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變故有何可懼呢?
害人償命、牢獄之災、生老病死。
惹上這幾樁,彷彿是再無退路,人這一生裡,那是無論如何也難以跨越過去的坎。
至於其他事,說到底都是小事。
活着、無病災、身自由。
得着這三項,一切都有翻盤的機會。
與呂悠悠坐在酒店頂層的咖啡館喝着咖啡的時候,任安秋忍不住嘆息聲,“貪得浮生半日閒啊。真是人生不過百,常懷千歲憂。不知道這樣汲汲營營,將來臨了前會不會覺得後悔……”
“你這是要成仙呢?”呂悠悠喝了口咖啡,搖搖頭,“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們竟然還能有這功夫在這裡喝咖啡,談人生。真夠諷刺的。”
任安秋也笑了笑,樂觀中又透出一股悲觀:“你說,如果這一關挺不過去的話,我們該怎麼辦?鹿羽怎麼辦?”
呂悠悠看着樓下那像火柴盒一般大小,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也笑了一下,說道:“最壞的打算,左不過就是賠錢破產唄,還有怎麼辦?還能要了你的命?”
任安秋點了點頭,是啊:“總不能要了我的命吧?”
孫果然到的時候,兩人一杯咖啡已經見底。
孫果然看看呂悠悠,又看看任安秋:“看來這是沒事了?”
“嗯,沒事了。”任安秋點頭,“所以呆會散了以後,我就要回去。”
“回哪裡去?”孫果然沒弄明白她的意思。
“回明珠花園,明天去鹿羽,開工。”
“可是……”孫果然想起剛纔從明珠花園出來時的情景,“現在還有狗仔在蹲守呢。”
“總不能一輩子躲在這個酒店吧?如果事情一直解決不了呢?在這當一輩子縮頭烏龜?”
孫果然看着她微微怔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就是嘛,這纔是我認識的任安秋啊。”
任安秋笑了笑,搖了搖頭。
“到底還是俞漠有本事啊。”孫果然的話裡有一股酸澀,令任安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不過孫果然馬上就笑了:“我不管啊,如果公司完完,你得給我留一筆錢,少了誰都不能少了我的!”
“放你M的屁!”呂悠悠一下子就怒了,抓過桌上一本雜誌就往他身上砸過來,“你完完,鹿羽都不會完!”
孫果然笑着將那雜誌一把接住,連忙說道:“行行行,我錯了行不行?悠悠姐別生我的氣……”
三個人在這酒店樓頂咖啡館消磨了近一個下午的時間,然後呂悠悠與任安秋分頭去收拾行禮。
房間裡的電視機開着,正在重播昨天威尼斯電影節的閉幕式。
樑菲菲這回換了一套衣服,與開幕式時那一套色彩濃郁仿如潑墨般的鹿踏百花不同,這套晚裝更雅緻而簡約。
簡約,但其實一點都不簡單,柔和的淺紫色緩緩流淌,流雲紗飄逸,含而不露,如星似的寶石碎鑽,從腰開始在裙身上蔓延,被燈光一照,五彩的流光似要溢出來,美得讓人懷疑穿着這套裙子出鏡的女人,是不是從那天河裡緩步行來的仙女?
呂悠悠連行禮都沒有收好,就
來敲任安秋的門,興奮尖叫道:“啊啊啊,安秋,樑菲菲,樑菲菲……”
“樑菲菲怎麼啦?”任安秋一邊收衣服一邊隨口問。
“樑菲菲身上那件淺紫色的裙子,是你設計的嗎?是嗎?是不是啊?”
“嗯。”任安秋點了點頭。
“啊——”呂悠悠跑上來,一把將她抱住,吧唧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一雙眼睛笑得如同星星一樣閃出光來了,“安秋你真的是太棒了,太棒了!太棒了!太美啦!那個裙子!你這是要火啊,你肯定是要火啊……”
任安秋搖了搖頭,“能不能火等以後再說吧。”
“什麼意思?”呂悠悠問道。
“我只是設計。兩件裙子都是和尹柔的團隊一起完成的,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尹柔出的力可不少。”
“尹柔?”呂悠悠皺眉,“你的意思是……”
任安秋拉上行李箱,說道,“我已經收拾好了。”
“你的意思是說,有可能這兩件裙子會被尹柔據爲己有,說是她的設計?”
“尹柔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吧?不過……”任安秋聳了聳肩,頓了一下,眼裡多少有絲不甘,繼續說道,“如果尹柔出面,說這個裙子是她的,我也沒法否認……”
“聽說樑菲菲這次出席電影節,她可是全程相陪。”呂悠悠說道。
任安秋點了點頭,只說道,“你快去收拾行李吧……”
“當時你不是有跟樑菲菲簽了合同嗎?”呂悠悠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沒事沒事,老天爺不會這麼對你的,現在都已經這麼慘了,怎麼可能還給橫插一刀?是不是?”
任安秋點頭,說道,“沒事,就算她不承認,也沒事,畢竟她是付了錢的,大價錢。”
任安秋看着酒店裡空空的長廊,心裡不知爲何又覺得有絲落寞了,“這次的事情,看結果怎樣吧,了結以後,我們出去玩一趟,叫上小煙,怎麼樣?”
“行啊。”呂悠悠說道,“你出錢,我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任安秋看着呂悠悠的樣子,忍不住一下就笑了出來。
怎樣都好,至少還有老友相陪。
明珠花園裡果然還有狗仔守着,任安秋一下車,衆人就圍了上來,長槍短炮遞到了她的面前。
“請問任小姐這幾天去哪裡了?現在鹿羽的事情鬧得這麼大,你身爲鹿羽的創始人,是否應該給鹿羽的顧客以及公衆一個說法?”
“鹿女郎身爲當現在網上最紅的網紅,請問任小姐你對自己的未來有沒有一個詳細的規劃?現在鬧成這樣,你心裡會不會覺得不安?”
“你們的顧客因爲穿了你們的衣服流產,請問此事你有什麼說法?難道你要一直打算當縮頭烏龜,不肯負責任嗎?”
“鹿女郎平時不發自拍,不發生活照,請問這種神秘營銷,是你故意設計的嗎?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你覺得會不會對你以後的職業道路有什麼影響?”
“鹿羽每年的銷量這麼大,請問除了被爆出來的那款裙子有問題以外,還有沒有其他款式面料也有質量問題?鹿羽的售價在網絡品牌而言,已屬中高價格,請問你
們賺這麼多,但卻拿這樣質量不達標的產品來售賣,良心何安?”
……
任安秋被孫果然護在身後,沉默地走到樓道口,而孫果然已經被這個狗仔的話問得心中起火,欲要上去理論時,被任安秋叫住了,“果然!”
孫果然回過頭,看着呂悠悠與任安秋兩人,咬着牙沒有吭聲。
任安秋臉上的笑有些勉強,但人卻很冷靜,終於開了口,說道:“這幾天我們一直在配合法院的調查,所以沒有及時回覆,很抱歉。”
“那你們的衣服有質量問題,甚至是害人流產這麼大的事,你們到底打算怎麼解決?”
“如果的確是我們的問題,我們會負責。”
“你的意思是,如果證明不是你們的問題,你們就不負責?難道衣服不是從你們店裡賣出去的嗎?”
任安秋看着發問的記者笑了一下,沒有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說道:
“鹿女郎只是個小網紅,你們在我這裡挖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新聞。另外我想說的是,鹿女郎在網上走紅純屬偶然,我本人並不想當什麼網紅。而事實上,鹿女郎是鹿女郎,她只是戴了一個面具的我。摘了面具,我只是我,不再是鹿女郎。”
衆人還欲想問,又聽她說道:“鹿羽是做衣服的,產品出了問題,我們會盡最大努力改進,並負責。你們回去吧。”
“那請問你和俞先生之間……”
任安秋沒有再說話,轉身上了樓,記者們還待想問,被呂悠悠與孫果然擋在樓道里,也不便用強,倒是呂悠悠說了一句話:“樑菲菲都要回國了,你們不去機場守她,跑到這裡來守我們一家小小網絡服裝店,你們是不是搞錯重點了?”
突然傳來一陣手機鈴聲,有人接起了電話,不刻便掛斷,大聲說道:“老王老王,走,主編說樑菲菲的飛機快到了,叫咱們趕緊過去……”
此言一出,一衆記者們頓時呈鳥獸般散了。
一個小小網絡紅人的八卦,自然是比不了樑菲菲這樣的國際女明星,何況是才參加完國際電影節這樣的大事。
三人才鬆一口氣,就聽見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喊:“哎,怎麼全走啦?你們這幫SB!誰叫你們走的……”
呂悠悠跑出來一看,就見五樓的一個戶裡,有個女人探出半個身體,朝樓下大喊。
“曾雅柔!”呂悠悠氣得渾身發抖,昂着腦袋指着她大罵,“原來是你個王八蛋!”
曾雅柔往下一看,見是呂悠悠,彷彿吃了一驚,隨即就朝她做了個鬼臉。
呂悠悠這爆脾氣,還怎麼忍?瘋了一樣的跑上樓,照着她的門一頓狂捶,一邊捶,一邊大罵:
“出來!王八蛋!曾雅柔,你給老孃滾出來,TMD原來又是你個小賤人在背後搗鬼,鹿羽和你什麼仇什麼冤,要你三番五次的在背後黑我們!你出來,你個縮頭烏龜王八蛋,你有本事害我們,你有本事給我開門吶……”
呂悠悠此番大罵,可說是將心中的怒氣盡散都宣泄了出來,無耐曾雅柔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做縮頭烏龜,罵了將近半個小時,沒有招來曾雅柔,倒招來了兩個穿着制服的警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