下了傘轉身走入大雨中。
不能放他走!洛文河腦子裡有聲音叫囂。他起身就跑下樓,衣角帶翻了一壺好茶,茶水順着桌子流了一地,他沒有去看,也沒有去管。
在櫃檯扔下了一些茶錢就急急忙
忙的追了出去,店小二在他身後哎哎的叫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此時他只想快點追上剛纔那人,不能放他走。
他順着白堤一路追去,雨水淋在他身上,有些冷,可是他在奔跑時卻是滿滿的快意,他都想笑出聲了,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快意的奔跑過了。
大概跑出了幾百米以後總於看到了那個黑色的身影。
“請等一下。”他大喊。
那人似乎聽到他的聲音,果真停下來轉過身看着在雨裡奔跑過來的他。
洛文河幾步跑到那人跟前,手撐着膝蓋急促的呼吸,雨水從他頭頂流下來,他也顧不得擦。只一個勁的看着那個人。
“……有事?”那人問。平靜的眼眸一直看着他。
“…………”一句話問得洛文河啞口無言。他確實沒有什麼事,只是下意識的追了出來。
“沒事的話我要走了。”那人看着他,聲音也是平靜。
“有事。”洛文河拉住他的胳膊。“我就想問問你,你剛纔在半山明樓下是在等人嗎?”
“不是,只是累了想休息一會。”
“原來是這樣,抱歉打擾了。”洛文河笑笑,放開那人的胳膊,對着那人彎了彎腰。
看着那人離開,洛文河才慢慢往回走,雨打在身上果然還是冷。現在想來剛纔那個店小二哎哎的叫着想說的就是自己忘了帶傘吧。算了,回家吧,不然也不知道該去往何處了。
…………………………
洛文河走遠以後那人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走到湖心的一個亭子裡,那裡有一個人在等着他。
“他果然追了出來。”那人收了傘,站在那人身後。
“好吧,我知道了。”李牧之轉過身看着那人,嘴裡叼着一顆煙,卻沒有了平日裡常有的笑意。
果然,那個傻子還是沒能走出來。
“你以後不要穿成這樣出現他的面前,他記憶向來很好的。”
李牧之看着遠處的湖面,目光悠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他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洛文汌的的人也是你安排的?”
“自然不能讓他知道。”李牧之咧開嘴笑了起來。
當然不能讓他知道,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算計。他的絕望太多,他不忍心再多給他一點。
只是……所謂的絕望那都是因爲太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