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禹和蓋延的到來,讓劉秀的隊伍又壯大了一些。當
天,他們離開懷城,繼續向東北方向行進。先過修武,再過朝歌,一路上倒也太平,所過之地,皆有受到當地官府的歡迎和款待。等
過了朝歌,就出了司隸地界,正式進入了冀州的魏郡。劉
秀在冀州有兩個重要的目的地,一個是邯鄲,一個是真定。邯鄲是趙國郡的首府,趙國郡最具實權的人,無疑就是趙繆王劉元。
劉元與劉秀同爲劉氏宗親,如果劉秀能得到劉元的支持,那將大大有助於他在河北地區的東山再起。
至於真定,是真定國的首府,而且真定國擁有兵馬十萬之衆,而在真定國裡,最有實權的人,自然是真定王劉楊。
倘若能得到劉楊的支持,對於劉秀而言,助力將會更大。當
然了,如果他能同時得到趙繆王劉元和真定王劉楊,乃至廣陽王劉嘉的同時支持,那是再好不過的了。這
裡要順帶提一句,趙繆王劉元,和劉秀已經過世的二姐劉元,恰巧重名了。
而廣陽王劉嘉,與在南陽跟着劉縯起事的劉嘉也重名了。河北三王,其中實力比較弱的就是廣陽王劉嘉。
當年王莽篡位,打壓全天下的劉氏宗親,南陽、汝南等地的劉氏宗親遭了秧,河北這裡的劉氏宗親自然也未能倖免。只
不過當時趙繆王和真定王就已經擁兵自重,實力雄厚,於河北的勢力根深蒂固,他二人鳥都不鳥王莽,王莽也確實不敢輕易對趙繆王和真定王動手。只
有實力最弱的廣陽王,迫於王莽的壓力,不僅由王公被降爲侯爵,還改了姓氏,由劉姓變成了王姓。廣
陽王劉嘉因此沒少受人恥笑,有段時間,劉嘉連同他的家人,連門都不好意思出。後
來新莽朝廷逐漸衰落,各地起義軍四起,尤其是河北這裡,簡直成了揭竿而起的重災區,什麼赤眉軍、銅馬軍、青犢軍、尤來軍、大彤軍、五校軍等等,大大小小的起義軍如同雨後竹筍一般,人數迅速達到了數百萬之衆。也
恰恰在這個時候,原本已被王莽削去爵位,又改了姓氏的劉嘉,在其子劉接的建議之下,壯着膽子,悄悄恢復了劉姓。
然後過了段時間,見王莽沒找他算賬,他又自己恢復了廣陽王的封號。當
時的王莽,已經被赤眉軍以及各地的起義軍鬧得焦頭爛額,哪裡還顧得上河北這裡的劉嘉?
恢復了劉姓和王公封號的劉嘉,手中並沒有多少的實權,他的性情太軟弱,也難以服衆,廣陽王這裡的實權,基本都在劉嘉的兒子劉接手裡。
劉接比劉嘉強得多,倒不是能力有多強,但是膽子大,敢拼又敢幹,屬於能豁出性命的那種人。
在亂世,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像劉接這種敢於玩命的人,很能吃得開,廣陽王手裡有兵馬,基本就是靠着劉接組建起來的。且
說劉秀一行人,進入冀州之後,明顯感受到與司隸地區的不同。路
過的地方,要麼是荒山野嶺,要麼是大片被廢棄的耕地,一路上,他們走了數十里地,愣是沒看到一個人影子。確
切的說,是他們沒見到一個活人,倒是在路邊,時不時的就能看到人的骸骨。
朱祐看着路邊長滿了雜草的耕地,忍不住連連嘆息,說道:“這麼多的莊稼都被荒廢了,着實是可惜啊!”
王霸看着也心疼,苦笑道:“百姓們都揭竿而起造反去了,誰還留在家裡種地?”沒
人種地,就沒有糧吃,沒有糧吃,人就得餓肚子,什麼都不可怕,只有飢餓最可怕。
人們一旦餓了肚子,就只能去搶。可是等到大家都去造反,都沒糧吃的時候,又去搶誰的?這就是一個惡性循環。
通過沿途所見的這些荒廢的莊稼,河北地區百姓們的生活有多艱難,也就不難想象了。
劉秀幽幽說道:“河北良田甚多,以前天災不斷,鬧饑荒還有情可原,而現在已無天災,可河北依舊餓殍遍野,這隻因人禍所至。”
整個天下有多少人口,整個河北又有多少人口,可是河北這裡大大小小的起義軍竟多達數百萬之衆,人們全都去造反了,誰還安心在家種地?
這種情況之下,不鬧饑荒纔怪呢!鄧
禹嘆息一聲,無奈地說道:“這非我等所能改變。”
“也不盡然。”劉秀意味深長地說道:“倘若有人能把河北各方的勢力都統一起來,形成個整體,河北的困境便可迎刃而解。”鄧
禹眼睛頓是一亮,拱手笑道:“主公明見!”
他們正往前走着,前方出現一座村莊。朱祐伸長脖子,舉目望了望,笑道:“主公,前面有個村子,這回他們可有地方休息了!”
他們是早上離開朝歌,進入的冀州,現在已是傍晚,一路走來,這還是他們所見到的第一座村子。劉
秀提醒衆人道:“大家都小心着點,提防有變。”進
入冀州後,劉秀已不像在司隸那麼輕鬆,整個心都提了起來。
聽聞劉秀的提醒,衆人臉色的喜色消失,一個個下意識地握着肋下的佩劍,騎着馬兒,一步步地向前方的村子行去。
他們一行人接近村口,看到有一羣破衣爛衫、年紀不大的小孩子在打鬧。朱祐剛準備催馬上前,小孩子們也看到了他們,彷彿受到多大的驚嚇似的,孩子們一窩蜂似的跑進了村子裡。朱
祐咧了咧嘴,嘖嘖兩聲,回頭對劉秀說道:“主公,估計這些村裡的小娃娃們都沒見過世面,被我們給嚇到了。”
王霸補充一句:“也有可能是把他們當成惡人了!”朱
祐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不滿地嘀咕道:“誰要是把我誤認成惡人,那可真是瞎了眼。”劉
秀差點氣笑了,白了一臉臭屁的朱祐一眼,催馬向村子裡面走去。
村子裡有人,但看不到成年的男女,全都是上了歲數的老人。看到從村外進來一羣騎馬佩劍的人,老人們二話不說,各回各家,院門緊閉。
只頃刻之間,村子的路上便一個人影子都找不到了。此情此景,讓劉秀等人都頗感無語,他們又沒有長成凶神惡煞的模樣,至於把村民們都嚇成這樣嗎?劉
秀等人互相看了看,順着村子的土路,向前走着。時間不長,他們幾乎快要穿過整個村子了,依舊是一個人都看不到。
恰在這時,朱祐眼尖的發現有一人,將院門拉開一條縫隙,正從門內探頭探腦地看着他們。
朱祐催馬跑上前去,不等對方關門,他快速下馬,腳向前一伸,頂住院門的縫隙,讓院門關閉不上,緊接着,他用力一推門板,裡面傳出一聲驚呼,房門也隨之應聲而開。只
見院門內,跌坐着一人,身上的衣服髒的已經看不出來是什麼顏色,頭髮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洗過,都快凝成一團,臉上黑的像鍋底似的,不過還勉強能看得出來,這是一位年紀不大的青年,多說也就十八、九歲的年紀。
這時,劉秀業已下馬,他走進院子裡,到了青年近前,把他從地上拉起,含笑說道:“小哥莫怕,我等只是路過此地,並無惡意。”青
年依舊是一臉的驚恐,看看劉秀,又瞧瞧其他衆人,身子不停地哆嗦着。劉秀見狀,回頭瞪了朱祐一眼,後者則是向他聳聳肩,表示自己可沒有動手打他。
劉秀問道:“小哥叫什麼名字?”
“小的……小的叫鄧祥。”
“這座村子叫什麼名字?”“
鄧村。”鄧
村!劉秀等人互相看了看,他們手裡有河北的地圖,只不過地圖繪製的很粗糙,也很籠統,上面根本沒有鄧村這麼個地方。
劉秀問道:“小哥可知這裡距離鄴城有多遠?”“
鄴城?”青年結結巴巴地說道:“那……那可是郡城,距離……距離我們鄧村可……可遠着呢!”劉
秀笑問道:“聽起來,你以前去過鄴城?”
青年小心翼翼地說道:“很久,很久以前曾去過一次。”
劉秀點點頭,舉目向裡面看看。
院子裡別無長物,地上還長着不少的雜草,向裡面的土屋看去,房門大敞四開,裡面也看不到人跡。劉秀問道:“鄧祥,你家中還有什麼人?”名
叫鄧祥的青年搖搖頭,垂首說道:“都死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劉
秀指了指裡面的土屋,含笑說道:“如果方便的話,我們今晚打算在你家裡住一宿。”
生怕青年會反對,朱祐忙又補充道:“我們會給你錢的!”說着話,他特意從懷中掏出一隻鼓鼓囊囊的錢袋,還特意向青年晃了晃,裡面傳出嘩啦啦的清脆聲響。
冀州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又兵荒馬亂,他們若是露宿荒野的話,實在令人放心不下。青
年原本死氣沉沉的眼睛,在朱祐掏出錢袋後,頓時閃現出一抹光彩。他
一連看了朱祐手中的錢袋好幾眼,吞了口唾沫,說道:“你們可以住在這兒,可是,我沒有多餘的食物分給你們。”“
只要有地方住就行了!”朱祐暗暗鬆了口氣,含笑說道。
“那……那好吧!”青年一副勉爲其難的樣子,不過他的目光可一直在往朱祐手中的錢袋上瞟。
劉秀有留意到他不經意的小動作,暗暗皺眉,感覺眼前這個青年可不像尋常村民那麼樸實。
等許汐泠、溪澈影、史羅等女眷從馬車中下來,進入院子裡的時候,青年在旁不自覺地張大嘴巴,下巴都差點掉下來。
他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而且一下子還來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