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孟家灣回來,孟氏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兩個兄長雖然不着調,但好歹不會虧待爹孃,這就足夠了。
“五丫,你二哥託了信說後日會回來跟娘進城買點肉吧。”孟氏心情愉悅,平日裡很少進城,這一次卻主動提起。
楚容點頭,調轉牛頭,噠噠噠往城裡去。
打算順便告知大哥一聲,幾個表哥入花房幹活,離不開大哥的管束,而這幾個人能不能認真聽話,那就是大哥的手段了。
想到這裡,楚容有些幸災樂禍的笑起來,一個阿堯就叫大哥焦頭爛額,再來一羣…
再來一羣,楚開翰得心應手!
“先說好,在這花房只有一個規矩,那就是聽話,聽我的話,聽幾個管事的話,誰敢妄動不該有的心思,那就別怪開翰不念情分。”醜話說在前頭,再動手實施,那就理直氣壯得多。
親戚,越是該遵守規矩!
“怎麼說話的,我可是你表哥,來給你幫忙不是來聽你耍威風的信不信我告訴爺爺,叫他揍你!?”孟家慶不爽的瞪眼,放着舒服的大牀不躺,跑出來給這位表弟幫忙,人家非但不領情,還放話威脅,真把自己放祖宗菩薩了,逞威風逞到自家人頭上!
身邊三個高矮不一的少年同樣一臉不甘願,他們屈尊降貴,難道這位表弟不該感激涕零的將他們供起來,好生招待麼?
楚開翰脣角維持的恰到好處的笑容繃不住了,漸漸被冷漠取代,學着自家小弟那面無表情的模樣,冷冷睇去:“若你們純粹幫忙不要月錢,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待你們。”
到你們是拿銀子的,拿了銀子還不幹活,天下哪有這等美事?
簡直白日做夢!
孟家慶急切道:“你什麼意思?我們幫你幹活,你還不給我們發工錢?你好意思麼你?”
楚開翰嗤笑:“拿了我的工錢,卻希望我祖宗一樣供起,你就好意思?”
孟家慶理所當然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可是你的表哥啊,當個管事什麼綽綽有餘,這怎麼能算把我們當祖宗?”
楚開翰道:“你們什麼都不懂就像當管事?”
孟家慶不屑道:“這有什麼,不就是般般花盆,送送貨麼,有什麼難的?”
而且管事的活計是看着別人搬而不是自己搬。
楚開翰冷冷看着幾個人,片刻之後朗聲道:“阿堯,你來,把這幾個人帶下去,好生安排職位,偷奸耍滑?打!懶惰成性?打!狐假虎威?打!總之,不服管教,只管打!留一口氣不打死就可以了。”
阿堯一臉陰測測跑了進來,恭敬行了個禮,這才一揮手,叫來幾人,人手兩個拎走了。
“放開我!你們想幹什麼?楚開翰!再不放了我,我回家告訴爺爺去,叫他打你娘!”孟家慶嚇了一跳,面色煞白煞白,這些人一看就是練家子,個個肌肉虯結,結實有力,很是嚇人。
小身板的他非常識時務的選擇不敢妄動。
阿堯笑嘻嘻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這羣臭小子,敢胡作非爲,我第一個不饒過!”
打死了了事!
似乎讀懂了阿堯的話中話,楚開翰忍不住抹了一把臉,叮囑道:“千萬不要出人命。”
阿堯明顯不開心了,撅着嘴,在楚開翰強勢要求下,這才委委屈屈的點頭。
誰讓他不開心,他就叫誰痛不欲生。
孟家幾個孩子,悲慘的日子開始了。
且說現在,楚開翰得知今晚二弟歸家,便早早安置好花房一切,帶了一些小東西往家裡趕。
二弟在外多年,幹什麼的他也說不明白,這麼多年過去,也是時候安定下來了。
途徑一條偏僻小道,一輛不甚起眼的馬車正壞在半路,車轅年久失修,淨是斷裂開來,車上的人不得不停下來。
看到來人,馬伕立刻扔了鞭子,急匆匆朝着楚開翰揮手:“這位小哥,請行行好,助我一助!”
楚開翰驅趕牛車上前:“城裡有一個賣馬車之所,那裡可以修繕,需要我搭載你一程,送你進城麼?”
馬伕擺手道:“有勞小哥,我一個糙老爺們無所謂,但是我家姑娘身體不好,受不得耽擱,能不能請小哥幫幫忙,送她們主僕三人進城找個客棧暫住?”
身體不好四個字觸及楚開翰心中的柔軟,家裡有兩個一戳就碎的病人,養成了他對弱小之人的下意識關心,哪怕爹和小弟莫名其妙好了起來,也無法改變這份從小到大的習慣。
當下笑道:“只要你家姑娘不介意我這牛車破破爛爛便可。”
馬伕連道不會,並且匆匆忙扶了馬車上的人下來,最先下來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婦女,微胖,一雙眼睛仔仔細細打量着楚開翰,片刻之後輕輕點頭,而後才扶着一個纖細脆弱、好似風一吹就會散架的女子。
粉紅色輕紗遮住面容,只餘一雙妙目在外,膚色因爲長時間落病而泛着不正常的白色,蝶戲花長紗裙美麗動人,整個人就像花中仙子一般。
楚開翰多看了兩眼便移開視線,這種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最厭惡外男一直盯着看,因此,他有心多看兩眼,卻也不敢過分。
那三十來歲的婦人扶着風吹就倒的姑娘,走進楚開翰,道:“麻煩小哥了。”
楚開翰點點頭,轉頭將自己牛車上的東西整理好,掛在牛背上,見那蒙面丫頭怎麼也上不去牛車,尷尬出了一身汗,不由得笑了。
翻身而下,道一句:“抱歉,得罪了。”便將她抱了上去。
目瞪口呆的婦人:“……”
面紅耳赤的姑娘:“……”
楚開翰沒心思多管,趕着牛車急促而去,老遠了,才聽到一個小丫頭急哄哄的尖叫:“哎!等等我,我還沒有上車呢!小姐,小姐!”
楚開翰扯了扯嘴角,扭頭看那扛着大包小包、氣急敗壞、原地跳腳的丫頭,突然覺得好笑,都聽說了主僕三人,卻只帶走兩個人,而且誰也沒有反應過來。
那小姐似乎着急了,有心叫楚開翰轉回去,礙於矜持而沒有開口。
楚開翰道:“莫擔心,我還會回來,到時候捎她一程便是。”
之後不再多話,揚鞭驅趕牛車,匆匆往城裡趕,找個舒適安全的客棧,楚開翰幫着忙上忙下,解決主僕二人的住宿吃喝,這才告辭離去。
“小姐,這位小哥很是不錯,小姐已經過了適婚年紀,要不…”婦人有心勸說。
那小姐一陣輕咳,嬌軟無力道:“嬤嬤,我這副破身子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就不要耽誤了人家纔好,此事莫要再提。”
婦人嘆息一聲,不敢再多說,伺候自家小姐安然入睡。
另一邊,楚開翰滿頭大汗在城門關門前最後一刻衝出城門,抹了一腦門汗,輕輕搖頭,牛鞭子一抽,飛奔而去。
他還要去解救那個落單的小丫頭。
等他找到小丫頭,這丫頭蹲坐在地上,身前身後都是大大小小的包袱,幾乎將小丫頭深埋。
楚開翰忍不住笑了,大喊一聲:“姑娘,可要搭載一程?”
小丫頭立刻跳了起來,點着楚開翰的鼻子一陣罵:“你這人怎麼回事?救人救到底,把我丟下是什麼意思?我家小姐身體不好,沒有我跟在身邊,小姐該多害怕?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就不會和小姐分開!”
什麼叫惡人先告狀?這就是!
楚開翰道:“對不起,我趕時間,這就走了,你等等後面的車。”
啪!
牛鞭子抽在牛背上,拉動牛車吱呀吱呀往前走。
小丫頭:“……”
良久,楚開翰以爲小丫頭會大哭一場,然後哭着喊着求他幫忙,因此特意放慢了牛車的速度。
誰知道,扭頭看去,卻看着這丫頭憋紅着一張臉,掛着能將她淹沒的包袱,亦步亦趨、悄無聲息跟在牛車後走?
楚開翰:“……”
手一抖,差點叫鞭子打在手上,楚開翰忙停下牛車,道:“上車!”
“哼!”小丫頭哼了一聲,別以爲這樣她就會滿心感激,要不是這個人,她怎麼會落單?
想到自己獨身一人悽悽慘慘的模樣,小臉白了白,抽了抽發酸的鼻子,邁着腿加緊幾步,免得被再牛車甩了。
此人害她如此,自然要對她負責!
楚開翰眼睜睜看着那昂首挺胸的丫頭從他面前經過,大步而去,很想說:姑娘,你走錯路了。
卻是無奈一嘆,跳下車,三兩下搶過包袱,隨即面色一變,踉蹌了兩下才堪堪站穩,驚訝道:“小丫頭瘦瘦弱弱的,竟然是個大力神啊,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小丫頭瞪眼,尖叫道:“你幹什麼?搶我包袱幹什麼?”
楚開翰斜眼一笑,突然發力,抱起小丫頭往牛車上扔去:“老實點,否則把你賣了!”
小丫頭叫囂的聲音戛然而止,抱着自己瘦瘦的手臂縮了縮,努力遠離楚開翰。
楚開翰滿意的點頭,而後驅趕牛車回家。
直到踏入家門,他反應過來這次這個舉動有多麼驚世駭俗,把人家小姑娘弄回家,似乎…有違禮制?
面對家人震驚的表情,楚開翰下意識開口道:“這姑娘是我撿的,就、就給我當媳婦兒好了。”
既然損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他就負責到底吧,反正他缺少一個媳婦兒。
楚家衆人驚怵臉:“……”
撿回來的媳婦?
小丫頭俏臉瞬間漲紅,急忙擺手道:“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我是我家小姐的丫頭!”
想到什麼,小丫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很快從抽泣變成嚎啕大哭、悲傷欲絕。
楚家衆人:“……”
楚開翰:“…怎、怎麼辦?”
楚容和楚雲對視一眼,一人拉走一個,打算好好溝通一番好弄清楚來龍去脈。
“我說大哥,這姑娘真的是撿來的,看樣子似乎不情願給你當媳婦兒呢?”楚容嬉笑道。
楚開翰並不打算隱瞞真相,將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末了總結道:“既然我壞了這姑娘名聲,那我就娶了她,爲她下半輩子負責任。”
楚容促狹道:“大哥確定不是因爲家人逼婚而拉了個看起來不錯的姑娘好成親?”
看起來不錯,是因爲看起來傻乎乎好拿捏。
楚開翰搖頭:“當真只是誤會。”
“這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大哥,這事包在我身上,定然給你打聽清楚那位小姐的底細,好將我大嫂討要回來。”楚開墨連忙拍着胸脯保證道。
楚開翰眼神一瞟,他立刻蔫吧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家大哥,明顯的心虛氣短、慌亂無措。
“老實說明白,這麼多年在外究竟幹什麼?我不問,不代表你可以不說,我問了,你必須如實說明白。”楚開翰不想在自己的事上多說,轉而說起楚開墨的事。
楚容卻不給他機會,道:“大哥,你休要扯開話題,娘可是十分操心你的終身大事,你不說明白,我們這當弟弟妹妹的,怎麼好幫你?你也不要爲了人家姑娘的名聲賠上一輩子。”
又沒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怎麼能因爲帶回了家就娶她?
簡直拿婚姻當兒戲!
楚開墨鬆了一口氣,隨即調整呼吸,學着小妹瞪眼,一副‘你不說明白,你就不是好人’的模樣。
楚開翰輕咳,臉頰有些發熱,模糊不清道:“與她們主僕相遇的確是意外,後來見到這丫頭,本來打算送到山莊的,突然改變了注意。”
楚容斜眼笑,一臉‘我就知道大哥沒說實話’的似笑非笑,道:“看上這丫頭什麼了?”
“有力氣,能吃能睡,好養活…”楚開翰面頰發紅,有一句話他不好意思說出口,那就是小丫頭氣鼓鼓的模樣很可愛,他很喜歡。
楚容笑了,這理由還真是…不過大哥喜歡就好,道:“大哥,這姑娘叫什麼名字?既然大哥喜歡,那麼我會和二哥一起努力,拼了命將她從她主子手裡討要回來。”
楚開墨跟着拍胸脯保證配合。
楚開翰眉目溫和,沒有拒絕弟弟妹妹的心意,當下商量着怎麼從那小姐手中要人。
畢竟當中夾着一紙賣身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