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功勞,對於王一林來說,是大功,可對於象王之仁這樣的身份,有與沒有已經不重要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在王一林看來,此請叔父肯定會應允的。
不想王之仁搖搖頭道:“急什麼?”
王一林一愣,“叔父就不怕正陽門外真打起來?”
王之仁剛纔在錢瑾萱面前展露氣勢,說得半真半假,他有實力、資歷不假,可真說他不動,就沒人敢動,那就是吹牛了,要知道,如果朱以海以監國身份,加上錢肅樂大學士、吏部尚書的身份,還有錢家叔侄的幾萬兵馬,說真要顧忌王之仁而不敢擅動,那肯定不會是真的。
何況站在陳子龍一邊的夏完淳那一萬多義軍,可不是吃素的。
這幾方真要合在一處,夠王之仁吃一壺的,捱過來,該王之仁不敢輕動了。
所以,這次在自己的親侄面前,王之仁說了實話,“這時若趕過去,等於將所有矛頭都引到了本公身上,真要引發火拼,就是一場糊塗仗。本公何苦來哉?所以,讓他們自己鬧去,等到鬧出個所以然來,本公再過去表明立場也不遲。”
這就是典型的牆頭草、隨風倒了,王一林心中腹誹着,可他無法左右叔父的心意。
“叔父,可若是吳爭趕來,因此而責怪叔父坐山觀虎鬥,怎麼辦?”
王之仁蹩眉道:“怕什麼?本公一直按兵不動,就已經給了他很大的面子,他還想責怪本公什麼?”
說到這,王之仁話峰一轉道:“你且帶人去淮河邊守着,如果見到吳爭到來,就速來稟報爲叔,咱們再出兵也不遲。”
王一林無奈應道:“是,侄兒這就去。”
王之仁不放心,叮囑道:“人帶少些,悄悄的去,快快的回來。”
……。
正陽門外,爭執已經白熱化了。
陳子龍帶着夏完淳部,已經趕到了正陽門,據於城門內。
錢家叔侄率軍囤於正陽門外。
東府城駐軍,由西向東,穿插至正陽門與朱以海一行人中間,阻斷了朱以海進城的道路。
而那一萬多降兵,駐於正陽門以東數裡處,意圖不明。
按理說,此時朱以海、錢肅樂已經佔據了局部最大的優勢。
錢肅樂、陳子龍的影響力和口才,原本助朱以海通過,是三隻手指綽田螺,十拿九穩的。
可有句話說得好,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嘛。
魯之域就是個愣頭青,面對着錢肅樂、陳子龍好說歹說,他萬變不離其宗,只會一句話相對,“卑職奉靖海候之命,衛戍南京城,不敢有絲毫懈怠,魯王和諸位大人想要通過正陽門,且拿靖海候手令來,否則請繞行其它城門,卑職軍令在身,還請諸位大人體恤。”
你說這是不是愣頭青?
錢肅樂、陳子龍是磨破了嘴皮,奈何魯之域油鹽不進,就是不鬆口,這車軲轆話說得錢、陳二人都累了。
二人沒有辦法,只能回稟朱以海,另想他法。
這時朱以海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他下令,讓錢家叔侄新軍和夏完淳部,以兩面夾擊的態勢,包圍魯之域部,意圖強行通過。
說這個命令是明智的,是站在朱以海的立場。
這樣耗下去,時間不在朱以海這邊。
淳化鎮的逼宮政變,畢竟是不能宣告於衆的。
至少,沒有朝廷兩大軍事勢力的事先同意,也就是說,這只是文臣的訴求,並不能代表整個朝廷文武的訴求。
那麼,如果吳爭趕到,事情的變化就變得不可控。
畢竟應天府是吳爭打下來的,城中的軍隊,當時幾乎都是吳爭統轄的,不管是錢家叔侄的新軍還是夏完淳的義軍,那些降兵就更不用說了,就算興國公所部,光復應天府時,也是吳爭叫來協助的友軍。
一旦吳爭到來,誰能保證這些將士會不會因爲吳爭的一聲號令,立馬陣前易幟呢?
這不是沒有可能,而是可能性極大。
主帥的威嚴和控制力是不可估量的,人在與不在,完全是兩回事。
許多時候,主帥一露臉,將士的士氣就不一樣了,特別是這種冷兵器時代,聽說主帥陣亡,數萬大軍即聞風而潰的事多了去了,而一聽說主帥未死,立馬就滿血復活,組織反攻。
這說明一軍主帥的能量,在於他的這張臉,更在於這張臉該在什麼恰當的時間展露。
所以,朱以海這次當機立斷的命令,以他的立場是無比正確的。
他的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
所涉軍隊開始動作,錢家叔侄的新軍開始左移,讓出通道,使得夏完淳部順利出城。
然後緩緩向兩側移動,對東府城駐軍形成鉗夾之勢。
這次錢肅樂、陳子龍再到魯之域面前時,語調就不一樣了,不再是商量、安撫的口吻,而是命令。
“魯總兵,監國殿下諭令,若再不讓開通道,恭送殿下入城,你部將被黜爲叛軍,正陽門外兩軍,將對你部實施攻擊。魯總兵,好自爲之。”
魯之域可不是真的愣頭青,他只是在裝愣頭青。
這其中的用意,無非是一個字——拖。
拖到吳爭趕來,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魯之域不敢真硬來,這畢竟雙方都明軍,況且這麼大規模的火拼之後,應天府的防禦實力差不多就全完了。
這個後果,不但魯之域知道,朱以海、錢肅樂、陳子龍自然都明白。
所以,雙方一直在扯皮,直到此時,並未有任何的火拼發生。
雙方都在以勢壓人、以勢服人。
但現在已經不是,錢肅樂、陳子龍已經是下最後通牒。
讓不讓路?讓,朱以海進城,不讓,那就以平叛之名消滅。
魯之域沒得選擇,一聲嘆息之後,只好下令讓路。
事情發展到這,朱以海已經勝券在握。
他距離正陽門城門僅二、三裡之地。
就算此時吳爭已經渡淮河,也來不及阻止他登基了。
但人心比天意更難測。
隨着魯之域部的放行,正陽門前突然發生一陣騷亂。
錢家叔侄終於在無奈之下,不顧一切地下令阻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