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劉秀樂呵呵地應了一聲。陳
熙沒有再多做逗留,向劉秀告辭後,興匆匆地走了出去。等他離開,鄧禹從外面走了進來,問道:“主公可是要收下陳功曹的字畫?”
見鄧禹進來,又這般發問,想必自己和陳熙之間的對話他都聽到了。
劉秀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乾笑兩聲,說道:“陳功曹家中有史游先生的真跡,我也想觀摩觀摩。”鄧
禹笑了一聲,反問道:“倘若陳功曹要將這兩幅史游的真跡送於主公,主公收是不收?”劉
秀樂呵呵地說道:“既然是人家送我,我又豈有不收的道理?”鄧
禹繼續問道:“那麼主公收了陳功曹的字畫後,又當如何回報人家呢?”“
呃……”不
等劉秀說話,鄧禹繼續道:“陳功曹前來向主公舉報姚沛,顯然是想取而代之,欲做廣平太守。主公真打算讓陳功曹接任姚沛,升任廣平太守之職?”
劉秀正色說道:“我並無此意。”
“可是主公收了人家的東西,不爲人家辦事,是惹人非議,名聲受損;若是真爲人家辦了事,則有賣官之嫌,主公名聲更加受損。主公是……意欲何爲啊?”
鄧禹問得慢條斯理,不過他這番話,已把劉秀說得面紅耳赤,一臉的窘迫。劉
秀是人不是神,在他身上也有人性中貪婪和自私的一面,不過他有一點好處,知錯能改。鄧
禹在劉秀面前說完這番話後,再沒有多言,坐到一旁,讓龍淵幫他煮了一壺茶,而後,他便慢悠悠地喝起茶水。沒
過多久,陳熙從家裡回來,果然帶來了兩幅史游的字。
劉秀欣賞歸欣賞,喜愛歸喜愛,看完之後,便還給了陳熙。果然如鄧禹所料,陳熙立刻提出願意將這兩幅字送給劉秀。
劉秀側頭,偷偷看了一眼在旁喝茶的鄧禹。鄧禹端坐在那裡,吱溜吱溜地喝着茶水,優哉遊哉,連眼角的餘光都沒往劉秀這裡瞟一眼。劉秀暗歎口氣,對陳熙含笑說道:“君子不奪人所愛,這兩幅字,我不能收!”“
大司馬言重了,正所謂寶馬贈英雄,這史游先生的真跡,也應該讓懂得欣賞的人收藏!”
陳熙口若懸河,執意要把兩幅字送給劉秀,不過後者的態度十分堅決,死活也不肯收下。最
後陳熙無奈,只能收回自己的兩幅字,悻悻離去。陳
熙前腳剛走,一旁的鄧禹仰面而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形,向劉秀拱手施禮,說道:“主公,末將軍務繁忙,得即刻去往營中巡查!”看
着一副急於去巡營的鄧禹,劉秀揚起眉毛,似笑非笑地說道:“感情仲華在我這裡,不是爲喝茶,只是爲監督我啊!”
“末將不敢!”鄧禹再次躬身一禮,而後轉身向外走去。
劉秀搖了搖頭,仔細回想,還是覺得史游的字是真的漂亮!在
廣平城之休整了一天,翌日,以劉秀爲首的大軍離開廣平城,繼續南下,向邯鄲方向進發。
王郎軍在鉅鹿城設下重防,這等於是給劉秀出了個難題,看他如何來解。
劉秀選擇繞過鉅鹿城,不顧後勤補給被斷的風險,直撲邯鄲,如此一來,劉秀等於把這道難題又拋回給王郎這邊。
現在王郎軍面臨着兩難的選擇。繼
續駐守鉅鹿城,已然毫無意義,畢竟劉秀軍已經繞城而過,進入廣平郡了。可不駐守鉅鹿城,返回邯鄲,半路上又必然會和劉秀軍相遇。
李育和張參做好了防守,以二十萬打劉秀的十二萬,他二人還很有信心。但
是讓他倆與劉秀做狹路相逢的正面交鋒,兩人的心裡都沒有多少底氣。所以現在以李育、張參爲首的王郎軍,進退維谷,離開鉅鹿城不是,留守鉅鹿城也不是。
他二人猶豫不決,舉棋不定,劉秀軍可沒給他倆做出決定的時間。十
二萬的大軍,一路南下,勢如破竹,過了曲樑,直逼易陽。易陽位於趙國郡境內,與邯鄲近在咫尺,劉秀軍若是攻佔了易陽,也就等於兵臨城下。
這時候,王郎也急了,連續派人,向李育和張參發出調令,讓他二人趕緊率領麾下大軍,回撤邯鄲,阻擊劉秀軍。一
天之內,李育和張參連續接到王郎的三封詔書,可見王郎現在之焦急。李育和張參一商量,己方已經不能繼續留守鉅鹿城了,必須得趕回邯鄲,解邯鄲之危。
以李育、張參爲首的二十萬王郎軍,倉促離開鉅鹿城,一路向邯鄲方向急行,欲追上正向邯鄲逼近的劉秀軍。
其實不用他們去追,劉秀就在易陽附近等着他們呢!這
二十萬的王郎軍,對於劉秀而言,無疑是心腹大患,己方在大舉進攻邯鄲之前,必須得先把這支王郎軍主力殲滅掉。
不然的話,己方根本無法安心攻城,弄不好戰事就得打成拉鋸戰,而劉秀手裡可沒有那麼多的糧草和王郎軍長時間的耗戰。一
方有心等,一方有心追。以劉秀爲首的漢軍,和以李育、張參爲首的王郎軍,終於在易陽城南二十里的平原地帶相遇。
這場即將到來的大決戰,規模可不小。一方是十二萬大軍,一方是二十萬大軍,雙方的兵力合到一起,已達三十多萬。
三十多萬的大軍陣前對壘,規模宏大。在
交戰前夕,劉秀特意派出劉植,騎快馬去往邯鄲,請謝躬出兵,助己方一臂之力。在
邯鄲城外的謝躬軍大營裡,劉植有順利見到謝躬,他把劉秀的戰略意圖向謝躬仔細講述一遍。
劉秀在正前抗住人多勢衆的王郎軍,他希望謝躬能趁夜悄悄離開邯鄲,繞行到王郎軍的背後或者側翼,在兩軍正面交戰正酣之際,謝躬突然率軍殺出,如此一來,己方必能大敗王郎軍主力。
聽了劉植轉達的話,謝躬禁不住連連點頭,認爲劉秀的策略極佳。
以十二萬打二十萬,劣勢還是很大的,最後誰勝誰負,真就不好說,如果己方突然出現,猛攻王郎軍的背後,使其陷入被兩面夾擊的困境,王郎軍必敗。謝
躬只略微思慮了一番,便當即表態,請劉植回去轉告劉秀,己方今晚悄悄動身,明日便可抵達易陽一帶,只要劉秀明日開戰,他必能率軍趕到,與劉秀聯手,共殲敵軍。劉
植聞言大喜,向謝躬道謝,而後又馬不停蹄的趕回易陽外的漢軍大營,向劉秀覆命。劉植走後不久,謝躬被他的夫人找了過去。
謝躬的夫人姓秦,名子嫿。許汐泠對她的評價,並沒有高擡她,秦子嫿的確稱得上是一位奇女子。女紅之類,她一竅不通,但琴棋書畫,她是樣樣精通。
而且秦子嫿還精通兵書戰法,無論是才學還是領兵打仗的本事,她其實都在謝躬之上。秦子嫿的年紀並不大,才二十出頭而已,身材修長,容貌娟麗,清冷脫俗。“
夫人!”謝躬對自己的這位夫人十分尊敬,進入營帳裡,主動招呼了一聲。“
妾聽說,剛剛劉植劉將軍來訪。”
“正是!”
“所爲何事?”謝
躬隨即把劉秀的策略向秦子嫿講了一遍。後者聽完,立刻皺起了眉頭。見狀,謝躬不解地問道:“夫人以爲武信侯的戰術不妥?”秦
子嫿沒有直接回答謝躬的問題,反問道:“夫君以爲,武信侯其人如何?”“
胸懷若谷,雄才大略,能屈能伸,非等閒之輩!”劉秀能忍下兄長被害之仇,向陛下俯首稱臣,單憑這一點,謝躬對劉秀便充滿了忌憚之心。秦
子嫿點點頭,微微一笑,說道:“夫君對武信侯看得很透徹!一個具備雄才大略的人,手中又恰恰握有重兵,夫君以爲,他會不會生出非分之想?”謝
躬倒吸口氣。秦子嫿繼續說道:“現在武信侯手握十二萬大軍,且獲得上谷、漁陽、中山、真定、信都諸君的支持,假以時日,武信侯手中的兵力將會更多,倘若再讓他擊敗王郎軍主力,接收下王郎軍中的降兵,劉秀麾下的兵馬,只怕二十萬都擋不住!”聽
完這話,謝躬臉色大變,下意識地追問道:“夫人的意思是?”“
與其援助武信侯,夫君不如作壁上觀,讓武信侯和王郎軍拼個兩敗俱傷,如此一來,夫君纔是真正爲陛下剷除了心腹之患!”
在秦子嫿心目當中,王郎只跳樑小丑而已,可以說十個王郎捆在一起,所造成的威脅,都沒有一個劉秀的威脅來得大。何
況,這次劉玄派謝躬到河北,真正的意圖可不是平定王郎之亂,倘若劉玄真想對付王郎,又哪會只派過來三萬兵馬?
他最真實的意圖,就是讓謝躬來抑制劉秀,不讓劉秀在河北做大。秦
子嫿這席話,讓謝躬頗有醍醐灌頂之感。他愣了半晌,而後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向秦子嫿連連點頭,說道:“夫人高見!夫人之才,遠勝爲夫啊!”
現在謝躬也意識到自己答應劉秀的求助,太過於草率。這
次的機會多麼難得,既可以消耗王郎軍,同時又可以消耗劉秀軍,己方坐山觀虎鬥即可,又何必參與其中?
幫劉秀打贏了王郎軍主力,就等於幫劉秀在河北做大,進一步壯大他的聲威和勢力,實乃養虎爲患之舉。謝
躬反覆思量,面帶苦笑地說道:“可是,爲夫剛剛已經承諾了武信侯,今晚便會率軍去往易陽,等明日決戰之際,助他一臂之力!”秦
子嫿一笑,說道:“等到今晚,夫君可派人去往易陽,轉告武信侯,我軍於邯鄲附近發現敵情,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固守營盤。”
謝躬苦笑道:“如此說詞,武信侯又豈能會信?”
秦子嫿暗歎口氣,深深看了一眼謝躬,正色說道:“夫君效忠的是天子,而非武信侯。”所
以,劉秀信不信你,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能把陛下想做之事做好,自然會得到陛下的寵信和獎賞。至於劉秀,陛下遲早都會對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