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時天色不是特別好,天邊還是灰濛濛的。洛文河眼睛睜開一條小縫看了看窗戶,入目都是細小的水珠,那些水珠如同珍珠,它們貼在乾淨明亮的玻璃上,一百顆,一千顆。
洛文河看着看着就徹底醒了,下了牀輕手輕腳的走到窗邊,他伸手隔着玻璃摸那些玻璃上的水珠。冰涼的感覺刺激了他的神經,他打了一哆嗦,然後又爬上了牀。把自己的腳靠近了許故城一些,但是不敢完全貼着他,因爲擔心會驚醒他。
洛文河藉着窗外的一點點不明朗的光看眼前許故城。他睡得及其安穩,一點要醒的趨勢都沒有,呼吸平穩,洛文河看着他,然後擡手理了理蓋住他眼角的頭髮,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洛文河很多時候都對許故城恨不起來,明明前一刻還氣憤得要命,可是後一刻看到他的臉他就一點都氣不起來。他把這些都歸結爲自己心裡那點已經變得微不足道的愧疚。
他知道他對不起許故城,而且也許這輩子都還不了他。明明告訴自己要早點脫身,可是在那麼久的相處裡他早就不知道把當初的信誓旦旦扔到了哪裡,也不知道是何時丟掉的。
自從戴巖生走了以後就自詡再不害怕離別的某人此刻卻有些心慌,他突然有些希望預想中的那天晚一些到來。
他伸手擁住許故城,頭放在他的脖子上。這一系列的動作他做得無比嫺熟和自然,彷彿已經做了千百次。
許故城,我不求你能原諒我,但是請讓我多多贖贖罪,不然百年之後地下再見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此時此刻如此與我相擁的你。
許故城的氣息籠罩着他,他慢慢的又有了睡意,只是天色已經快要大亮,再睡也不合適了,他搖了搖許故城。
“起牀了。”
他搖了好幾下許故城才睜開眼看他,又看看天色,然後撈着洛文河,讓他背看着自己的胸口再次倒下去,手蓋住洛文河亮得過分的眼睛。
“再睡會,不急。”
洛文河眼睛被他蓋住不是很舒服,於是就扭了幾下。
“你把手拿開,不舒服呢。”
早上洛文河帶了一點鼻音,聽起來就是在撒嬌。許故城橫在他腰上的手一緊,然後把他撈過來貼着他,眼睛上的手倒是撤了下來。
洛文河眉頭皺在一起,眼睛舒服了,這回腰又不舒服了。總是有東西頂着他,咯得難受,他又動了動,可是那東西還在,他就有些煩了。
洛文河難受,許故城比他還難受,他都要哀嚎了。可是洛文河還在不停的動,時不時有就摩擦到那不可描述的地方。
“你別動!”
許故
城低吼一聲,有些粗重的聲音就在洛文河耳邊,還有他用力勒緊的手和腰上那有些發燙的東西,洛文河就是再遲鈍也明白了。
說來說去,就是男人那點事。他自己也是男人,沒有小女人那麼扭捏,只是有點尷尬,他跟許故城那麼久,同吃同住,同枕而眠,一切都順理成章,可就是最後一步他們誰都沒有提起,所以這就成了他倆最後的底線。
洛文河不敢動了。雖然知道許故城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此刻這樣的睡姿實在不妙,要是動起手來自己肯定會被壓。
“許故城……”
他叫他。
“嗯?”
許故城臉埋在他背後悶悶的回答。
“要不……我幫你吧。”
他說完以後自己都覺得羞恥,許故城更是一顫。
“我說的是用手!”
可能想到了許故城會想到其他地方,他低低的怒吼出來。
洛文河的耳根通紅,背拱起來,整個人都縮在許故城懷裡,從他的背後看去,像只蝦子。
許故城看着他的背和他的耳朵,他能想到此刻洛文河的表情,一定是紅着臉佯裝鎮定。這樣的洛文河讓他愛得不得了,他是捨不得動洛文河的,就算洛文河自己開口他也不敢輕易的下手。洛文河在他心裡就是個只能疼着寵着的小少爺,他捨不得他受一點苦,也捨不得用這樣的事去玷污了他心裡一直乾淨的洛文河,他寧願自己忍着。
沒有人知道他在聽到洛文河說願意幫他以後有多麼開心,這代表着洛文河願意全部的接受他,可是他卻不願意了。
“但是我怕你不習慣。你別動,我過會就好了。”
他抱緊洛文河,心裡被喜悅填滿。
許故城是一個傳統的人,他如果要了洛文河那無論如何都是一定要給他一個身份和交待的。可是現在的他還不行,他怕哪天他就死在了戰場上,到時候他知道洛文河該怎麼辦,他不能用這樣的方式牽絆住洛文河。
等戰爭結束,我就帶你走。
他嗅着洛文河身上的味道,滿心歡喜的這樣想。
洛文河被許故城抱着不知何時又睡了過去,等醒過來時發現許故城在收拾東西,他撐起半個身子看着他。
“怎麼了?”
許故城聽到他的聲音纔回頭看他,走過來坐在牀上。
“我們得回去了,杭州出了點事。”
洛文河心裡狠狠的跳了一下,震得他太陽穴都有點疼。
“出什麼事了?”
“政府的辦事處被炸了。”
許故城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他也是今早剛
得到的消息,可是辦事處在前天夜裡就被炸了,雖然說這與他關係不大,但是恐怕他這個師座也不好收拾。
“有人死麼?”
洛文河問他。
“是在後半夜炸的,死了一個排左右的兵力,還有一個特務部長。”
許故城把洛文河拉起來幫他穿衣服。
洛文河任由他擺弄,喜憂參半。
他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這動靜實在太大。
“那我哥呢?”
他問。
“跟你哥沒關係。不過他最近一定也不好過,各方勢力都在攪弄風雲,估計他也夠得忙了。”
得知洛文汌不會有事,他心裡稍稍安心,可是卻又想起一個更加重要的事。
他突然扯着許故城的手。
“那你呢?”
許故城笑了笑,擡手揉着他的臉。
“終於知道問問我的情況了。”
“別鬧呢,快說!”
“不會有事,不過一頓訓斥是免不了了。但是杭州還有其他人呢,不必擔心。好了,快去吃點東西,我們晚上出發回去。”
聽了他不知真假的話,洛文河才安樂下心來。
臨出發前洛文河坐在門口的椅子上,老聶遠方快要落下去的夕陽。許故城就站在他的後面,也在看,不過他看的是洛文河。
他也討厭戰火,他也喜歡這樣安穩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他想要的是洛文河。
“捨不得嗎?”
不知何時洛文河回過頭看他,笑問他。
他低頭看洛文河,把他一臉笑容收在眼裡,收在心裡。
“嗯,捨不得。”
捨不得離開這樣的生活,和你。
“我也捨不得。所以我要每天都坐在這裡,記住這裡的景色,也讓住在屋子裡的人記住我。”
洛文河輕輕的靠在許故城的腿上。
“洛文汌還沒來呢,怎麼記住你?”
許故城揉着洛文河的頭髮,笑道。
洛文河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笑。
他會記得的,一定會的。
他們夜裡出發的時候洛文河摸着那把自己親自落下的鎖,心裡苦澀難當。
許故城原本是站在他身後的,這時走過去握着他的手。
“沒事,我們還會回來的。”
洛文河回頭看看他,再看看沒有燈光的宅子,覺得自己的心裡空了一塊。
他們在夜裡慢慢的遠去,洛文河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是滿屋的冷清。
長席終有散,就此別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