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還剩後幾個月就畢業的胡鳶,望着空白的work文檔發呆,論文無從下手。樸廉還是悠悠哉哉看着他的漫畫,林暮然不見人影,渡邊一鳴在牀上拭擦着他的小提琴,寢室裡只聽見樸廉翻書的聲音。
“阿廉,你怎麼還那麼悠閒,論文寫好了?”渡邊一鳴出聲。
“那種東西用得着這麼快寫嗎,最後那個月輕鬆搞定!”囂張的語氣,讓人無語。
“胡鳶,你要不要上來揍他,看他那囂張樣……”
“你自已還不是一樣!整天對着它不累嗎?”
“你天天對着漫畫書累不累?”
“你們很吵!我在醞釀着論文呢!”胡鳶終於爆發了。
“咔咔”門外站着一個人,“請問胡鳶同學在嗎?”
“我是,請問有什麼事情?”
“這裡有一封你的信,請查收。”那同學走到他身旁,遞給他。
“大學四年裡,第一次收到信,不會是誰的惡作劇吧……”胡鳶拿着信,看看寄信人的地址。那是一個國外地址,胡鳶呆住,“胡鳶,是誰寄給你的信?”樸廉好奇道。
“嘶”胡鳶撕開信封,看到裡面有張紐約某個地點的畫展邀請函,還附上一張紙條,寫着:
胡鳶希望你能到來
他全身顫抖,盯着那張字體熟悉的紙條,一次又一次查看,生怕那是幻影。時而大笑,時而發呆。
“你說他到底怎麼了?”樸廉問隔壁牀的渡邊一鳴。
“我哪裡知道……”渡邊一鳴攤開雙手,聳了聳肩。
週末,胡鳶收拾行李,將所有的興奮都裝進行李箱裡。四年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幾年來的忍耐已經找不到最初的感受,習慣性睡前的想念,融入大學生活裡,葉凌的記憶像抹不掉的污跡,一直刻意留在腦海裡,它緊緊抓着不放,有時會疲倦,會麻木,甚至會絕望。
他緊緊握住邀請函,它是希望,也是新的開始。
……
正午時分,胡鳶到達畫展的門口,他沿着地下水泥樓梯走,轉左便看到一道敞開的門,門口站着一個人,他眼神和藹檢查來賓的一張張邀請函。胡鳶將邀請函交給他,他看了看對他微微一笑,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
偌大的畫展,擺滿大大小小眼神不一的雕塑人像,單一女性形象,卻擁有蠱惑人心的魅力。她們並不美,眼神裡傳遞着詭異,腐敗,恐懼,頹廢,慵懶的氣息,全爲裸體並沒有讓人感到色情,反而更加清透真誠。畫展正中央的雕塑更是吸引到胡鳶,其中一個不分男女的人像與一個長髮飄飄的女人纏繞,眼神如他。它們不留空隙的擁抱,雙腳已經深深攪拌
一起雕塑成漩渦,分不清最初的形狀,好像預兆着永遠無法分開,是一種宿命般羈絆。
最角落裡藏着一幅並不吸引眼球的油畫,它名爲“那個男人”。那幅油畫裡那男人擁有一雙迷人的眼睛,它以藍綠黃三種顏色分層漸變,整個畫面的冷灰色調,更加強調它獨特的剛毅美,讓人感嘆畫者超能的洞察力。整體來看,它不是一幅精美的作品,顏料塗鴉並不熟練,細節上也比較粗糙,很明顯是新人的長期不斷塗鴉而成的用心之作。
胡鳶默默撫摸着與他相似臉孔的油畫,表面的凹凸感讓他感受到真實,心中涌流溫暖。
“那位先生,你不能碰那幅畫!”有人阻止胡鳶此時的行爲。
“對不起……”胡鳶移開手指,轉身看後面的人。大約是30歲的女人,身上穿着舒適的墨綠色麻棉布長裙,蒼白顯冷傲的臉,長髮隨意撒落在雙肩。一位悲劇性的女人,胡鳶看到她第一眼就那麼認爲。她慢慢靠近,與他並肩相隔十釐米停住腳步。
“你終於來了,胡鳶。”她轉頭看了看胡鳶。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胡鳶驚訝。
“這幅畫是她用了三年時間繪畫出來,她用着從來都沒有碰過筆的左手畫的。她說不奢望你會記住她,因爲時間真的能沖淡一切回憶,你們的感情也不另外,但她還是一邊想一邊將此作品慢慢拼湊出來。”希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說了一個故事。
“葉凌現在在哪裡?請您告訴我!”胡鳶焦急的問道。
“希倪,有人找你……”熟悉的聲音。胡鳶望着聲音的來源,遠處的葉凌也看向他這邊。
“我不打擾你們的團聚,隨意。”希倪走向葉凌所指的地方,離開他們的視線。
“胡鳶,我們很久沒見,你還好嗎?”葉凌走到他身邊。
“一點都不好,我每天都想着怎麼將你喚回去……我以爲你不會再與我相見,整天等了四年,受夠了……”胡鳶用手緊緊擁住葉凌,將她整個瘦小的身體都攬入懷中。
“對不起,我的任性……讓愛我的人痛苦了……胡鳶,我以爲你已經忘了我,所以,一直沒有勇氣聯繫你,我怕我等來的是一場空幻想,能看見你來,真是太好了……”
“笨蛋,我說過我會等你的啊!我們不是在那座小城彼此承諾,無論時間過得多久,我依然等你回來,等你原諒我們……”
“謝謝你這麼愛我。”
“因爲我愛的人也愛我,所以,我現在很幸福!這幅畫是你愛我的證據!葉凌……你的右手真的不能恢復嗎?”
“嗯……但已經無所謂了,失去它並不會阻礙到我對畫畫的熱情。”
“
葉凌,你變了……變得更加成熟,更加淡然,你來到紐約是正確的選擇……我很多時候都在想,如果當初沒有勸說你來,是不是會毀了你一生,只是讓你呆在我身邊,努力成就自我豢養你,你……終有一天會不會離開我,又或者我只是在空守你的軀殼……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源源不斷涌流出來,但……幸好你來了。”
“我來到這裡遇到了希倪,她是我這一生的轉折點,也是我的啓蒙老師……”
……
在畫展裡有一個灰暗地方,擺放着一尊名爲“殘缺”的雕像。那人像有雙清澈而深邃的眼睛,它像能洞察一切,看着周圍,讓人身心畏懼,同時透露着一種顛倒衆人的神情,使人害怕卻又想靠近。它的左眼下部有瑕疵,一條明顯被美工刀劃傷的痕跡,或許是造物者的失態,但恰當好處將它的美感呈現出來。毀滅性的吸引力,即便是一種自我傷害的形態。
有一名男子他整整在尊雕像面前站了半個鐘頭,他面無表情盯着,表情與那尊雕像相似,但輪廓剛毅的他與柔美的雕像沒有共同之處。那男子拿開禁止進入範圍內的紅線,擡腳一踢“嘭”整尊脆弱的雕像一瞬間破碎。
管理員聽到聲音馬上趕來,“這位先生您清楚您在做什麼荒唐的事情嗎!!”
管理員正視那男子,“如果您不是真誠來看展覽,請您出去!”試圖用嚴厲的聲音,讓他離開。
“我只是覺得這尊雕像是劣品,所以,沒必要留在這裡給衆人看。”
“這位先生您知道自已在說什麼!你居然侮辱希倪這位卓越藝術家的作品!您到底是什麼人!”管理員感到憤怒,希倪是他崇拜的藝術家,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才自告奮勇來此當她的管理員,他不允許誰棄責希倪的美作!
“……”
“小安,這裡沒你的事情,我來處理吧。”希倪趕來就看到破碎的雕像,一臉無謂的喬爾,氣得臉紅紅的小安。
“好……”小安一臉不服看着喬爾,企圖用眼神殺死他,然後,慢慢轉身離開。
“你覺得這尊雕像能裝載得到我這麼迷人的眼睛?!”喬爾露出溫柔的微笑。
“不能,它是我的一次失敗之作,但我依然想擺設出來,希望他們發現,然後對我表示失望……但好像只有你看得出來。”
“……希倪,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你這次還是要離開嗎?”
“你希望我離開嗎?”
“不希望,你毀了它,我要重新創作出讓你信服的雕像。”
“好,我期待你的鉅作。”
兩人相視而笑,或許他們只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在一起的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