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依顏久久站在那裡…窗外法國梧桐的陰影下…。
面前高大的哥特式教堂,藍色的玻璃鑲嵌在百葉窗上面,華麗的白色的窗紗半掩着一扇扇透明的玻窗,神臺上,高高支起的金色的燭臺,根根白蠟支起,每盞燈上面六隻,小小的燭火從半掩的玻窗裡透出來。
視線收回,白色的天花板上,吊着的大型水晶燈晶瑩剔透,如琉璃般清澈,從裡面射出來的淡淡光暈,似綴滿星光的湖泊,溫暖,美麗,那種暖暖的燈光,叫此時站在外面的冉依顏陡然從內心升起一股溫暖。
儘管這是大寒冬裡,刺骨的冷風從裡面的低領毛衣穿過,渾身冰冷,可是她依舊站到了最後——
窗內,暈黃的淡色光芒照在她美麗的側臉上,那麼多溫暖幸福的笑意,有她的爸爸,媽媽,還有冉家各門親戚,儘管,這樣的美麗祝福笑容從來沒有爲她綻放過,當然,一個名義上的女兒,誰都不去奢望不是自己親身父母的父母給予這樣的祝福和溫暖。
冉依顏的嘴角牽起一個苦澀的弧度,心內黯然,那從窗內透出的淡淡燈光照在她美麗的眼眸上,視線輾轉,最終落在另一個人的肩上。
一個男人,一個非常俊美的男人,這個男人曾經在冉依顏的心上反反覆覆劃過很多次。
他的側臉,每一個優美的線條,每一個分明的棱角,現在都成了冉依顏心上狠狠的痛…
長長的昂貴的亞曼尼西服,黑色的領結,今天的他,格外的帥氣,陽光,美麗的水晶大吊燈劃下細碎的光茫,他側面面向她,還有半側臉隱藏在陰影裡。
但只是一個側面,那多情的溫潤的眼眸,高挺的鼻樑,菲薄的脣,淺淺的勾起的優雅笑意,一切已經讓人迷戀的不行,
她站在玻璃窗外,細緻的看他,他優雅的動作,緩慢的動作,終於,她看着他,滿臉的幸福的笑意開啓紅色的戒指盒。
冉依顏整個瞳孔倒影出他的一舉一動,她知道,今晚,這個男人是幸福的,是真正的滿足的。
他取下戒指,脣角含笑,輕輕拉起面前女人的手,最終,戒指緩緩的套入那隻纖細的手的中指,每個動作,如同一個長長的慢鏡頭,那脣角的淺淺笑意,那戒子穿進手指的每分每秒,對於冉依顏來說就是經歷了分分秒秒如錐心般的疼痛、
而那女人,新娘,長長的華麗的婚紗及地,溫婉的臉上帶着滿足的笑意,那張溫婉的,美麗的面孔,冉依顏現在只覺得一切都在視線裡變得扭曲不堪,那是她的妹妹,一個同她一起長大的妹妹,這個笑臉,從小時候看到今天,如此的美麗多情,可是現在她的喉頭卻有一種強烈想要壓制的噁心,她隔着玻窗,久久在寒風中站立——
神父一臉虔誠的站在臺上祝禱,雙手合十,十字架捧在手心,下面一對佳偶天成的新人,一個個幸福的,暖意的笑容在冉依顏的含滿淚花的眼眶裡模糊。
終於,‘噌’的一聲,什麼掉在地上,發出清亮的響聲。
冉依顏低頭,呆滯的目光很久才聚集了焦點,銀製的拉環的項鍊,依然那麼精緻,在夜晚,教堂裡淡淡光暈的照射下,發出冷冽的寒芒——
“顏兒——,媽媽。媽媽不行了,記着。拿這個。去找。去找祁家,他們會認識,這個是你們定親的信物。千萬。千萬別忘了,這是媽媽唯一能補償你的——”
那雙蒼白的手在垂落前給她的最後一句遺言,滄桑而落寞,而那無力的手拼命支起的高度,懸下來的就是這掛精緻的項鍊。
努力擡手哈了一口白氣,她實在太冷了,儘量不讓自己失去意識,在疼痛中無法自拔。
在寒夜中,她收了收思緒,媽媽。女兒不孝,女兒沒有能力尊重你的遺言,熙哥哥,他現在已經娶了別的女人,而那個人,是她名義上的妹妹,她養父養母的親生女兒,冉雙露,一個替代她嫁給熙哥哥的人。
祁風熙,多麼完美的男人,外貌,家世,能力並存,是女人,沒有不想嫁的——
她沒有這種資格,在秦家敗落的時候,她就已經失去了這種資格。
她是秦家的女兒,但是剛出生那天,秦家就破產了,公司易主,父親接受不了打擊,心臟病發,猝死,家裡沒有了經濟來源,還欠了一大筆的外債,爲了還債,母親還沒滿月就出了醫院,賣掉了她們一直居住的大房子,家裡值錢的東西洗劫一空,然後跟着母親在外過着漂泊流浪的生活,到了六歲,終於,母親不堪重負得了肺癌不治身亡,她失去了她的又一個至親。
臨死前把她寄託給了孃家的表妹,就是現在的冉家——
一開始,冉家因爲秦家的關係才能進公司,然後秦家破產時把全部的股份低價轉給了冉家,後來,生意迴轉,冉家因爲拿到了秦家的百分之三十的股權,才能入主董事會。
這些,都是母親臨死前告訴她的,所以,秦家對冉家是有恩的——
因爲如此,冉家才大發慈悲的收留了她,收留她之後,便不再允許她姓秦,剝奪了她姓氏的權利,家裡還有一個與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妹妹,冉雙露,從此,她便成了一個妹妹的一個影子。
她現在才知道,是一個能幫助妹妹進退的暗影——
熙哥哥。再見。希望你能幸福,曾經的小小的拉着她的手,終於。終於不再屬於她了——
而她,現在的冉衣顏,到底算什麼,原本是她的未婚夫,毫不知情的娶了別人,而她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敢說,冉氏夫婦的逼迫如同壓在她心上的一塊大石頭,痛如同漣漪一圈一圈,從中心泛開,一處的狠痛,心上到處瀰漫——
側頭,再一次淺淺的留戀的目光看了那暈黃燈光下的一切,冉依顏轉身即走,但是,片刻的思襯後,終於,轉身,再次撿起來地上的項鍊,握在手裡,指腹輕輕的摩挲着上面的紋跡,深吸口氣,就算做個念想也好——
風家。
從大門進去,抄着最近的路,走了半個多小時,冉依顏覺得腳麻木的已然不是自己的,路過私家的體育場,游泳池,終於,藉着兩旁路燈昏黃的燈光,一幢大型的華麗歐式建築洋樓擺在眼前,圓弧的拱形大門,光潔的大理石鋪成的地面,一直延伸到外面的露天噴水池。
大廳裡燈火通明,從落地窗裡透出來,明明是澄亮的燈光,卻看的冉依顏心驚膽顫。
難道他回來了,今天星期一,公司會開列會,按理說—向他不會這麼早回來
她一面祈禱着,氣息起伏的拉開緊閉的玻璃門,接觸到門扣,手還是有些發軟——
“回來了——”
門才‘嗞’的一聲拉開,淺淺的沉鬱的聲音就從裡傳來,冉依顏恍然間頓在了門口,大廳的燈照的整個客廳亮堂堂的,所以她很清楚的就看見了房間裡的一切,尤其是端坐在真皮沙發上,指尖夾着菸捲把頭低埋的男人
他側面對着她,那微微擡起的下巴,深邃的具有立體感的精緻五官,優美的線條和精確的尺寸,任何一個角度,都展示了他無可挑剔的完美臉部輪廓,英氣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還有性感的薄脣,如同處至希臘雕刻家手下一寸一寸的精心雕刻,俊美,性感,魅惑的逼人。
風冿揚,風家的二少爺,風家老爺子膝下最得寵的玄孫,她名義上的丈夫——
身上穿着意大利名牌純手工製作的休閒西服,裁剪的相當合體,多一寸不多,少一寸不少,他手指夾着煙,菸頭一股股煙霧繚繞,明明是如此俗氣的動作,但是在他的手裡,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優雅和迷人。
可是,只有冉依顏知道,這麼光鮮亮麗的背後,他的人到底有多恐怖,她沒有興致去欣賞他的那份‘優雅’,她站在原地,忐忑不安。
瞟眼裡面,傭人們還各自忙碌着,一個都沒有休息,她愣愣站在門口,把徵詢的目光轉到了沙發的不遠處的後面拿着拖把打掃着客廳的劉媽,帶着手套繫着圍裙的劉媽站在風冿揚的身後臉色嚴肅的搖頭示意依顏,最好別惹他生氣,風冿揚的心情現在極爲的不好。
他生氣,風家上下都沒有好日子過、
茶几上的水晶菸灰缸塞滿了菸蒂,菸灰沿着邊沿灑了出來,屑屑碎碎的掉在地上鋪着的白色的波斯地毯的一角,看到這一幕,冉依顏的心裡更是騰昇起惶然——
因爲,據她所知的風冿揚在生活上一直是一個有潔癖的男人,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吸菸吸的如此的兇猛,沒有叫傭人倒菸灰缸,任菸灰灑在地上,這些,都不是他平時的作風——
他剛剛的冷然的聲音還在她的耳側,他問她,回來了?可是冉衣顏根本沒想去回答他
因爲,她的回答,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多餘。
許久,風冿揚擡起濃黑的眸子,凝視着不遠處的神色有些躊躇的她。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針織的外套,白色的花邊,黑色的短裙,修長的雙腿被緊身的加絨底褲包裹的嚴實,更凸顯了她玲瓏剔透,纖穠有致的窈窕身段,黑色的發柔順的依着耳廓落下,落在胸前微微的自然捲曲,秀美的蛾眉此時微微蹙起,美麗的水眸,小巧的鼻,飽滿的紅脣,怎麼看,都是一個美人。
他看的見她眸子裡那抹潛藏的懼怕,也看得出她秀美容顏裡的那一抹清冷,菲薄的脣微微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狹長的俊眼射出一道危險的精光,如同豹子看獵物的那種危險,好看的薄脣輕掀,冷冷的聲音
“過來——”
他聲音冷如冰霜,帶着故作的低沉,駕馭着一種凌人的氣勢,聽的冉依顏心裡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