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世界來說我們渺小的猶如一粒塵埃,對於自己卻遼闊的猶如整個世界!元召記不起是曾經在哪兒聽誰說的這句話,他的心裡卻比誰都理解的透徹。
既然老天爺把自己投放到了這個時代,一點再選擇的機會都不給,那就好好的重新開始一次生命就好了。
誰也不會想自己渺小如塵埃的,沒有人甘心碌碌無爲。何況世間還會有掛心的人需要保護,要讓她們免於憂苦。
屋角的光線裡劃過一絲明亮,一隻蜘蛛蕩在半空中,所過之處留下纖細的絲,然後來回環繞幾次,勾成了框架,然後一點一點密密嚴嚴的織起網來……。
元召無聲的笑了,自己與它何其相似啊!也要一點點的編織一張網嗎?
既然在梵雪樓安了身,儘自己的力量,讓身邊的人都過得好一點,就是最基本的事了。
與聶家合作,作爲最北端的據點,打開這條商道,他很有信心。因爲隨着不久後朝廷與匈奴人簽訂的邊市開放協議,北疆商事將會越來越重要了,而現在並無人認識到這一點。
徐樂是個當機立斷的人,當晚就與元召聶壹敲定了此事。元召提供提純技術,聶壹保證運輸銷路,一年之內徐家要單獨製作這種精鹽供應北方市場。三方利潤均分。
徐樂立刻揮書一封,派僕從快馬回家報知此事,請叔伯們商議後速回決定。
聶壹意氣風發,這趟出來真是收穫太大了。沒想到就結識了元召這孩子,看着他平淡自若的坐在那兒,講述着合作的各種事項,有一瞬間的錯覺,對面這孩子恍然有了自家聶老太爺的那種從容。聶壹感覺元召越來越神秘了。
簡單把酒、茶、鹽這幾種合作事項歸納說明後,對於初期能有多少利潤,元召心裡並沒太注重。
這才只是開始而已,以他現階段的實力和關係也只能先做到這些,算是投石問路吧。而往後想要發展更大更全面的話,那張網還需要他再細細地織上幾圈才行。
相對這些事,現在他感興趣的反而是另外一些。比如,得空時教給崔弘和小冰兒幾招有難度的招式,讓他們勤加練習,看着他們呲牙辛苦忍耐的樣子,也是一種享受。呃,不對,是一種惡趣味,呵呵!
黑暗密林中,崔弘在小心翼翼的穿行,從小習慣了黑夜的眼睛警覺的注意着四周的動靜。身上有些疼,已經又添了好幾處小傷口了吧?
可是他現在無暇顧及這些,因爲也許隨時會有不可預知的襲擊從意想不到的地方而來。
果然,當他彎腰鑽過一叢灌木時,左側的一根樹枝毫無徵兆的反彈而起,直奔他身體的方向抽來。
崔弘此時正在灌木之間,左右躲閃的話,勢必會被尖刺的灌木扎傷,前後疾奔也已來不急了,眼見就要被打中,這少年驀然腦際閃過剛纔一瞥間所看到的隱約樹影,不及多想,用盡全身力氣拔地而起,探手之間,果然觸到有樹的枝葉,忙緊緊抓住,隨後擰臂縮身,翻身而上,一系列動作只在瞬間完成。
那彈來的樹枝掃了空,崔弘暗叫僥倖,終於躲過一次,剛要竊喜,只是下一秒,身底下的這根粗枝卻忽然直墜下去,原來已被刀從樹幹處一下齊齊斬斷了。
崔弘見狀,知道這次又要摔個狠的了,連忙雙手把頭緊抱,縮起身子,儘量傾斜以背落地。
砰地一聲跌在地上,還好有一層厚厚的落葉,不是很疼。崔弘不敢遲疑,連忙就勢一個翻滾,躲到一邊。
可是,這次預想中的攻擊沒有來,不遠處輕身飄落的那個身影淡淡的說了句:“反應速度還可以,也會見機行事,只是,如果我是敵人的話,你已經死了。”
崔弘聞言一驚,忽覺胸前發涼,忙低頭看時,這才發現衣襟束帶不知什麼時候被挑開了。他臉上一紅,擡頭去看時,那個身影又早已消失不見了。
崔弘咬咬牙,時間已經不多了,他必須在一炷香的時間裡穿過這一片叢林的,這是元召對他的要求。稍稍喘息了幾口,又繼續向着未完的那段林間潛行而去……。
類似的訓練已經進行了幾次,這是元召根據崔弘的特長給他制定的特訓。他很早就已經發現這少年有着不同尋常的敏銳,尤其是在夜間,竟然如自己一樣視物如常,這讓他有些驚奇。
自家知道自家事,自己的情況當然有些很特殊,但崔弘也能夜間視物,就是個人的天賦了,這很難得,也是元召當初肯答應他的原因之一。
至於這少年心中的仇恨,元召相信他是不會消弭的,這倒沒關係,也算是一個動力,相信他會更加刻苦的。
照這樣子訓練下去的話,崔弘會成爲什麼樣的人呢?黑夜俠還是蝙蝠俠?亦或是特戰精英?元召看着那個靈活穿梭在林木間的身形,暗自好笑。
而對小冰兒的訓練卻是另一種方案了。元召曾經裝作無意的問過她想學些什麼,小丫頭轉動咕嚕嚕的眼珠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呢。如果既想如元召哥哥一樣厲害,又想如同那些將軍一樣威風,小冰兒是不是太貪心了些啊?”
“呃,這樣啊?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教你一些東西,只是能做到什麼程度,就憑你自己的悟性了。”
小冰兒使勁的點着頭,一副不怕吃苦的樣子。
不久後元召發現,一旦投入訓練中,小冰兒就收起了嬉戲的嘴臉,全身心投入進去。她的聰明是與生俱來的,一學就會舉一反三。尤其善於從元召所教的招式中歸納總結,創造出更適合自己所用的套路。
元召最先教授的是適合她的一些小巧招數,可別小看了這些小招式,那全是拿捏人的身體要害穴位所在,一招之間,輕則廢敵,重則斃命。
元召曾經認真的對他們兩個人說過,自己所教授給他們的,沒有任何花架子,全是保命和斃敵的招數,生死只在一念間,因此訣竅就在於一個快字。
崔弘和小冰兒兩人認真領會,所學不同,卻各有心得。好在這兩人從前都沒有什麼武功底子,恰似一張白紙,正好可以按自己的意願在上面隨意塗畫,倒時說不定可以達到另一種境界。
元召並不把他們逼得太緊,隔上一段時間會分別教給幾招實用的招數,但其中的招意卻並不詳解,留給他們自己去琢磨參悟。
從此以後,無論元召在與不在,每天夜裡刻苦的鍛鍊就成了他們不懈的功課,至於成效如何,還有待檢驗。
就在這天夜裡,在距離長安城不足百里的一處濃蔭密樹遮蓋的莊園裡,衣衫襤褸斷了一條胳膊的林八方終於見到了流雲幫總幫主郭解。
看着面前這個瘦骨伶仃的漢子,郭解差點沒認出來。從前的林八方可是威風凜凜的統帥關中漢中這兩道的三大副幫主之一啊,可是,去了一趟長安,怎麼混成了這副德性了?
等到聽完林八方涕淚橫流的講述,郭解心中也是大吃一驚。什麼時候武林道上出了這麼厲害的人了?如果不是林八方爲了逃避罪責而故意誇大的話,那麼流雲幫有了這樣的敵人豈不是很讓人不安?尤其是他竟然是幫助那對遺孽母子的人,以後再想斬草除根可有些棘手了啊!
想到這兒,他先不管那林八方,轉頭看看坐在一旁的兩個褐衣老者。
“兩位師叔,對此事如何看法?”
其中一人點了點頭,開口問林八方道:“你說那人以一己之力殺滅了隨你進入長安的三十多幫中精銳?確定是一個人?”
林八方連忙點頭,別看這老者身材矮小形容枯瘦,似乎就是個糟老頭一般,但所有知道底細的人都不敢小覷。
在流雲幫各堂口之上,是有一個特殊的暗堂的,那是幫中最厲害的所在,是流雲幫最後的殺手鐗。而這些老者就是流雲幫暗堂的前輩了,都是手上沾過幾十條人命的人。
那老者盯着他的眼睛,讓林八方心裡有些發毛,此時問他話,他自然不敢有一絲的隱瞞。
“那孩子很厲害!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把刀意揮灑的那般凌厲。林某……竟不是他的一招之敵。”說到這裡,似是又想起了那晚的殺戮,林八方身子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郭解聽他說是一個孩子在片刻之間用刀宰了自己手下那三十多個弟兄和得力助手朱由,不禁感覺有些荒謬。
他看了看林八方那條斷掉的胳膊傷處,這倒沒有假,是被一刀斬斷的。
“既然連軍師朱由都把命都在那兒了,那你爲什麼能逃了出來?”
林八方還未及回答,忽聽有人哭着闖進大廳來,來的是三條大漢,卻正是那朱由的三個兄弟。
原來朱由兄弟五人,其中小五早死。而今天老二朱由又死了,三人自是悲憤莫名。
“幫主,你可要爲我二哥報仇雪恨啊!嗚嗚”
“是啊幫主,想當年小五就是因爲蘇紅雲那賤人喪命,仇還未報。而今二哥又爲此而亡,幫主你可一定要做主啊!”
“我們這就殺去長安,反正已經知道他們的落腳點,就去殺光他們新仇舊恨一起了結!”
那朱由作爲軍師,在郭解左右,還是爲他管理幫中事物出過不少主意的。因此,他的死是令郭解有些痛心的,此時又見這幾兄弟的悲憤之情,不由把几案啪的一拍,怒目圓睜。
“好!這就挑選幫中武藝上乘者,立即趕赴長安,衝進梵雪樓,殺他個片甲不留!”
“幫主萬萬不能啊!”林八方聽到這裡,忍不住擡起頭來,大聲喊到。
衆人一起把目光轉向他,那朱家三兄弟眼中更是隱隱帶了敵意。
林八方顧不得這些,他這時腦海中翻騰的只是那滿地的血污和堆壘的人頭還有那幾個淋漓的大字。
“流雲幫人等再入長安城者,死!”
郭解喃喃的重複了這句由林八方脫口喊出的話,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是怒還是笑。那兩個暗堂老者互相對視一眼,冷哼一聲,臉色變得很難看。而在座所有人心中同時涌起一個念頭:寫這些字的人真的是活到頭了!
流雲幫遍佈天下七、八萬幫衆,更與朝堂軍中都有扯不斷的關係,振臂一呼,山河變色!你一個人再厲害,能敵得過?
院子裡所有的樹劇烈搖晃起來,敗葉紛紛如雪落,大風終於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