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狼狽的樣子沒人看見,溫賢寧搓-揉着膝蓋,卻不料唐珈葉的身影從外面進來,他忙吸着氣放下腳,雙手放在腿上,沒事人一樣靠在沙發裡。
他哪裡想到自己臉上還有傷,唐珈葉一進來就看到了,那惡魔的左半邊臉高高腫着,可能他自己沒注意,還拿一雙眼睛瞪她,那可憐的樣子不僅不猙獰,反而引得她想笑。
真好,溫賢寧,你也有今天,你不是無所不能、高高在上的嗎?原來也有你擺平不了的人和事。
這就叫老天有眼,報應!
溫賢寧一臉陰寒的冷笑,“歡迎回家,溫太太!”
唐珈葉沒搭腔,送軒轅爵上車後,她又折回來,因爲她要繼續扮好一個畏懼於他的妻子,不然他會起疑心的。當下需要考慮的問題是她要不要直接上樓,還是繼續演戲。
不禁悄悄擡頭看着溫賢寧,他的眼神裡沒有情緒,上下打量着她,“關於這個男人,你不想解釋一下嗎?”
唐珈葉咬起幾乎呈透明的脣,極小聲回答,“他是我的上司,我和他沒什麼。對不起,我代他向你道歉。”
很久,非常久的時間,溫賢寧沒有再說話,唐珈葉大氣也不敢出,終於又聽到他的聲音,冰森刺骨,“過來!”
她不敢反抗,心裡發涼,小心地移步過來,眼前陰影一晃動,她知道之前沒煽的耳光終究還是逃不了,慌忙閉上眼睛。
但,什麼也沒有,只有風颳過臉頰的感覺,接着他繃着嗓音冷聲開口,“你閉着眼睛做什麼?扶我上樓!”
她下意識睜開,果然見他吃力地直起身子,手臂摟過她的肩,她根本沒料到他會這樣,腳下一踉蹌,反而向他身上壓去,兩個人一時抱在一起重重地倒進沙發裡。
“噝……”溫賢寧滿身是傷,嘴裡控制不住抽氣,連聲詛咒,“該死的!”
唐珈葉慌手慌腳從他身上起來,嘴裡喃喃,“對不起,對不起……”
心裡卻樂開了花,讓他多痛一點是一點,活該!
溫賢寧抱住隱隱發痛的腹部,那小子身手不錯啊,他練了十幾年的拳,自認一般人不是對手,想不到兩個人居然打成了平手,紅眸如鷹一樣盯着眼前的唐珈葉,“你喜歡他什麼?他比我年輕,比我有錢,還是他比我能滿足你?”
姓溫的*,你能再無恥點嗎?滿腦子是那檔子事,齷齪!
唐珈葉埋下頭飛快地搖頭,已經快要哭出來了,輕輕地說,“對不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把他當成哥哥……”
“哥哥?你以爲我信嗎?”溫賢寧嗤之以鼻,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唐珈葉,你真賤!”
唐珈葉不敢說話,是啊,我是賤,我要不賤當然怎麼會沒看出你的真面目。我是賤,可你娶了我,不管你討厭還是憎恨,我是你法律上的妻子,所以你也賤。
斜靠在沙發裡,溫賢寧倏然又笑了,憤憤然地捶了幾下沙發,從口袋裡摸出被壓得不成樣子的煙盒,從裡面勉強抽出一支沒怎麼變形的,叨在嘴裡點上,他得讓自己冷靜一下。
其實,剛纔他的確是想給她一巴掌,從她緊緊閉上眼睛的動作中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馬上收回來,但掌風已經控制不住從她臉頰上刮過,才掩飾地說要她扶自己上樓。
從她整整消失了一天*沒消息開始,他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見到她出現這股怒便壓不住爆發出來,那個男人說得不錯,男人是不該打女人。
認識嫣然這麼多年,他不管心情好壞,從來不打嫣然,甚至連打她的念頭都沒有過。
他想他可能潛意識裡極度討厭唐珈葉,所以纔會毫無憐惜地動手,但那個男人說得對,他再怎麼混帳,打女人總歸不是個男人。
在溫賢寧抽菸的過程中,唐珈葉默不作聲地去找來醫藥箱,臉上還掛着淺淺的淚痕,惴惴不安地向他靠近,他翻身坐起來,她立刻如同驚弓之鳥,縮起肩膀抖個不停。
他眯着眼睛把菸蒂掐在菸灰缸裡,兇狠地說,“唐珈葉,我這一次姑且相信你,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要讓你吃不完兜着走!”
唐珈葉輕輕點頭,手裡拿着消毒水,說了今天有史以來最完整的一句話,“你臉上有傷,我想你需要這個。”
我不需要這個!溫賢寧本來想這樣回答,不過他也清楚自己現在哪有力氣站起來,那男人的拳頭真他媽狡猾,不僅專撿他的臉和腹部打,還專門踢他的腿。
觀察他好象沒反對,唐珈葉用棉籤沾了消毒水往他臉上抹,在碰到皮膚一剎那開心地聽到他抽氣聲,小臉上儘量維持着不讓笑表露出來。
這就是她要的效果,他這點小傷與她曾經受到的那些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她要仔細看他的傷口,她要報復,悄悄地進行報復。
於是,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只見客廳裡時不時發出抑制不住的抽氣聲,夾着唐珈葉左一句‘對不起’右一句‘對不起’。
她發現自己*了,真的*了,聽到他抽痛的聲音,再看到他腹部和膝蓋上的淤青,拿跌打藥酒替他揉的時候,手上下了狠力,又見他皺眉忍痛的模樣,她痛快到不行。
後來在他的要求下,她扶着他上樓,大白天他裹着被子就睡覺,她“盡責”地給他蓋好被角,悄悄出來。
肚子已經笑到抽筋,整個人快不行,眼睛裡卻是空洞的。
然後無力地靠在走廊裡望着天花板,她把手放在心臟的位置上,那裡的傷口還在,儘管身體上的傷好了,骨折的骨頭也癒合,嘴裡被燙的血泡也消下去了,撕裂的嘴角也看不出痕跡,可心裡的傷呢?
她傷了,在他施暴的那一刻起她受的最重的傷口不在身體上,在心裡。
傷了,怕了,所以不敢愛了,也沒有愛了。
她對他的愛從他的一巴掌起全部打碎,現在的唐珈葉,現在活着的唐珈葉只是一具行屍走肉,一具會說話的屍體。
她死了,死在他的手下,是他親手殺了她,扼殺了她對一切美好生活的嚮往,是他告訴她,唐珈葉你是個無父無母的人,這輩子你註定得不到愛!
下午,她照常去學校上課,又向同學借來筆記,放進揹包,準備晚上回去看。放學後,她趕去網遊公司,不管有沒有被炒,她總得去一趟。
才一進去呢,就有人見到她抱怨垃圾沒倒,大家已經忍了一天了。怎麼說是她不對,忙換上工作服一個部門一個部門去倒垃圾,再把裡裡外外清掃一遍,忙到六點多。
財務部還沒下班,會計態度出奇地好,又是倒茶又是請她坐,最後唐珈葉才聽出一些東西,原來她沒被辭退,是軒轅爵親自和人事部的經理打的招呼,財務部自然馬上得到風聲。
會計一臉殷勤,“唐小姐,你在學校上課怪累的,又要來給我們公司搞衛生,來,坐,喝茶,我馬上給你算今天的薪水。”
等結算完了,唐珈葉把錢拿到手,對方又笑米米地說,“唐小姐,你怎麼不早說呀,要是知道你是總經理的女朋友,我們……”
唐珈葉被雷住了,連忙擺手,“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你們不要誤會。”
會計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放心我這個人嘴巴很緊的,不會亂講……”
越描越黑,唐珈葉索性說,“其實我已經結婚了。”
哪知道這會計想象力實在強,“是的,是的,你和總經理情投意合,早把婚事辦了也好,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呀?”
唐珈葉一頭黑線,“我丈夫不是軒轅爵。”
會計也一頭黑線,他沒想到自己馬屁拍錯鳥~~
去總經理辦公室,秘書說軒轅爵中午出去之後就沒回來,唐珈葉估計他那樣到公司會引起軒然大波。
從公司出來,唐珈葉給軒轅爵打電話,這纔想起自己手機還沒充電呢,只得用公用電話打,想來想去想不出他的號碼是什麼,只得作罷。
溫賢寧和軒轅爵打了個平手,軒轅爵身上的傷應該也沒什麼大事。
先去了一趟藥房,然後擠公交車慢悠悠晃回去,一進門保姆就慌慌張張迎上來,“溫先生在樓上大發脾氣,我們上去都被轟下來,您上去看看吧。”
那*又發什麼瘋!唐珈葉摸摸鼻子,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擡腿上去,才一到二樓迎面溫賢寧黑着張臉走過來,“該死的,你跑哪兒去了?”
“我去學校上課。”唐珈葉規規矩矩回答。
溫賢寧仔細盯着她臉上的神情,沒有發現異常之後表情稍許緩和,口氣仍是生硬的,“我餓了,扶我下去吃晚飯。”
說着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粗魯地把手臂搭在她肩上,身體的一大半重量全交給她,她差點沒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憋紅小臉吭茲吭茲往下走,費了半天的勁纔到樓下餐廳。
他卻象沒事人一樣坐到椅子上,她累得不行,好半天緩過神來,感覺扶的不是人,是山。
保姆端來小臉盆大小的透明洗手碗,溫賢寧在裡面洗完手,旁邊有保姆遞來乾毛巾,唐珈葉可享不起這種好待遇,自己去洗了手出來。
兩個人埋頭吃飯,過了半晌聽到溫賢寧不悅的聲音,“你的手機怎麼總是關機?沒話費?”
這麼一說倒是觸動了她的神經,對哦,算算話費應該不多了,唐珈葉含了米飯在嘴裡“唔”了一聲。
晚飯後她照例低眉順眼地侍候暴君上樓休息,心裡有些好奇,他怎麼跟個娘們似的,不就被人打了幾拳嗎,至於這麼大半天全躺在家裡,公司也不去?還有,這不是到晚了嗎?他怎麼不去夏嫣然那裡?
再一想,也對,他鼻青臉腫地要是去他心上人那裡,夏嫣然問起來,他豈不是男人的自尊全沒了?
扶他進浴室,給他找好睡衣,在他洗澡的空檔,唐珈葉在另外浴室洗完澡,徑自去書房看書。
今天借筆記顯然借錯了,這同學的字極潦草,辨認起來十分費力,她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筆記整理出來,細心地複習一遍,然後再拿出軒轅爵借她的書認真看起來。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耳朵裡好象傳來動靜,她一擡頭嚇了一大跳,溫賢寧不知何時站在書桌前,因爲她只開了桌上的檯燈,書房裡的大燈沒開,所以乍一看黑影杵在面前,嚇得魂飛魄散。
“你在幹什麼?”溫賢寧冷寒着臉,一頭黑髮還在滴水。
聽出他聲音中的冰冷和不快,唐珈葉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書本,胡亂塞在揹包裡,咬起脣不敢看他,“對、對不起,我馬上走。”
抱起東西飛快地跑出去,一直跑到樓下客廳,把東西放在茶几上,然後開始看書。很開心,又在書裡找到兩個軒轅爵講的算法中的知識點,她一面反覆默記,一面在筆記本上寫下來。
倏地,脖子後陰風一掃,她下意識擡頭又看到溫賢寧站在面前,慌慌張張站起來,不知道哪裡做錯了,這人跟陰魂似的跟着她,“對不起。”
這一次,她咬咬牙索性把書和揹包一起抱到屋外,在外面的草地上就着院子裡的路燈看起書來。
外面的光線遠不如屋子裡的好,夜裡的風又大,她冷得縮成一團,看了一會兒就好吃力,拼命揉眼睛,把冰冷的手指放在嘴前哈氣。
軒轅爵算法纔講了一小部分,她如果想聽下面的,就得多把前面的消化掉,不然下面的聽了也不懂,所以她要加快學習進度,把軒轅爵借給她的幾本書趕緊啃完。
可白天要利用時間打工,只有晚上有時間,她要不惜一切代價多學習。
而且她現在肩上的擔子很重,一方面要跳級,早點畢業,一方面要打工存錢,買一臺電腦,所以幾乎沒有時間可以讓她揮霍。
這麼一想,她又埋頭苦讀,邊記筆記邊揉眼睛,邊揉眼睛邊學習。
大概十幾分鍾,屋裡突然傳來一聲暴喝:“唐珈葉,你給我過來!”
她一哆嗦,擡起頭見溫賢寧沉着臉正站在二樓陽臺上,居高臨下地俯看着她。
這*又要幹什麼?咬了咬脣不甘心地把書本收拾好,放進揹包裡往屋子裡走。
一進臥室便是霹頭蓋臉的怒吼聲,“你幹什麼?嗯?大晚上你坐在外面草地上,是不是想讓人家看到我是怎麼虐待你的?唐珈葉,你可真是好樣的。”
唐珈葉低首在那裡,嘴裡仍是那句,“對不起。”
溫賢寧感覺自己快瘋了,本來想要她幫他擦頭髮,可洗完澡出來不見人,轉了一圈沒找到,最後在書房裡發現趴在書桌上看書的唐珈葉,他才一走過去,她馬上彈跳起來,不容得他說話,兔子一樣躥走了。
又心煩又氣惱,他跟了下去,膝蓋痛得要命,平常三兩下奔下去的速度如今需要一個臺階一個臺階下,好不容易移到客廳,見她在那裡,這一次她又如同看到蛇蠍一樣避恐不及,驚慌失措地逃出去。
他的話還沒說,此刻氣得要殺人,又花了極長的時間,悻悻地回到臥室,從陽臺上往下看她小小身子坐在路燈下看書,越看越火,終於怒吼着把她叫上來。
溫賢寧在臥室裡腳步趔趄着來回走動,忿忿地咬牙,“對不起,對不起,你他媽的除了‘對不起’這三個字,你就不會說人話了嗎?”
唐珈葉低頭看腳尖,象個做錯事的小妻子一聲不吭,嘴脣蠕動着似乎又想下意識說對不起。
在她說出這三個字前,溫賢寧先一步打斷,冷冷地拋下這一句,“唐珈葉,你可真他媽噁心!”隨即旋風般出去。
唐珈葉站在原地不動,直到聽見樓下有汽車引擎的聲音,再然後車子開出大門,一切又恢復了平常。
她無辜地聳聳肩,若無其事地抱了書本去書房,把手機從包裡拿出來充電,佔據了書桌繼續啃書。
*她是不敢再睡了,一粘上去就是噩夢,啃書啃到很晚,最後累到趴在書桌上睡着。
次日又是被手機鈴聲吵醒,雙手壓在書桌上幾個小時已經麻掉了,她用手肘去碰手機,一看是溫母的電話頓時頭疼起來。
“媽。”
“你終於肯開機了啊,星期天說好你回家的,你突然回什麼孃家,你回就回吧,不能跟我說一聲嗎?你眼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婆婆?”
一張嘴,溫母霹靂啪啦就是一通指責,唐珈葉本來趴在桌子上睡就頭昏腦脹,這會兒頭腦裡象鑽進來無數只蜜蜂,後來總算勉強理出點頭緒,可能週末她沒回家,溫賢寧幫她圓的謊,說是她回唐家了。
“對不起,媽……”她實在無奈,只能說這些。
“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最煩你說對不起。你能不能做點靠譜的事啊,啊?別整天不懂規矩,我告訴你,下次你再這樣,以後別進我溫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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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偶只能說大叔耍寶的時候超可愛,膩人的功力越來越強……可惜啊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