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日的功夫,楚開翰便搞定了認定的媳婦兒,並且麻利的補上婚書,請官媒配合孟氏操辦一切成親事宜。
楚家變得熱鬧起來,進出的人很多,都是送禮來的,也是花房長久的客源,看得楚家幾房人眼紅不已卻不敢妄動。
“咳,你們這麼看着我作何?”人逢喜事精神爽,楚開翰一直認爲自己是兄長,必須端着架子,底下的弟弟妹妹纔會聽話,服從管教。
這會兒,被楚開墨和楚容盯着看,臉皮再厚,架子再大,也忍不住羞躁難當。
楚開墨嘆道:“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大哥,竟然直接將大嫂吃了,不過大哥的法子很好,女人嘛,印上了你的印記,就只能是自己的人了,跑都跑不掉…啊!”
捂着被揍的腦門,楚開墨一臉幽怨,觸及自家大哥的眼神,心口一顫,下意識瑟瑟縮縮,委屈巴巴的往楚容身後一躲。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大哥!”楚容昂着頭,認真的說道。
一臉正值,卻做出登徒子、色胚纔會做的事,果然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我。
楚開翰發窘,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楚容道:“我和二哥還想着怎麼幫你追到大嫂,沒想到大哥自己出手了,還這麼快拿下大嫂,不過大哥說了什麼,大嫂怎麼就同意了?”
楚開翰眸光閃過笑意,道:“也沒什麼,就是問她需不需要幫助,雙喜就自己開口說要找到他家公子,叫小姐與他兄妹相認。”
“所以大哥用幫她找到公子爲代價,叫雙喜姐姐答應嫁給你?”楚容雙眼含笑,這位大嫂比她想象的更容易欺騙呢。
楚開翰點頭,道:“雖然算不得君子所爲,但我本來就不是君子,不興君子之道,何況本來就是你情我願之事。”
直到很久以後,楚開翰才知道,當時還是小丫頭的娘子跟他回家,覺得被他玷污了,不得不嫁給他,哪怕後來他沒有逼迫,娘子也會逼他迎娶她。
總之,不管如何,終究會成爲一家人,相濡以沫,直到蒼蒼白髮、身埋黃土。
婚事定下,成親事宜很快上了軌道,合八字、請期,成親之日定在六月末。
雙喜滿心糾結的站在小姐門口,聽着房門裡不時傳出來的咳嗽聲,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楚雲抓着她的手:“大嫂這是幹什麼,嬌嬌妹妹正盼着你,你卻自己哭了,這不是叫嬌嬌妹妹擔心麼?”
“可是…”雙喜後悔了,嫁了人就不能跟在小姐身邊,沒人保護小姐,小姐該怎麼辦?
楚雲笑道:“你放心,嬌嬌妹妹是啊卿的親妹妹,自然就是我的親妹妹,過去的都過去了,之後我會照顧她的。”
想了下,補充道:“我和啊卿都會好好照顧她的。”
楚容點頭道:“大嫂別擔心,溫大叔找了大夫給姐姐看病,姐姐很快就好了,嚴卿那裡也得到有個親妹妹的消息,姐姐以後會有很多人疼愛。”
雙喜哭得撕心裂肺,在楚容姐妹的注視下,哭哭唧唧道:“我不想哭的,只是想到不在小姐身邊,眼淚就不聽話了。”
“再哭,我帶你回家了。”
一句無奈的話,順利叫雙喜止了哭泣,扭頭瞪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聽了多久牆角的楚開翰一眼,輕哼一聲,而後推門而入。
楚容朝着楚開翰豎起大拇指,楚雲猶豫了下,跟着豎起大拇指,表情一致‘大哥你好棒棒’!
楚開翰輕咳一聲,信步離開。
屋內,雙喜一看到自家躺在牀上幾乎看不到隆起的小姐,哇的一聲就哭了:“小姐…對不起,雙喜來晚了…”
“哭什麼哭,住嘴!”青嬤嬤滿臉不爽,覺得哭哭啼啼晦氣無比,也因爲雙喜搶了她覺得還不錯、可以給小姐當相公的男子。
口氣自然而然帶出幾分排斥與厭惡。
“嬤嬤。”嬌嬌看了青嬤嬤一眼,而後撐着牀板坐起來,蒼白得好似白紙的臉上一如往昔的溫和如水,也脆弱不堪。
青嬤嬤心疼不已,聽話的不再開口。
抓着雙喜的手,嬌嬌道:“雙喜,你我從小一起長大,不是姐妹,更甚姐妹,轉眼雙喜都十六了吧,也是時候出嫁了,快別哭了,成親嫁人是好事呢,小姐會親自送你出嫁的。”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嬌嬌蒼白得臉便成了紅色,彎着腰劇烈咳嗽,氣息紊亂而沉重,一副重病不治、隨時可能死去的模樣。
雙喜連忙輕輕拍打她的後背,熟練掏出一個荷包,往她嘴裡塞藥丸子,青嬤嬤轉頭抹淚。
另一邊,楚容兄妹三人與溫大叔圍坐一起。
“我請了三裡鎮所有大夫,始終都是一句話…公子那裡也送了信,叫他尋找一個京城的大夫,否則小姐她…”溫大叔嘆氣。
小姐死而復生之事叫他驚懼不已,剛剛嘗試着接受,卻又得到命不久矣的消息,再沒有比這更叫人難以接受的事了。
楚容想了下,道:“我認識一個神醫,據說是宮裡退下來的。”
楚容只是說說,請錢老過來是一定,但她知道,這位嬌嬌小姐,沒多少時光。
換句話說…必死無疑。
“能否傳信叫嚴卿回來?兄妹倆見見面也好。”楚開翰一看自家小妹的神態,便知道結果,但他同樣不會說,別人死不死和他沒關係,他不想小妹的神奇本事被人發現。
楚雲沉默,從小一起長大,很清楚彼此的性子以及神態的意味,心裡酸澀得不行。
溫大叔確實不知道兄妹三人的心思,只以爲好心相幫,笑道:“這是自然,公子得了信,已經說了會趕回來…在這之前,還請姑娘幫忙。”
楚容點頭:“放心,我會請到錢老的。”
溫大叔眼睛一亮,錢老,曾經在三裡鎮有頭有臉的神醫,卻在一年前不知所蹤,沒想到姑娘竟然能找到他的蹤跡。
這下子小姐有救了。
解決了心頭糾結之事,溫大叔道:“公子還說,大公子欲迎娶雙喜姑娘,便認了雙喜姑娘爲妹妹,以南城嚴氏嫡出小姐的排場出嫁,公子親自揹她上花轎。”
雙喜一個人孤零零,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主子,偏偏主子是個病重之人,手上也沒什麼東西送給她當陪嫁。
可以說,雙喜嫁人,完全就是一個人孤軍奮戰。
嚴卿的意思是給楚家一個體面,同時,也是一個威脅,敢虧待雙喜,哼,背後還有整個嚴氏呢!
楚開翰嚴詞拒絕:“很抱歉溫叔,嚴卿好意我心領了,請你轉告他,我楚開翰迎娶的是雙喜,不是嚴氏小姐。”
說愛還是太過了,此時的楚開翰對雙喜最多也就是有好感、覺得可以相處的階段。
這麼一個女人,還比不得家人重要,沒道理讓一個女人背上尊貴名頭,叫沒什麼見識的爹孃小心翼翼。
楚容拍了拍自家大哥的肩膀,道:“溫大叔,大哥的意思是,我們家不看重身份地位,只要我大哥真心喜歡,這就夠了。”
溫大叔靜靜的看着兄妹幾個,突然之間不知道開口說什麼好,娶了嚴氏的女兒,等同於迎娶一座金山,一座龐大的靠山,嚴氏矗立百多年,積累的財富難以想象。
嚴氏小姐出嫁,哪怕只是個記名的,那嫁妝也不會太少,畢竟,嚴氏丟不起那個人。
至於靠山,端看嚴卿從無到有就能知道南城嚴氏這頂帽子多麼好用。
不過想想也是,錢,楚開翰自己會掙,嚴氏的赫赫威名,雲姑娘嫁入嚴氏一樣維繫雙方關係。
想到這裡,便不再多提。
婚事緊鑼密鼓的進行着,大紅色喜服準備完成,各種喜糖、喜餅連帶着喜帖一起分發出去,剩下的,只等待成親之日。
……
“啊黎,借錢老一用,還有,這是喜糖,來,張嘴,聽說有情人的喜糖最甜了,嚐嚐看。”楚容不由分說的塞了顆糖給段白黎,之後拽着錢老大笑而去。
段白黎面色第一次皺了起來,他不太喜歡這種甜甜膩膩的東西。
尚華也知道公子的喜愛,這會兒緊張的盯着他看。
段白黎卻是一點一點將糖給吃光了,輕聲道:“有情人喜糖…的確很甜。”
末了卻是喝了一整杯的茶。
尚華暗笑不已,在公子眼神瞟過來時,忙繃起娃娃臉,憋紅着臉道:“公子,得到消息,嚴夫人的人已經追過來,看樣子是要斬草除根。”
段白黎道:“攔住他們,攔不住直接殺掉,另…叫尚安過來,跟在容容身邊。”
尚華有心詢問,想到前幾日,想到公子不喜多嘴多舌之人,急忙嚥下去,恭敬應是,之後匆匆離去。
段白黎拿起桌上大紅紙包裹的喜糖,猶豫了下,終究剝開一顆,含入口中,陣陣清甜在口中散開,清晰品嚐到花香,叫人沉醉。
這廂,楚容帶着一臉無奈的錢老來到城裡。
溫大叔和嬌嬌姑娘已經等候一旁。
瘦瘦弱弱的身軀,被寬大椅子包裹,更顯三分脆弱纖細,面上依舊蒙上一層輕紗,好看的眼睛凝視來人。
溫大叔柔聲道:“小姐,且讓大夫看看,這位可是當世神醫,曾經給皇上看過病的,手段絕佳出衆。”
嬌嬌姑娘輕輕點頭,將細弱得只有手骨的手臂放在茶几上,青嬤嬤趕忙取了帕子覆蓋,錢老拱手之後,就坐溫大叔讓出來的位置,手指搭上嬌嬌姑娘的脈搏,細細診斷。
雙喜緊張的捏着楚開翰的衣角,一雙眼睛死死瞪着錢老。
楚開翰反手抓了她的手陣陣溫暖傳遞過去。
楚容看得無語,誰說古人保守不能隨便牽手的?看,我家大哥大嫂這麼正大光明的拉拉扯扯,簡直是旁若無人。
片刻,錢老收了手,沒有任何言語,徑直往外走,溫大叔連忙跟上去。
“嬤嬤別擔心,錢老可是神醫,一定能夠治好我的。”嬌嬌輕笑,小心拍着青嬤嬤的手背,安慰她緊緊蹙起的眉頭。
青嬤嬤卻是搖頭嗓子乾啞得厲害,竟是說不出一句話,若是真沒事,神醫就不會避開小姐說話,甚至一句最簡單的敷衍都不願意說。
雙喜被楚開翰抓着,想出去出不去,又怕出大力氣傷了他,因此只能乾瞪眼。
楚容倒是跟出去了,意料之中的結果。
“…最多三個月,看在容容姑娘的份上,老朽會盡力延長她的壽命,然,老朽並非神,無法解救她脫離閻王殿,也許一年,也許半年,老朽盡力而爲…”
後面的囑咐話語溫大叔顯然沒有聽進去,整個人如同雷電劈中一般,直愣愣、雙目無神的呆滯住了。
不明白好好過了十七八年的小姐,怎麼就在和公子相認之前,沒有多少時間了。
楚容給錢老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鮮花餅屋。
“錢老,盡力而爲之便可,人啊,最是脆弱不堪,誰都逃脫不過一死。”楚容說道。
錢老低頭看她,輕輕一笑:“我以爲你,你會叫我不惜所有代價,救她。”
楚容搖頭:“首先,生死自有天命,大夫再怎麼冠上神醫之名,也有解救不來的聖靈,其二,於我而言,這位嚴嬌嬌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能做的已經做了,我問心無愧,其三…”
楚容停住腳步,身邊是來來往往的過路人,清晰可以聞到各種味道揉雜一起的怪味,
擡頭仰望天空,陽光正好,天空澄淨如洗,聲音飄渺好似遠方幽幽嘆息:“她死了,對誰都好。”
雙喜大嫂不會再惦記主子,一心一意只有大哥。姐姐不會焦頭爛額,照顧一個病西施妹妹有多苦楚容不知道,但她深信‘久病牀前無孝子’。嚴卿最多難過片刻,畢竟十八年未見,說感情深厚那是不可能的,整個嚴氏,於他而言,只會充滿仇恨。
總之,與她相關的人都會很好,至於其他人怎麼想,比如青嬤嬤,不在她的關心之內。
錢老微微挑眉,容容姑娘總是這麼冷靜。也可以說冷血,與她有關的人,她願意傾盡所有守護,與她無關的人,死了最多也就是嘆息一聲。
這點,竟是和公子莫名的相似。
搖了搖頭,錢老道:“這孩子從小可憐,若非身邊的青嬤嬤細心照顧,活十八年只會是奢望,容容姑娘身邊若是缺人,可以將青嬤嬤收攬,此人略通膳食調養之能。”
楚容點頭,似乎聽進去,也似乎沒聽進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