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譽一直冷着臉,宋笙小心翼翼開口:“師父。”
“林安國那天找你,是給你錢的?”
江譽聲音裡沒有一絲感情。
宋笙急的快哭了,早知道自己早一點告訴江譽,也好過在今天用這種方式讓他知道。
“是的,我一直在想該怎麼跟你說,可是他求我不要告訴你,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宋笙不安的說。
看江譽越來越冷的表情,她真急了。
“我知道了,這件事不怪你。”宋笙以爲自己聽錯了,仔細望進江譽的眼睛,見他雖然面無表情望着自己,卻也沒有盛怒,有些懷疑他只不是隻是安慰自己。
“我說的是真的。”江譽執起宋笙的手:“我知道他肯定苦苦哀求你,你是一個心軟的女人,自然會答應他了,所以我說我不怪你,可是他以爲,他做的錯事用錢可以彌補嗎?”
“他說不奢求你能原諒他,那錢是給我們的孩子,以後孩子長大再決定那錢的去留。”
江譽冷冷一笑:“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我的孩子管他什麼事。”
雖然嘴上是這樣說着,可江譽心裡還是被重擊一下,自己的孩子身上流淌的也是林家的血。
孩子長大以後,自己該如何跟他解釋,他要是詢問爺爺的話,自己該如何說。
“其實,師父,你剛纔叫把醫藥費記在你頭上,是不是已經原諒他了?”
“原諒他,這輩子是不可能。”江譽冷冷說完,深吸口氣,換了語氣說:“走吧,我們做我們該做的事情去,不要讓這件事影響你的心情。”
他擺明了,不想談這件事,宋笙只好跟在他身後,朝婦產科走去。
做了產檢,一切都很正常,不過預產期就是最近兩天,醫生建議讓宋笙住院觀察。
江總的孩子,未來過億資產的繼承人,可不能出一點差池。
江譽點點頭,他贊成醫生的意見。
於是,宋笙接着就住進醫院,只是她在三樓,跟林安國不在一個樓層。
第二天,果然各大報紙都在報道醫院大廳的事,甚至還有人拍了照片賣給雜誌社。
特護出去買早飯,回來給宋笙帶了一份報紙。
這是宋笙特意要的,她很擔心,不知道報紙上會怎麼報道這件事。
看到鋪天蓋地都是關於江譽跟林氏之間的關係,林氏倒了,被說成是江譽對林家的報復,很多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江譽就是當年那個被林安國前妻帶走的兒子。
這件事被捅出來,跟自己也是有干係,宋笙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師父。”
“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江譽這個點接到宋笙電話,有點奇怪。
“不是。”宋笙吞吞吐吐:“我看到報紙了。”
“怎麼,無聊了,居然看新聞了?”江譽面前也攤着一張今早的報紙,看到那些新聞報道,他倒是有些想笑,這些記者,真是讓人佩服,以前的事情,居然說的絲毫不差。
“你不生氣?”宋笙聽江譽的聲音,沒有一絲嗔怒,倒是有些詫異。
“我就要生兒子了,犯不着爲這個生氣,都是過去的事情。”江譽淡淡的說。
宋笙釋然,也許是自己要做父親了,才能體會林安國對他還是有些感情的吧。
“今天感覺如何,有感覺的話立刻叫醫生,我等一會就過去。”
宋笙放下電話,特護是一個年輕的女孩,羨慕的望着她:“江太太,江總對你可真好。”
宋笙淺笑,是的,江譽對她真好,到目前爲止,她的心裡充滿的都是幸福的感覺。
要是自己那個時候,沒有按照江譽的安排,來到南汜,他們還會有這麼美好的生活嗎?
中午,江譽在醫院陪宋笙吃了午飯,見她有些疲倦,在她額頭上親吻着:“我去公司開會,你先睡個午覺,下午結束之後我就會來陪你。”
宋笙點點頭。
下午,會議結束,江譽接到醫院電話,宋笙已經被送進手術室。
不一會,段小雅匆匆趕來。
她給宋笙打電話,特護說她被送進手術室,段小雅給謝流打了電話,急忙趕到醫院。
江譽看到段小雅,面無表情點點頭。
“江總,別緊張,很快就會出來。”段小雅安慰他。
雖然江譽看上去正常,可是段小雅還是能感覺出來,他特別緊張。
江譽點點頭。
又過了一會,藏千千跟陳君儀也來了。
江譽聽到手術室裡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時,眼睛莫名一熱。
他的兒子出生了,他是父親了。
宋笙生了一個大胖兒子,八斤六兩,段小雅看着嬰兒車中的大胖小子,笑着對宋笙說:“幸好是剖腹產,否則,這麼大塊頭,非折騰你一圈不可。”
宋笙笑着望着熟睡的兒子,心中有種卻有種想哭的感動,這個小小的肉肉的傢伙,就是她的孩子。
外面,整個醫院婦產科的醫生護士都歡騰起來。
謝流備了紅包,一人一個,見者有份。
報紙上,江譽跟林家的新聞報道很快被新的新聞覆蓋,藏千千纏着江譽要做專訪,題材是嘉世總裁第一次做父親的感想。
江譽居然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閉上眼,好好睡一覺,剖腹產很傷元氣。”江譽趕走所有人,獨自坐在宋笙牀前,握住她的手。
宋笙笑着點點頭,她跟這個男人,她所愛着的男人,有了愛情的延續。
“老婆,謝謝你。”江譽低下頭,在宋笙的額頭親吻着。
“老公,我聽到兒子的第一聲啼哭,有種要哭的感覺。”這是宋笙第一次叫江譽老公。
“我也是,從小到大,我還沒流過眼淚,可是聽到兒子的啼哭聲,我眼睛一熱,差點流淚了。”江譽也輕聲說着自己的感受。
在江譽低低的悅耳的聲音中,宋笙慢慢閉上眼睛,睡着了。
“老婆,真的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成爲一個父親,謝謝你,”江譽頓了一下:“讓我能理解那個人的感受。”
不管跟江雅沁關係如何,那個人其實是愛他的吧。
沒有一個父親不愛自己的孩子,他能在病重的最後,把自己全部財產都給宋笙,並不是說,他想用錢博得自己的原諒,他執意讓宋笙不告訴自己,他想的只是盡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吧。
只有自己做了父親,纔會體會一個父親的心情。
三歲時的那些記憶,排山倒海般的涌進腦海中。
曾經,那個人也逗過他開懷大笑,那個人也背過他,也被他摟着脖子用鬍鬚扎過,只是,母親當年決絕的帶走自己,讓他失去疼愛自己的機會。
宋笙甜甜的熟睡,江譽輕輕抽出自己的手,望着旁邊同樣熟睡的兒子,猶豫一下,起身,走出病房。
囑咐特護好好照看她們母子,江譽走到電梯口。
要不要上去?
這個時候,電梯叮的一聲在他面前打開,裡面居然空無一人。
江譽大步跨進電梯,按下九樓的按鍵,自己什麼時候做事這麼婆婆媽媽了,不就是去看一眼他嗎?
江譽很容易找到林安國的病房。
病房裡空無一人,裴鈺不不知道去哪裡了,特護也不在。
這樣病重的一個病人,居然沒有一個人看護?
江譽心裡升起一股怒氣,走到病牀前。
林安國消瘦的讓他心驚,記憶中,這張臉,一直是氣宇軒昂,風度翩翩,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曾經如此強大的一個人,也會脆弱到如此的地步?
門外有響動,一個小護士走進來。
“江。。。。。。江總。”
在南汜,沒有人對江譽這張臉陌生。
“怎麼沒有特護?家裡人呢?”江譽冷着臉問。
“林老一直昏迷不醒,林太太說不用請特護。”小護士喏喏的回答。
什麼叫昏迷不醒,就不用請特護?
“去,把醫生找來。”
小護士應一聲,轉身飛快的跑出去。
不一會,醫生跟在小護士身後,走進病房。
“江總,你親自過來了。”醫生點頭哈腰,江譽周身散發出一股冷冷的怒意,他再傻,也感受的出來。
江譽不高興了,看來外面傳言是假的,也是,沒有人會跟自己的父親賭氣一輩子。
可是,林太太敷衍的態度,讓他們對林安國的治療也變得漫不經心起來,江譽要是追究起 來,他這個醫生就可以回家呆着了。
醫生頭上的冷汗瞬間流下來。
“怎麼會一直昏迷不醒?”江譽開口。
“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胸部,大腦,我們也是無能爲力。”醫生小聲回答。
江譽心裡一沉,醫生這話的意思是,只能這樣等死了?
“手術或者轉院呢?”
“手術還是不要做了,林老之前已經做過一次手術,不能再做了,轉院?”醫生搖搖頭,儘管江譽臉色不好看,他還是壯着膽子說出來:“我建議還是不要動,這樣的話,也許能多延續一段時間。”
醫生不敢再看江譽的臉色。
“出去,找個特護過來。”江譽沉聲說。
醫生跟小護士悄然退出去。
江譽在病牀前坐下來,看着緊閉雙眼的林安國,伸手拿過他的手,皮包骨頭的感覺,他心裡的怨氣好像一個被戳破的氣球,隨着空氣消失的無影無蹤。
很奇怪的感覺,這麼多年的怨氣,居然說消失就消失了。
心裡剩下的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
好像是感應到江譽手上的溫度,昏迷的林安國居然慢慢睜開眼睛。
混濁的眼神漸漸發亮起來,他不是在做夢吧,他居然看到江譽了。
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嘴脣哆嗦着,林安國無法說話,只能用眼睛跟這個怨恨自己一輩子的大兒子交流。
看出來他眼中的愧疚,江譽淡淡的說:“我剛生個大胖小子,八斤六兩,過來跟你說一聲。”
林安國的眼睛漸漸變得明亮起來,他有孫子了。
這麼多年,沒跟父親交流過,江譽不知道自己還要跟他說什麼,還能說什麼。
父子倆就這樣面對面的坐着,此刻,屋裡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過兩天,我把孩子抱來給你看看。”江譽又是淡淡的說。
小護士帶着特護推門進來。
“上點心照顧,有事可以直接打我電話。”江譽對特護說,小護士應該提前跟特護交代過,眼前這位是江譽江總裁,特護恭敬點頭答應。
江譽寫下自己的電話號放在林安國牀頭。
晚上十點多,江譽接到特護電話,林安國逝世了。
江譽上樓,裴鈺正在病牀前嚎啕大哭。
特護迎上前,告訴江譽,林老走的很安詳。
江譽站在病牀前,望着林安國的臉,他昏迷不醒,一直不肯離去,應該是等着宋笙生下孩子,自己要是不上樓來,也許他還能撐幾天。
可是那樣的撐着,對他來說,也是一種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