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坐下來慢慢看吧。”
賣東西的是個老大爺,這樣的人經歷得多,目光自然不像一旁的那個賣玉香爐的小販那般眼皮子淺,他一看宋雅怡就覺得這個女孩身上透着一種大氣,絕對不是拿不出錢來的人,見宋雅怡似乎對他這套琺琅彩感興趣,他笑着將一旁的一個作爲板凳的方形物體給遞了過來示意宋雅怡坐下。
宋雅怡有些意外,剛剛遇到的那個年輕小販看都不看她一眼,現在這個大爺卻對她如此客氣,這年齡層次不同,做人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蹲久了確實腳有些麻了,挪動了一下身子,宋雅怡點頭朝着老大爺道了聲謝,儘管那個被老大爺當做凳子的方形物體看上去好像不那麼幹淨,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想也沒想就一把將那個凳子給拽了過來準備坐上去。
不想她這右手一捱到那個方形物體,掌心立馬就傳來了驚人的熱度,那感覺就好像不小心抓住了一個被拷過的烙鐵一般灼熱,宋雅怡頓時大吃一驚,右手如同觸電一般地縮了回來,那凳子頓時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個被拿來墊屁股用的東西,居然也是個古董!還是個一千多年的老東西!
“怎麼了姑娘?”見宋雅怡面上的神情不對勁,那個老大爺忍不住關切地問道。
宋雅怡這會兒正驚疑不定地看着這個黑不溜秋的方形物體,有些搞不懂這個東西到底是做什麼用的,見老大爺開口詢問,她忍不住有些心虛,忙找了個藉口含含糊糊地道:“蹲久了渾身都麻了,剛動了一下頭就有些暈,東西沒有抓穩,不好意思大爺,沒把您的東西砸壞吧?”
那大爺聽了這話笑得憨厚,說道:“沒事沒事,那東西又不能換錢,就算是砸壞了也沒有關係。倒是姑娘你客氣了,我看你臉色不好,站這麼一會兒就頭暈,恐怕是貧血吧?你們小姑娘可要注意多補補,工作什麼的不能太拼命,年輕的時候不好好養身子,到老了身體可是吃不消哦。”
宋雅怡儘量保持着面上的平靜,將那個方形物體移動到了自己的腳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受到一股濃烈的靈力從自己右手手心鑽入手腕,宋雅怡不得不強壓住心中的狂喜和衝動,並順勢坐在了那個方形物體上面,這才朝着老大爺點頭應付了幾句,將視線轉到這套琺琅彩瓷碗上來。
這套瓷碗裡面有五隻都是近代仿製品,但是有兩隻卻傳來了灼熱的溫度,宋雅怡初步判定應該在雍正乾隆年間。琺琅彩起始於康熙後期,鼎盛時爲雍正期至乾隆期。但雍正期的琺琅彩水平最高,工藝最美。乾隆時期慢慢轉向粉彩,故琺琅彩終止於乾隆後期。也就是說,宋雅怡手中的這兩隻瓷碗,正是琺琅彩的鼎盛時期的產物!
這個發現簡直讓宋雅怡感到不可思議,她怎麼也想不到在這麼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攤位上,居然會有這麼珍貴的東西。更讓她感到怪異的是,爲什麼兩個如此精美的琺琅彩會混跡在另外五隻贗品中,這套瓷碗的原主人是誰,莫非也打眼了不成?
宋雅怡將整套瓷碗的碗底翻看了一遍,瞬間就明白了緣由所在,在這套瓷碗的底端,印着一個非常明顯劣質的款識,景德鎮鍾家灣制,用的是簡體楷書。
琺琅彩的確實是精品,據說大部分琺琅彩在末代皇帝溥儀逃難的時候被帶了出去,能保存下來的很少,目前傳世的琺琅彩物件多數都保存在臺灣,就連故宮博物館裡的藏品也非常少,僅藏的一件紫地採蓮紋小瓶,釉面也因爲燒製的時候火候沒有把握好出現了焦彩破泡。
因爲琺琅彩極爲珍貴,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所以很難有人會將這套瓷碗和真正的琺琅彩聯想到一塊兒去,現在市面上出來的東西多爲仿製品,而且因爲這套瓷碗中只有兩個是真的,剩下的五個都是非常劣質的仿品,而且這七隻碗乍一看還真像是一套,加上那個劣質的款識,還真能起到迷惑人的作用。
宋雅怡注意了一下,那套碗爲場口弧腹圈足,器型非常規整敦厚,器內施白釉,內壁爲藍地外用桃紅、粉、黃對稱牡丹纏枝紋,花朵華碩嬌豔,花間發出的枝葉爲綠色,繪工極爲精細。
“大爺,這套碗多少錢啊?我看着倒是挺漂亮的,正好家裡餐廳裡缺一套碗,這套正合適。”宋雅怡的面上露出歡喜之色,看起來就跟真正的小菜鳥一般。
這位大爺雖然心地善良待人憨厚,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是傻子,他既然是做古玩生意的,自然知道這些東西里面的門道和端倪,來這條古玩街的人,幾乎都是抱着撿漏的想法,雖然老大爺沒有看出這套琺琅彩的真假,但是如果宋雅怡表現出來的神色很不對勁,這個大爺一定會察覺出端倪,就算他將東西賣給宋雅怡,也會把價錢提得很高,至少不會讓宋雅怡白白撿到這個漏。
所以宋雅怡裝得跟個小菜鳥似的,扮豬吃老虎。果然這個大爺信以爲真,以爲宋雅怡看上了這套瓷碗只是因爲它很漂亮,一般喜歡琺琅彩仿品的人都是因爲琺琅彩的顏色豔麗做工美觀大方,所以老大爺也沒有懷疑。
“小姑娘你還真有眼光,這套琺琅彩可是民國出來的東西,來這裡淘東西的基本上都是淘老東西的,這琺琅彩是民國仿品,他們那些人眼光高,所以也看不上。不過這東西做得很精緻的,尋常的店面還真遇不到這樣好的仿品,你若是想要的話,給這個價我就賣了。”
老大爺比劃了一個八字,嘿嘿笑着,眼睛卻仔細地盯着宋雅怡,打量着宋雅怡的神色。這也是古玩界的規矩,一般小販在出價的時候都是比劃手指,不會具體說出來到底是多少錢,八百八千還是八萬全憑你猜,你若是看明白了東西,叫的價自然不會吃虧,但是若沒有看準,猜出來的價錢比他實際出的價高,你就是被宰的對象。
宋雅怡非常清楚這個老大爺在撒謊,這東西分明是解放後纔出來的東西,他卻說成民國物件,不過宋雅怡也沒打算拆穿他,反而故意裝作小菜鳥的模樣不解地看了老大爺比劃的數字一眼,有些懷疑地道:“八百?我在超市買碗的話,七隻碗只要四五十塊呢,這碗雖然好看,但是太貴了!”
那老大爺頓時就急了,這小姑娘看着是個大氣的主,怎麼會這麼摳門呢,他比劃的可不是八百,而是八萬啊。他本以爲能在這個小姑娘手裡賺一筆,可是這小姑娘看着不怎麼上道啊!
“小姑娘,這東西可不能跟超市裡那些東西相比,那些東西是機器造出來的,一隻碗的本錢才幾毛錢,這些碗可是民國的東西,上百年的古董了,八百塊怎麼可能買得的到?這樣的東西你就算是不用,那在客廳裡當做擺件都是非常有面子的!”
宋雅怡看老大爺黑着一張臉拿着那批碗比劃着,手舞足蹈的樣子就覺得好笑,心裡早就樂開了花了,但是面上偏偏還要裝作迷茫的模樣,看着老大爺裝傻:“不是八百?那您是要多少錢啊?難不成是八千?”
那老大爺實在是無語,他都說了這是百年老古董了,這姑娘怎麼還這麼不上道呢?他只差沒吹鬍子瞪眼了,趁着宋雅怡沒注意翻了個白眼,接着好聲好氣地道:“不是八千,是八萬!姑娘,這可是琺琅彩,若是乾隆雍正時期的真東西,一隻就價值上千萬,這套碗雖然不是清代的,但也是民國出來的,我沒說八十萬就不錯了。”
宋雅怡頓時就哭喪着臉:“這麼貴?我的天,可是我沒有這麼多錢啊。大爺你這價錢也要得太狠了,我包裡統共才五萬塊錢,還是剛剛取出來準備去進貨的。要是千兒八百的我買了也就買了,可是您這要價也太高了!”
那老大爺聽到宋雅怡說她包裡有五萬塊,頓時眼前一亮,心中高興不已,這姑娘原來這麼二啊,就這麼把她老底都抖出來了。
“這做買賣不就是一個喊價一個還價嗎?我看姑娘你是真的喜歡這套琺琅彩,要不這樣,既然你都說了,我就吃點虧,五萬塊賣給你,你看怎麼樣?”
宋雅怡搖搖頭,眼底有一絲猶豫和掙扎:“我總共就只有五萬塊了,一會兒就要用,不能全部拿出來。除非你三萬塊賣給我,我得留下兩萬塊,不然一會兒見了客戶沒有辦法交代。”
那老頭一聽只能花三萬,有些失望,但是蚊子再少也是肉啊,要知道他收這套琺琅彩只不過花了一千五百塊呢,老頭的眼底眯了眯,似是在考慮一般,最後咬了咬牙狠下心來,說道:“成,既然你這麼喜歡,老頭子我今天就破個例了,這套瓷碗我虧本賣給你,你以後有時間多來我這兒做生意,我有好東西一定給你留着!”