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漠沉着臉,沒有說話。
“還是說,你從頭到尾,就是在騙我!”任安秋的情緒又緩緩開始激動起來:
“因爲五年前我的不告而別,所以你不甘心,你想要打倒我,佔有我,然後再拋棄我!這樣你就快樂了是不是?誰知道你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我?我這樣一個可能連孩子都生不了的女人,怎麼可能有資格做俞家的兒媳婦!怎麼可能有資格,做你俞大少爺的妻子!”
“你不要總是拿孩子、孩子這個話來說事了好不好?!”俞漠的情緒似乎也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整個人都像是陷於一場暴怒的情緒裡面,朝她吼道:“我說過多少次了,我說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TM不在乎!”
“你不在乎又怎麼樣?”任安秋也忍不住叫了起來,“你可以不在乎,你媽呢?你爸呢?還有你奶奶,他們怎麼可能不在乎?!你有能力處理得好嗎?就算你現在是誠心誠意的想跟我在一起,可是你連舒瑩這件事都搞定不了!你以後有能力處理得了生不生孩子這件事嗎?!”
俞漠突然冷靜下來了,半晌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眼睛裡彷彿寫滿了驚諤,好像還有一絲屈辱。
良久,他才緩緩而無力的說道:“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
任安秋一下子也呆住了。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猛然醒悟,生不了孩子這件事,纔是她心裡總被恐懼瀰漫的根源。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所有人。
她不相信俞漠能說服得了他背後那個龐大的家族,接受一個可能沒法誕育他家族血脈的女人成爲他們的兒媳婦。
她不相信俞漠會一輩子愛她,她不相信,她和他的關係,如果沒有彼此血脈的維護,也能永遠保持新鮮與持久。
說到底還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她能擁有一個孩子,不相信她有處理得了這一系列關係的能力與智慧。
因爲她沒有那最根本的能力,獸類的原始的能力,誕育孩子的能力。
這是她永遠羞於向人啓齒,永遠無法正視並欣然接受的缺陷。
俞漠就那樣一不動的看着她,看着她像只驚慌失措的小兔子,如果不是他攔住了去路,她肯定又會急不可耐的跑回自己的房間裡,再像只鴕鳥一樣藏起來。
俞漠終於點了點頭,平靜的說道:
“好,分手!”
任安秋猛然擡頭,驚諤、害怕、後悔、懇求……
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不過俞漠已經轉了身,在那株植物上面抓起自己的外套,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任安秋像是一顆生了根的木樁子,一直呆呆地站在俞漠的房間裡。
也不知是站了多久,直到窗戶外面緩緩飄來了做菜的香味,任安秋才終於回過了神來。
心上像是被刀豁開了一個大口子,疼得她身體微微弓起,人一下子蹲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俞漠的房間裡滿室狼籍,除了因爲開始兩人打鬧時撞倒的東西,還有被他從行李箱中甩出來的,他的衣服、褲子
,衣架也散落一地,亂七八糟,不知該如何開始收撿。
客廳裡手機在炸響,她呆呆的走了出來,接起一聽,卻是那位鄔律師的來電,明天鹿羽案就要被開審了,打電話來,是叫她做好準備。
電話才掛,外面門鈴又響了。
開了門,只見呂悠悠、蕭煙正站在外面,一看到,滿臉焦急的迎了上來,抓着她急道:“怎麼樣了啊?沒事吧?”
任安秋搖了搖頭,轉身又走了進來。
“打你電話怎麼一直不接啊?”呂悠悠問道。
“沒有聽到。”任安秋說。
“跟俞漠分手啦?”蕭煙在她身旁坐下來,輕聲問道。
任安秋沒有說話。
“你沒事吧?”呂悠悠也說道,“別難過啦,安秋,分手就分手,誰還沒分過手呀?你難過什麼呀難過?爲了這樣的人你值得嗎?腳踏兩隻船,俞漠整個就是一人渣好嗎?”
“你胡說些什麼呢?”蕭煙重重推了一下呂悠悠,斥道。
呂悠悠哼了一聲,扯過一張巾塞到任安秋手裡。
任安秋接過巾,重重擦了擦臉。
“俞漠在你家門口守了一晚上吧?”蕭煙問道。
任安秋沒有說話。
“唉……”蕭煙嘆息一聲,將任安秋擁住,拍着她的背說道,“好了好了,不難受了,如果真的是有緣無份,我們就灑脫一點,安秋……”
任安秋的眼淚又下來了,抱着蕭煙再次嚎啕大哭。
呂悠悠的電話突然響了,還向任安秋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任安秋只好用紙巾捂着嘴,卻也緩緩止住了大哭,改成了抽泣聲。
呂悠悠一接電話,直接就罵開了:“我TM警告你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昨晚的照片和錄相我死都不會發給你!告訴你,我呂悠悠還沒有被人這樣利用過!”
“賠錢就賠錢,老孃怕你啊!老孃有的是錢……”
“操!”
呂悠悠憤憤的將電話給掛了。
“誰呀?”蕭煙一邊幫任安秋擦眼淚,一邊問道,“這麼激動……”
“還能有誰?”呂悠悠雙臂抱在胸前,滿腔的怒火,“那個姓舒的唄!她也太賤了吧!”
蕭煙的臉上寫滿疑惑。
“之前她叫她助理找我,說什麼因爲我們團隊之前給樑菲菲拍過一次外景,效果她很滿意,剛好她有個活動,所以請我們去幫她做攝影,我們忙活半天,結果一直到昨天我才知道,原來她這是誠心給我和安秋來添堵來了!”
“我原本還以爲是個多了不起的活動,她又不是什麼大明星,指名道姓的要我們去,我還納了悶了。這人的心思怎麼會這麼齷齪?我跟安秋玩得好,她跟俞漠訂婚,所以不但要叫安秋親耳聽見,她還要叫我給她拍下來,發給她,她這不是噁心人嗎?”
“她叫你發照片給她?”蕭煙問道。
“可不是唄。”呂悠悠說道,“她說她要發通告,叫我六點前務必發給她。我發她個死人頭我發!什麼東西!昨天晚會的攝影都還在我
手裡呢,發給她?做她的夢去吧!不就是賠錢嗎?我呂悠悠雖然沒她家裡有錢,但這點違約金我還給得起!”
“既然是誠心噁心你的,那就不可能只有你一家。”蕭煙說道,“舒瑩這個人我雖然接觸得不多,但多少還是有點了解的,這麼大的新聞,怎麼可能只放給你做。”
“但是昨天不是沒有記者嗎?”呂悠悠問道,“我看了一下,沒有看到什麼別的團隊啊……”
“不可能的!”蕭煙說道,“你等着吧,我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出新聞了。俞漠訂婚可是大事,就算傳統媒體不發,網絡上也會爆出來。”
呂悠悠擰了擰眉。
“悠悠你發吧。”任安秋說道,“不要因爲這樣的事把你團隊的名聲弄壞了,以後還要接活的。”
“接什麼活呀,接接接……”呂悠悠說道,“鹿羽都這樣了,還接個屁的活。”
“就是因爲鹿羽都這樣了,你才更要抓住這些機會。”任安秋吸了吸鼻子,說道,“我沒事了,真的。你發吧,幹嘛要跟錢過不去?最傻就是跟錢過不去。”
呂悠悠擰眉,任安秋站了起來,去櫥房拿杯子幫兩人倒水。
呂悠悠從包裡拿出U盤,還在猶豫的時候,就聽蕭煙說道,“你看,她自己的微博已經先發了。”
呂悠悠將手機接過一看,果然就見舒瑩的微博上已經發出了昨天晚宴的照片,她與俞漠相攜站在明亮的舞臺上,兩人俱都笑意盈盈,宛若一對璧人,配詞就短短一句話:“我們訂婚了”。
呂悠悠咬牙切齒,“她還真當她是什麼大明星呢!有誰看吶……”
“她的粉絲可不少。”蕭煙說道,“西關名媛,每天在微博上面曬吃、曬喝、曬遊艇、曬奢侈品……你看看留言,都已經過千了。”
任安秋坐在旁邊,瞟了一眼,悶悶沒有吭聲。
“就算她粉絲多,也起不了什麼大浪。她又不是明星。”
“俞漠是啊。”蕭煙說道,“之前他是不肯接手俞氏的事,現在即然決定要接手,以後他的曝光率就會越高。今早的財經新聞都已經出了,你沒看到嗎?俞氏太子爺迴歸了。他訂婚這麼大的事,又是兩家聯姻,以鞏姨的做事風格,不可能不爆出來的。”
任安秋的眼淚又要開始往下滾了。
“哎呀你說你。”呂悠悠看着任安秋的樣子,簡直是恨鐵不成鋼,“這樣的男人你爲他傷心值得嗎?”
“我沒有……”任安秋狡辯道。
呂悠悠嘆息了一聲,摟着她的肩道,“你說吧,想幹什麼?喝酒、蹦迪、還是去外面浪?我跟小煙,今天什麼事都不幹,就陪你了!”
任安秋無聲的咧咧嘴,搖了搖頭。
“走吧走吧……”蕭煙說道,“我們今天可是打算捨命陪君子的。”
任安秋依舊搖頭,“什麼都不幹了,我只要好好睡一覺就好了。你們在這裡吧,我去睡一覺,明天開庭,養好精神,還要戰鬥的……”
呂悠悠與蕭煙對視一眼,看着她走進自己的房間去,緩緩關上了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