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山之中,間或會有一些低矮的谷地。這些谷地彼此並不相連,就像是一口口大鍋中心的低窪處,東一片西一片的穿插在大山之中。
蔥翠的大山綠意濃重,漫山遍野都是青蔥的樹木,放眼望去,給人帶來一陣清新的寫意。
劉辯站在軍營外口,仰頭望着不遠處連綿的羣山。
當初逃離洛陽,他正是仰仗羣山的掩護,才帶着唐姬成功逃離了董卓軍的追捕。對他來說,邙山不僅只是一處連綿的山脈,它還是給了劉辯重生的福地。
“殿下!”正站在軍營外口望着大山,劉辯身後傳來了徐庶的聲音。
“元直!”聽到徐庶的聲音,劉辯轉過身,朝他招了招手,等徐庶走到身前,他指着夕陽下茫茫的羣山,對徐庶說道:“看這茫茫大山,橫亙千里。山川險峻、密林叢生,正是我軍藉此容身,發展壯大的絕佳所在!”
走到劉辯身旁,徐庶先是雙手抱拳朝劉辯深深一躬,隨後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大山險峻,着實是容身之絕佳所在,可殿下卻只看得其一,並未看見其二!”
“哦?”要依託邙山發展壯大,是劉辯思尋許久,才最終定下的計略,他沒想到,這個計略剛一提出,就被徐庶否決,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便向徐庶問道:“以元直所見,我軍該當如何方爲妥當?”
徐庶扭過頭,望着附近的羣山,輕嘆了一聲說道:“洛陽北依邙山、南臨洛水,東接嵩嶽、西靠秦嶺!大山蒼蒼沃野千里,可謂天賜寶地;洛水蕩蕩水豐物美,乃是絕世佳水!自光武中興之後,繁華百餘年,歷經十二帝,可爲何到了如今卻是一派蕭條、民不聊生?”
扭頭看着正眺望羣山大發感慨的徐庶,劉辯眉頭微微擰了起來,態度很是恭謹的說道:“元直有話,但說無妨!本王今日願聞元直教誨!”
“不敢言教!”徐庶轉過臉,朝劉辯微微躬了躬身子,隨後擡起手臂,環指着羣山,對劉辯說道:“當初洛陽一帶,繁榮昌盛,漁鹽航運盛極一時!朝野人人知禮、官軍攻無不克,可到如今爲何社稷淪喪、宗廟傾廢?”
“外戚與宦黨亂政,導致朝綱淪喪!”徐庶的話說到這裡,劉辯輕嘆了一聲,點了一下頭,接着他的話說道:“將來本王定要整飭朝野,杜絕外戚與宦黨蔘政!”
“殿下只說到其表,卻未說到其裡。”徐庶搖了搖頭,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說道:“外戚、宦黨做強,乃是朝綱不振,致使他們有機可乘!”
“依元直所見,本王要如何去做,才能壯大勢力、整備兵馬、重振朝綱?”劉辯轉過身,面朝着徐庶,雙手抱拳朝他深深一躬說道:“懇請元直教我!本王先代天下百姓、代滿朝文武、代大漢宗室謝過元直!”
“殿下……”見劉辯向他行此大禮,徐庶連忙上前,雙手託着劉辯的手腕,將他扶了起來,語氣中帶着幾分感動說道:“殿下貴爲萬金之軀,尚能不恥下問。更兼以天下百姓爲首要,大漢社稷光復,指日可待!”
“殿下請看!”拉着劉辯的衣袖,徐庶環指着四面的大山,對劉辯說道:“邙山橫亙數百里,山林深險,着實是藏身的好所在。可殿下要的,並非藏身山林,在亂世之中苟延殘喘!殿下要的,是率領百萬雄師揮兵西進,剷除董卓餘黨,將來重振朝綱。如此,便不可蟄伏在邙山之中!”
手腕翻了一下,劉辯與徐庶拉着手,靜靜的等待着徐庶把話繼續說下去。
“如今天下大勢,並非在於朝廷,而是分爲幾方諸侯!”兩個男人拉手,在漢末並非像如今搞基一樣的意味,而是一種特別親暱的表示,手被劉辯拉着,徐庶心情更是起伏不平,他強壓下心內的激動,接着對劉辯說道:“洛陽董卓,挾天子以令諸侯,具備得天獨厚的優勢;冀州袁紹,四世三公,世代爲朝廷重臣,也是有着絕高的威望!而河北公孫瓚,更是常年征戰,馴養了一支能征慣戰之師!天下未亂,羣雄尚且依附朝廷,如今亂相已現,殿下當思尋該如何與羣雄共存!”
劉辯一手捏着下巴,另一隻手拉着徐庶,眉頭緊鎖。他也知道這幾方豪強的實力,在如今的環境下,他還沒有心思顧及將來纔會崛起的曹操、劉備等人,能從眼下的羣雄環視中存活下去,纔是進行下一步思考的關鍵。
“董卓禍亂朝綱,導致天怒人怨,且與殿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扭頭看着劉辯,徐庶對他說道:“此人必除!當日董卓廢黜殿下,改立陳留王爲帝,僅有冀州袁紹與盧植二人敢於直言反對,袁紹更是當庭與董卓拔劍相向,此人暫且可以依附!而河北公孫瓚,爲人奸猾,向來是見風使舵,若是利益足夠,殿下也可前去結盟,只是要時刻提防!”
“眼下我等要做的,便是壯大力量,在洛陽一帶,將官兵人數補充到兩萬人!爾後再渡黃河,北擊白波軍,將白波軍兼併,再挺近太行山一帶收撫黑山軍,天下大事可成一半!”與劉辯說了半天關於天下大事的分析,徐庶終於把話題轉到了眼下的戰略上,提出了先南下洛陽,然後北渡黃河的建議。
沉吟了片刻,劉辯點了點頭,扭頭朝着西南邊看了過去,對徐庶說道:“再往前三十里,有處叫做陶家莊的村子。本王與王妃曾在那裡住過些許時日,此處離洛陽甚近,或可打探到關於洛陽的消息……”
徐庶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陶家莊距離洛陽太近,如今董卓大肆遷移洛陽附近人口,陶家莊也在洛陽範圍之內,是否被董卓軍襲擾,尚不清楚。
心內雖不對能在陶家莊找到村民抱有希望,可徐庶嘴上卻並沒有說出來。劉辯曾在那裡住過些日子,每當提起陶家莊,他的眼神中也會閃過一抹留戀,那裡應該是給過他回憶的地方。徐庶不願也不能在還沒到達陶家莊的時候,就生生的把劉辯的回憶擊碎。
夕陽斜下,餘暉鋪灑在羣山之間,橘色的光芒映照在劉辯和徐庶的身上,在倆人的身後,拖出兩條長長的身影。
夜晚,又一次悄悄的降臨了……
臨近夏日的山間夜晚,是喧鬧非常的。太陽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西方的山巔之下,熬過寒冷冬季又經歷了涼意濃重的初春,山野中的蟲兒和一些夜間活動的動物也都活躍了起來。
草地中,傳來一陣陣蟲兒的鳴唱。給大山靜謐的夜晚,帶來了幾分生趣。
雙手枕在腦後,劉辯仰躺在帥帳中。一支已燃燒了大半的火燭,在鑽進帳內的微風下,燃燒着一抖一抖的火苗。
如豆的火苗投射出的光影很是暗淡,在火光映照下,一片片黑色的暗斑印在帳篷上,帳篷的頂端更是籠罩在濃重的黑暗之中。
仰躺在鋪蓋上,劉辯的眉頭微微蹙着。不知爲什麼,這次前往陶家莊,越是離莊子近了,他心內越是感到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得。
“快!我有要事向殿下稟報!”就在劉辯望着黑黢黢的帳篷頂,想要把心內濃重的不安驅散,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時,帳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隨着馬蹄聲越來越近,一個漢子的聲音傳進了劉辯的耳朵。
那漢子的聲音落下後,帳外又傳來了一陣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想來應該是護衛帥帳的兵士們迎了上去。
“殿下!”一骨碌坐了起來,劉辯正要起身朝帳外走,外面傳來了護帳親兵的聲音:“早先派往陶家莊的斥候回來了……”
“叫他進來!”劉辯理了理身上的衣甲,端坐在帳內,向外面的親兵吩咐了一句。
親兵應了一聲,沒過多會,一個兵士在兩名護帳親兵的陪同下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剛一進帳簾,那兵士就雙手抱拳深深躬下身子,對劉辯說道:“奉殿下諭旨,小人前往陶家莊查勘,村內卻是空無一人,整個村子好像剛被洗劫過一般!”
“什麼?”兵士的話音剛落,劉辯猛然站了起來,瞪圓了眼睛向他問道:“你可有到村口的河邊看過水車?”
“水車還在轉着……”從劉辯的語氣中,前去探查陶家莊情況的兵士聽出了無盡的震怒,他躬着身子,連頭都不敢擡一下,對劉辯說道:“村子裡栽種了不少莊稼,莊稼長勢很好,地裡並沒有雜草,可見他們被抓還沒有多久。”
“再探!”聽說陶家莊的村民被抓走沒有多久,劉辯眉頭緊皺,對那兵士說道:“告訴所有探路的將士,讓他們務必找到陶家莊村民所在的位置!”
“諾!”劉辯雖然震怒,卻並沒有失去理智、胡亂的向報訊的人發泄火氣,回來報訊的斥候鬆了一口氣,連忙應了一聲,退出了帥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